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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忙道:“姐姐不用管我。我听着母亲和姐姐说话,觉得很有意思。平日在家里,我也常陪着母亲说闲话。何况我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
她说话的时候十一娘却已站起身来,见五娘坐着,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尴尬来。
文姨娘只好呵呵笑了两声,殷勤地道:“两位亲家小姐就当是陪我去看看吧——据说皇后娘娘赏的那两盆蝴蝶兰是福建的贡品,一共只活了三十株,乾清宫、慈宁宫、坤宁宫各十盆。我们家到好,皇上赏了一盆给侯爷,太后娘娘赏了一盆给太夫人,皇后娘娘赏了一盆给二夫人,赏了一盆给三夫人,赏了两盆给我们夫人,赏了一盆给五夫人,算下来,竟然得了七盆……都养在后花园的暖房里,我还没见过呢!”
五娘猛然醒悟过来。
元娘这是要支开她们和大太太说体己话。
一时间,她满脸绯红,起身和十一娘一起给元娘和大太太行了礼,跟着文姨娘去了后花园的暖房。
一直在元娘身边的丫鬟也朝着屋里服侍的人打了一个手势,然后领着一帮丫鬟、媳妇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大太太见屋里只除下她们母女,眼眶立刻变得湿润起来。她拉了女儿的手:“侯爷待你可好!”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
元娘笑着点头:“侯爷是个念旧的人,待我极好。”
大太太有几分不信:“那,那件事……”
元娘笑道:“我都这个样子了,要不是有他帮衬着,那文姨娘又怎会在我面前做低伏小。娘,侯爷是个极好的人。娘不用猜疑。只是我命薄,不能和他白头到老……”
大太太听着已是泪如雨下:“快别这么说。皇后娘娘不是帮着你在民间找偏方吗?这江湖之大,藏龙卧虎,异士能人辈出。你又是个有福的,不会有什么事的。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却没有注意到女儿叹息不能和女婿白头到老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戚容。
元娘微微地笑,神色非常的平静:“正如母亲所言,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母亲您也别伤心。”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母亲。
大太太哭了几声,又怕引了女儿伤心,遂强忍着擦了眼泪,笑道:“对了,那个乔夫人是什么意思?我听文姨娘那话,乔家很不简单。侯爷他……可透出什么话来?”
元娘笑道:“娘,您就是不相信女儿,难道还不相信祖父的眼光。侯爷不是那种人。要不然,家里何止只有这几个人!”
大太太只是关心则乱而已。听了女儿的话,不由讪讪然地笑了笑:“他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娘,”元娘一副不想再说这些事的样子转移了话题,“您怎么把十一娘也带来了。她今年太小。”
大太太就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她脸色一凛,道:“你来信说,让我带两个妹妹来燕京看你。那话虽然说的模糊,可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你不如我清楚。我们家适龄的女儿里,只有五娘和十娘了。那杨氏,是个泼落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要是万一被徐家选中了,自绫、服毒的事她可都做得出来的。到时候,我们不仅仅是蚀把米的事,而是树了个强敌……你可别忘了,万一……她可是谆哥名正言顺的母亲!”
元娘没有做声,垂着眼睑看不出情绪。
“五娘到是个好人选。况且她那边还有个老四。这几年,我大把的银子给他败,临走前,又找了桩事给他做。我瞧着,也就差不多了。就算是以后她想扶一把,也得扶得上才行。最终还是得靠着你弟弟。十一娘没有兄弟,青桐又是个胆小的。虽说年纪是小了点,可你看那眉眼,不知道多精致。况且,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说着,大太太的声音低了下去,“身子骨都没长成,子嗣保不住是常事。一但成了习惯,那就更艰难了……我想来想去,觉得十一娘比五娘都要好,就做主把五娘和十一娘带来了。”说着,大太太笑了笑,“当然,这事还要你拿主意。徐家那边同不同意,也是个槛儿!”
“娘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元娘抬脸笑了起来,“而且我对家里的妹妹都不太熟。这事,只怪我没有和母亲说明白。不过,这样只怕是更好!”
大太太怔住。
元娘就低声和母亲说起话来。
第三十三章客人(下)
回到保大坊的弓弦胡同,已是华灯初上。
大奶奶顾氏扶着大太太下了马车,低声道:“娘,二老爷和二太太来了!”
大太太微怔:“还没有走吗?”
“没有!”大奶奶低声道,“四姑奶奶也跟着来了……”
大太太眉角一挑:“她来干什么?”
