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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喃喃细语,那仿佛是对春的絮叨。
吴三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抱起那女人就往床上抛。等他发现那女人竟是刚才让他碰壁的陈圆圆时,不由惊愕了。她怎么一下子到了自己房里?难道她会飞?
随后,惊愕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激情与冲动。
吴三桂在女人身上仿佛寻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心中像浪潮一般涌动着激情。他觉得自己身体已不接受思想的控制,只是一个劲地在折腾之中得到解脱。
吴三桂一边拼命地运动,一边饱含深情地喊道:“圆圆,圆圆,我想你!”
那女人也呢喃地答道:“夫君,我也想你!”
等两人完全将自己心中的激情消耗完以后,便以一种闲散的心情躺着,静静地梳理着自己的情绪。
吴三桂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拧过头来细看,却发现那女人并非陈圆圆,便惊奇地问:“你是谁?”
那女人说:“我是圆圆呀!”
吴三桂抽她一记耳光,怒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赶忙跪在吴三桂面前说:“我是银杏,请平西王恕罪!”
吴三桂一怔,问:“你是银杏?圆圆的影子?”
银杏连忙点头,眼睛里涌动着泪花。
吴三桂问:“你怎么在这里?”
银杏说:“奴婢一直在这里!”
原来,李参将走时,要带她走。她不肯走,因为自从那日见到平西王后,她便不想再离开平西王。因为她认为平西王是个不平常的男人。
她仍偷偷地留在藩王府中,留在平西王身边,一直在侍候着吴三桂的生活。但是,她不甘心做陈圆圆的影子,于是,她将自己尽量装扮得不像陈圆圆。她想以自己本身的魅力来吸引吴三桂。然而,她失败了!不管她装扮得如何艳丽,吴三桂也没拿正眼看过她!这令她心痛,也有些心灰意冷!当她感到女人的青春正逐渐从自己身上消失时,她感到了惶惑和不安,甚至感到了悲哀。
所以,她决定要想方设法得到平西王的爱,哪怕是重新做陈圆圆的影子也可以。虽然她觉得这是一种令人非常悲哀的事,但她认为总比在寂寞之中度过好些。
她设法将自己扮成陈圆圆的样子,然后悄悄地待在吴三桂的寝宫之中。没想到这一试便成功了。只是有一点令她不明白:这到底是陈圆圆成功了?还是我银杏成功了?
当然,这一切的故事都无法向吴三桂叙说,银杏能够说的,只是自己对吴三桂的倾慕之情。
吴三桂听了银杏的叙说,也不禁为银杏的真情而动情。他赶忙将身子挪过去,将赤身裸体的银杏拥在自己的怀中,就像抱着一只受伤的鸟。
吴三桂问:“这么说,你真的愿意做圆圆的影子了?”
银杏说:“是的。只要平西王不抛弃我!”
吴三桂叹口气说:“你这样做,不觉得悲哀么?”
银杏说:“先是觉得悲哀,现在没有这感觉了。”
吴三桂问:“此话怎讲?”
银杏说:“原先,我想:我也是个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我干吗要做别人的影子呢?即使是为了得到爱情,也是不值得的呀!因为毕竟总是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生活就是这样:一些人原本就是做主体的,一些人原本就是做影子的。就像做主体的人想逃避做主体是不可能的一样,做影子的人也逃避不了做影子的命!”
吴三桂见银杏讲的事情是令人沮丧的,但见她脸上却无半分沮丧之态,心里明白银杏说的都是真话。他的心中也不知是应该感到快乐还是应该感到悲哀了。
于是,吴三桂与银杏商量,每日中午都在吴三桂的寝宫之中见一次面。
联想到银杏在寝宫之中等自己的娇态,吴三桂的脚步便急促起来。
吴三桂迈入寝宫时,银杏走过来,向他行了一礼。吴三桂一见,心中大喜。这那里是什么银杏?分明是活脱脱的陈圆圆!
原来,银杏经过与吴三桂的几日雨露云欢,心情越发欢畅了,仿佛找到了生活的真正乐处一般。她每日只是想方设法将自己打扮得更像陈圆圆些。今日,她无意之中,寻找到陈圆圆年轻时候穿的几套衣服,在镜子前一试,发现自己完全变了,已完全彻底不是银杏了,而是活灵活现的陈圆圆。
吴三桂快步走过去,将银杏拥入怀中,动情地说:“让我爱妾久等了!”
银杏娇滴滴地说:“奴婢愿意。”
吴三桂便说:“圆圆想我么?”
银杏说:“正是!”
吴三桂抱起银杏向床边走去。
银杏说:“干吗非得到床上去呢?”
吴三桂便把银杏抛于地上,傻站着。
银杏一惊,慌忙地问:“夫君怎么啦?”
吴三桂叹口气说:“你知道吗?圆圆从来不会和我在地上干那事的。”
银杏闻之,沮丧极了。
正在此时,小六在门外喊道:“平西王,有一个人来找您!”
吴三桂正没好气,便怒道:“本王在休息,不见!”
