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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宜喝的的确有点多。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眼晴显得比平常要亮一些。进门就让十一娘给他弄醒酒汤来:“……我到东稍间歪歪,免得熏着你了。”说完,也不待十一娘回答,就趔趄一下去了东梢间。
十一娘带着绿云、雁容几个帮他更衣、铺床,服侍他喝了醒酒汤。
好在徐令宜醉酒了也不折腾,只是安安静静地睡。
十一娘开始还有些担心,后来见他好像没什么事,让小丫鬟在一旁服侍着,叫绿云去请琥珀、竺香几人到厅堂商量这几天和三夫人交接的事。
绿云应声而去,雁容却上前几步低声道:“夫人,我看见乔姨娘那边的绣橼在东角门那里探头探脑的。”
十一娘略一沉思,道:“你去看看。如果人还在邢里,就问她有什么事。如果她支吾,也不用客气,该用哪条规矩驳了就用哪条规矩驳了——你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绣橼是乔姨娘身边的三等丫鬟。”她提醒刚升上来的雁容,“如果她是来看侯爷回来没有的,直接跟她说,侯爷喝多了,已经歇下了。让她到我面前来说话。”
雁容想了想,应喏着退了下去。琥珀、竺香和绿云几个进来。
绿云如今协管琥珀,专管十一娘屋里的人事,红绣和雁容协管竺香,红绣管着十一娘屋里的浆洗、吃食,雁容则管着十一娘衣饰和库房。没看见雁容,红绣噫了一声:“跑哪里去了?”
正说着,雁容进来。
十一娘朝着她微微顿首。
雁容立刻禀道:“绣橼说她服侍乔姨娘歇下,听到这边有喧阗声,所以过来看一看。”
十一娘挑了挑眉:“你怎么办?”
雁容道:“按规矩,东角门戌正一刻就立刻上匙,如今已是亥初。我罚了守门的婆子半个月的例钱。言明,要是还有下一次,就撵出去。”
“不错,不错。”十一娘笑起来。原来只觉得雁容行事大方,却没想到还是个能干的。
大家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红绣张口欲问,十一娘己让大家坐下:“明天和三夫人交接库房的事,大家要记住了,宁愿多花些功夫,也不可马马虎虎。要知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最怕这个时候有人混水摸鱼。可有些事你们也要注意。你们直管照着帐册上对东西,如有不符,直接交给三夫人的人处置,千万不要多嘴或是插手问原曲。要知道,三夫人的帐册,是从大姐手里接过来的。别到时候拔出了萝卜带着泥。反到让我们不好看。我们只管把帐实核准了,让三夫人的人画押送到太夫人那里过目就是了。”
又指了琥珀,“这件事你负责。”吩咐其他几个丫鬟,“有事,先跟琥珀说。不许胡乱自己开口在那里嚷。”
大家恭声应“是”,她又叮嘱了几句,然后端了茶。
结果第二天下午,雁容匆匆来见:“夫人,忠勤伯甘府的大奶奶来了。三夫人把甘妈妈和秋绫都叫了回去。今天的帐恐怕对不成了。”
这两天三房的客多。
十一娘点头,问她:“帐目可有什么不妥的?”
“没有!”雁容道,“一共有三十六本帐册。我们现在对到了第十二本,全部帐实相符。”
“那三夫人怎么说?是等会再对帐?还是明天再对?”
“什么也没有交待就把人叫走了!”
雁容有些泄气,“照这样下去.只怕还要往后拖几天。”
“拖就拖吧!”十一娘笑道,“三爷到任是有期限的。就算我们等得,三夫人也等不得。”又吩咐了她几句“小心”、“仔细”之类的话,然后回了内室一一贞姐儿这几日正跟着她做针线。
看见十一娘进来,她将自己绣了一半的兰花给十一娘看:“母亲,您看我绣得可对。”
贞姐儿很细心,做起事来也很认真,进步很快。
十一娘仔细端详了片刻,笑道:“比我那会可进步快多了。”
这是句实话。
当时心中有怨怼,绣花只是为了平息心中的怒火。
后来平静下来,绣得多了,才渐渐感觉到其中的乐趣。
贞姐儿微赧:“母亲又要打趣我。”
像贞姐儿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要以表扬为主,可表扬也不能乱表扬。
十一娘指了前面绣兰花“你对比一下,是不是好很多。”
贞姐儿仔细一看,针脚果然平整了很多。
她眼晴微微发光,抿着嘴笑起来。
十一娘也笑起来。
两人做了会针线,看着时候不早了,去了太夫人那里。
谆哥正捉着徐嗣诫背《三字经》。看见十一娘,他立刻跑了过来:“母亲,母亲!”
十一娘弯腰摸了摸他的头:“要好好的走路。这样容易跌倒,也不美观。”
徐嗣诫笑容可掬地点头。
谆哥过来给十一娘行礼。
几个人一起进了内室。
石妈妈正和太夫人说着徐今宽的长女:“……眼晴像黑葡萄,五爷抱着爱不释手,恨不得日日夜夜抱着才好。”
眼角瞟过十一娘身边的徐嗣诫,她脸上的笑容微敛,上前给十一娘行礼打招呼。
杜妈妈端了绣墩给十一娘:“太夫人惦记着小孙女,特意把石妈妈叫来问问。”
十一娘就顺着杜妈妈的话问起孩子的情况,一时间,倒也笑语殷殷。
只是等到酉初一刻,三夫人和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都没过来。
不仅如此,也没有丫鬟、小厮过来禀告一声。
杜妈妈笑道:“怕是那边客多,一时走不开吧!”
太夫人倒淡然:“那我们不等了,开饭吧!”
十一娘扶了太夫人,几个孩子跟着去了东次间。
大家刚坐下,三夫人那边的秋绫过来,说三夫人那边客多,十分热闹,她和三个孩子就不过来。太夫人挑了挑眉,举了著。
十一娘见秋绫脸色灰败,心中暗暗称奇,当着太夫人又不好多问,服侍太夫人吃了晚膳,又陪着太夫人坐着说了会话,然后带着贞姐儿和徐嗣诫告辞。
谁知道她们刚出了太夫人的院门,旁边就闪过来一个人:“四夫人,我们家三夫人请您过去喝杯茶!”
十一娘定晴一看,竟然是刚才来报信的秋绫。
想到下午中断的对帐,突然来访的忠勤伯甘府的大奶奶,没有到太夫人这边来吃晚膳的徐嗣勤三兄弟……再一看等在门外的秋绫,她直觉事情不简单,却怎么也不能把这些事联系到一块去。
她不露声色地朝秋绫笑了笑:“我把孩子安顿好就去!”
秋绫犹豫了片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曲膝行礼先走了。
十一娘忙喊绿云:“去,看看侯爷和三爷都在干什么?二少爷人在哪里?忠勤伯府的大奶奶什么时候走的?”
绿云应声而去。
待十一娘把两个孩子安顿好,绿云已来回信:“行人司马左文马大人来了,侯爷和三爷都陪着马大人在外院的花厅喝酒。二少爷不在屋里,跟前服侍的文竹说,一大早就由沁香服侍着去了大少爷那边。我去大少爷那边问了,大少爷屋里的小丫鬟说,大少爷和二少爷在三夫人那边玩闹。忠勤伯府的大奶奶刚走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听垂花门前服侍的婆子说,甘府的大奶奶来去都气冲冲的。送客的甘妈妈在不停地赔笑脸。”
十一娘依旧理不出个头绪来,带着琥珀去了三夫人那里。
三夫人院门前红灯高照,丫鬟们笑得满面春风,一派详和喜庆的气氛,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秋陵正在台阶上等,迎过来行了礼,带着十一娘往三夫人正屋去,一路上丫鬃婆子俱都恭敬地半蹲下行礼。只是越往三夫人的正屋去,人越少,气氛越凝重。
等到秋绫撩了三夫人平时用做宴息处东次间的帘子时,十一娘掩饰不住惊讶地喊了一声“谕哥儿”。
第262章不甘(上)
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三个青衣小帽做小厮打扮,一字排开跪在地上。听到动静,屋里的人都朝十一娘望去,只有徐嗣谕,低头垂目.面色苍白。
“四弟妹,你可来了!”坐在太师椅上的三夫人粉面含煞,指着徐嗣谕面前的一团白绫,“你们家谕哥做的好事!”