小六说:“奴才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人说与平西王相约已有二十多年,平西王肯定想见他。”
吴三桂一惊:相约二十多年!这个人会是谁呢?吴三桂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赶快穿好衣服出来,直奔客厅而去。
二、汪士荣纵论天下大势
那人穿着玄色长衫,束着头发,背向而立。
吴三桂匆匆忙忙地走进客厅之时,首先看到的是那人修长而瘦削的背影。
吴三桂立刻站住,凝目而视,仿佛想从那背影之中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然而,他立即感到失望了。
那背影是那样的生疏,生疏得令吴三桂有一种不适之感。
那人似乎听到了人声,转过身来,与吴三桂对视着。
那人眼中看似平静却闪烁着一丝激情。不过只是片刻之间的事,却让吴三桂捕捉到了。然而,吴三桂眼里流露出来的先是惊惧,随之是陌生。
吴三桂问:“先生是……”吴三桂故意留下半截话不说,其意在试探。
那人像在回忆着什么说:“名字乃身外之物,不必记在心上。”
吴三桂闻之一怔。他觉得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吴三桂不得不认真地打量起那人来。然而,吴三桂很快就失望了,他没有捕捉到一丝熟悉的东西。相反,他觉得更陌生了。据他推测,这人顶多三十多岁,不可能与自己相约于二十多年前。
那人见吴三桂仍没想起自己是谁,又自言自语地说:“把握时机,造成大势。”
吴三桂觉得灵光击顶,突然想到他是谁了,惊喜地说:“你是小书童?”然后,他立即觉得自己的称呼不妥,因为这人分明是三十多岁的成人了,怎么还可以称之为小书童呢?
那人点点头,眼里闪烁一下被认出的惊喜。
吴三桂连忙给那人赐坐,并招呼上茶。
那人依言坐下,仍然不发一言,只是认真地注视着吴三桂,仿佛想从吴三桂身上看出些什么似的。
吴三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是吴三桂从来没有过的事。吴三桂觉得那人的目光是如此执着而宁静,令人捉摸不透。
正在此时,佣人来送茶水,暂时打破了这种僵局。
佣人走了,吴三桂示意那人喝茶,那人点点头,却并不举杯。于是,那种僵局又恢复如初。
吴三桂被这种气氛弄得不知所措,便说了句蠢话:“先生来干什么?”
那人摇摇头说:“为平西王治病而来!”
吴三桂一惊,茶水从杯中溢出来,略带惊惧地问:“为我治病?我吴三桂何病之有?”说完,哈哈大笑,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所以立即恢复到平日稳沉的神态。
那人不以为然地说:“平西王的病在这里!”说着指指心脏。
吴三桂急忙问:“难道先生真是小书童?”
那人说:“正是!不过现在却有名有姓了!”
吴三桂一愣,问:“请教先生大名?”
那人说:“汪士荣。”
吴三桂在心中将汪士荣三字陌念了一遍。与此同时,他联想起另一个有趣的问题。当年他与那老者相聚于锦州城外之时,他曾问那书童叫什么名字,小书童说姓名乃身外之物,何必记在心上。如今,他却特意提醒自己说他已有名字!这是为何?是生活的磨练使他不得不看重名字?还是他现在才有名字?
吴三桂又想到了那老人,问:“你师傅呢?”
汪士荣说:“家师已仙逝多年了!”
吴三桂便唏嘘起来。汪士荣神态自然地陪坐着。吴三桂突然记起与那老人的相约,心中一动,难道现在正是老人所说的大势已成之时么?他的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激情,激动地问:“先生可是来助我成大事的?”
汪士荣说:“正是!”
吴三桂问:“先生认为此时正是大势已成之时么?”
汪士荣说:“不是!”
吴三桂问:“那先生怎么此时出现了呢?”言下之意,按他与那老者相约,必须等到大势将成之时才来。所以,吴三桂有此一问。
汪士荣说:“若不来,恐大势难成!”
吴三桂惊诧地问:“先生何出此言?”
汪士荣说:“汪某绝非在耸人听闻!”
吴三桂平静下来,诚恳地问:“先生能否详细告知?”
汪士荣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说:“有人说,水满则溢。其实,此话有失偏颇,对于一杯满水来说,如果不动杯子,水是不会溢出来的。”
吴三桂觉得汪士荣的话说得挺玄乎,不知是何意,但他只得认真地听,因为他知道正题在后面。
果然,汪士荣将手中之杯慢慢倾斜,让水从杯口低处流出来,然后说:“当今之势,本已有如此杯,茶杯已倾,茶水外泻。然而,平西王却在暗暗地将茶杯扶正,不使杯子继续倾斜,阻止了大势的形成!”
吴三桂急切地说:“先生何出此言?”
汪士荣说:“清兵入关之初,本呈清强明弱之势。那时,汉族民众虽有反清复明之念,但由于多数人已对大明失望而未成大势。之后,由于清兵对汉人推行愚民之策,令汉人剃头,尊满人为贵族,本已激起汉人之愤慨,但终究稍纵即逝了。”
吴三桂觉得汪士荣分析得有理,又问:“如今之势呢?”
汪士荣说:“如今之势,君权微弱,奸臣当道,朝廷昏庸,政府腐败,势利小人无忌,贪官污吏横行!苛捐杂税繁多,民众生活无靠,天下之民众均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有人振臂一呼,拥护者必众!”
吴三桂觉得汪士荣此论有言过其实之处,便问:“民众当真在等待振臂一呼么?纵观历史,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时,并非就是起兵造反之机。我认为,其关键之处不在于民众之生活状态,而在于民众是否对当权者失去信心。如今之民众对清廷失去信心了么?”
汪士荣说:“平西王之论固然有理,但却有失偏颇。汪某刚才之论只是针对当局者而言。当局者将民众推入水深火热之中,而无人将他们救出的话,大势仍然难成。”
吴三桂说:“吴三桂不知其中之玄妙,望先生明言。”
汪士荣说:“这就好比水满杯倾,茶水外溢,若任其自然,茶水虽多,却不能成势,只是朝着四方流去。若能挖渠掘沟,将茶水引之,久而久之,外溢之茶水必能成势!”
吴三桂渐渐明白了汪士荣话中之意,便问:“难道吴某不是这样做的么?”
汪士荣说:“恕我直言,平西王适得其反。正如我先前所言,杯子已倾,平西王却在慢慢将其扶正!”
吴三桂又不解了,问:“我又怎么是在扶正杯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