十一娘眼角余光一扫,只看见帕子上“天涯”两字。字迹秀丽,正是徐嗣谕的笔迹。
她又飞快地瞥了徐嗣谕一眼。
原本低垂的头高高昂起,脸色更显苍白,薄唇紧抿,眉宇间透着几分悲壮与苍谅。
十一娘对徐嗣谕的态度已有几份明白。
她不动声色,冷地道:“我刚进门,脚都没有站稳,三嫂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知道的,说生孩子们的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也不知道三嫂这是什么意思?”目光隐隐含怒。
三夫人一怔。
十一娘向来忍让,怎么这回……可一想到今天的事关系重大,她顾不得细思量,急急地道:“怎么一回事?你问问你的好儿子!”
“三嫂这话奇怪了!”十一娘紧盯着她,“谕哥被你罚跪,你不说原由,到要我问被罚的人来。莫不是谕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用话逼着三夫人表态。是不是谕哥说什么,什么就是事实。
她的态度让三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徐嗣谕更是露出几份诧异来。
徐嗣勤脸上却闪过一丝喜色,忙遂:“四婶,这事与谕哥无关……”
只是没等他的话说完,三夫人怒目瞪了过去:“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徐嗣勤还欲争辩,三夫人已转身对十一娘道:“我本没脸说,既然你问,我就只好说了。也好让你知道,你们谕哥到底做了些什么腌臜事。”说着,横了一眼头颅微垂地跪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徐嗣谕。“你们家谕哥儿不知道从哪里抄了两句乱七八糟的诗,借着我的名头到甘府做客,却趁着妈妈、婆子们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了媛姐儿住的院子……”说着,她语气一顿,“还好我大嫂发现的早,要不然,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来!”
十二、三岁的孩子,青天白日,受过封建士大夫教育,能做出什么事来?
“哦!”十一娘挑了挑眉,“不知道这媛姐儿是什么人?”
“是我大哥庶出的女儿。”
“原来是你外甥女啊!”十一娘目光锐利地望着三夫人,把“外甥女”三个字咬得重重的,“三嫂这话说的我不明白了。说起来谕哥今年已经是十二了。三尺童子不进内堂。我们家谕哥儿真是好脚力,又不是他的外家,竟然能进了垂花门,一路摸到媛姐儿的院子里去。不仅摸到了媛姐儿的院子,还能顺顺当当地见到媛姐儿本人,做出些腌臜事来。忠勤伯府的丫鬟、婆子们可真是”不注意”的巧啊!”不注意”的妙啊!”她含讥带嘲,最后还看了徐嗣勤一眼。
三夫人被呛得一鲠。
十一娘见她气势一弱,顺势拿回了主导权。问三夫人:“不知道三嫂从什么地方得到这帕子?”
三夫人缓了口气才道:“是我大嫂今天下午拿给我的……”
没等她说完,十一娘就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吩咐一旁的琥珀:“把那帕子拿过来我看看。我倒想知道,都抄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竟然见不得人了!”
琥珀进屋就被十一娘咄咄逼人的态度吓了一跳,闻言片刻才回过神来。忙蹲身捡了帕子递给十一娘。十一娘拿了帕子展开,缓缓地念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随着她的声音,三夫人渐渐冷静下来。她如泅河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恢复了原有的气势:“四弟妹看仔细了。那可是你们谕哥的笔迹。”
十一娘听着就“唰”地一下收了帕子,喃喃地道:“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