正房那边已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十一娘正脚踏脚凳准备下车,听到那笑声,动作就顿了顿。
是二老爷的笑声……
燕京戌初宵禁,现在已是酉正。不知道黄华坊离这里有多远,半个时辰赶不赶的回去……
她思忖着,那笑声越来越近,二老爷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大哥,那明天辰正我来邀你。”
大老爷的声音温文尔雅:“那我等你,一起吃了早饭再去。”
话音刚落,大老爷和二老爷的身影出现在了垂花门前,一内一外,大家碰了个正着。
“回来了!”大老爷笑着和大太太打招呼,二老爷则作揖喊了一声“大嫂”。
大太太朝着两人曲膝行礼,恭敬喊了一声“老爷”,又朝二老爷喊了一声“二叔”。
两人身后就走出个四旬妇人。白脸皮,容长脸,穿了件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镶玉赤金观音分心,碗口大的西洋珠翠花,又围了圈翠梅花细儿,被垂花门上挂着的红灯笼一照,珠光宝气,十分耀眼。
“大嫂。”她满脸是笑地朝着大太太福身,“知道您来了,我特意带了几个孩子过来给您请安。谁知道您却去了永平侯府……等到了现在。还好把您给等到了。”
她是二太太喻氏。
“劳你久等了。”大太太朝着二太太福了福,有年轻妇人从二太太身后闪出来,喊了一声“大伯母”。
那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眉眼柔顺,看上去十分舒服。
“四娘!”大太太笑着和那女子打招呼,“没想到你也来了!”
“原是回去看看娘,这才知道您来了燕京。就随着一道来给您请个安。”四娘笑如春风,“听说您去了永平侯府。大姐还好吗?”
大太太笑着点头:“还好!托你惦记。”
“那就好。”四娘听着松了口气,“我听人说她病的不轻,我又正坐着月子,不方便去。一直担心着呢!”
七年前,三太太做保山,把四娘说给了大理寺丞余乃硅的长子余怡清。谁知道,她嫁过去没两年,余乃硅就病逝了,她随着婆婆回了富阳老家。余家原是赤贫之家,余乃硅中了进士后才慢慢置办了些家产,统共不过四、五百亩水产,城里城外各有一幢宅子,加上余怡清兄弟姊妹众多,日子过的有些紧。二太太心疼女儿,每年都要从自己公中所得分出五百两银子让人送到富阳去。
那余怡清学问不错,建武五十九年中了举人。第二年新帝登基开恩科,他匆忙下场应试,落了第。二太太就以“富阳没有好先生”为由,把女儿、女婿接到燕京,又走二老爷的关系进了国子监读书,帮着在老君堂胡同附近租了一个宅子。
或者是有了母亲的照顾,一直没有动静的四娘连生了两个儿子——幼子上个月才出生。
“孩子长得可好?”大太太笑着和她寒暄,“我前些日子让人给你送了些山东的阿胶,你可收到了?吃不吃得惯?那东西最是补血气。”
“收到了!”四娘忙向大太太道谢,“多谢大伯母挂念。”
五娘和十一娘就趁着这机会上前给二太太和四娘行礼。
四娘回了礼,三奶奶丁氏领了七娘出来和大太太、五娘、十一娘行礼,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大老爷就笑道:“站在这里总不成样子。要不,回屋去喝杯茶?”
二太太有几份意动,二老爷却道:“天色不早了,明天我和你还要去柳家。来日方长。”
大老爷遂不留客,只吩咐:“路上小心。”又叫了一直垂手站在一旁的罗振兴帮着送客,自己和大太太站在垂花门待二房的马车驰了出去才返回正屋。
大太太就问道:“你明天要去柳阁老家?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有个准备。去柳家做什么事?”
罗家三老爷娶的是柳阁老的幼女,罗家老太爷致仕后,柳阁老对罗家三兄弟多有照顾。而罗家三兄弟对柳阁老也很是尊敬,除了端午、中秋、春节外,上至柳阁老的生辰,下至柳家少爷纳了小妾,罗家都会派了管事前去恭贺。
“临时决定的。”大老爷眉头微蹙,颇有些心烦的样子,“柳阁老为茶税的事和陈阁老起了纷争,一气之下提出致仕。谁知道,皇帝竟然就准了……”
“什么?”大太太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后天就离京。”大老爷神色一黯,“我们还是听老三说的——老二听说你来了,准备邀老三一起来家里聚聚的,谁知道,却出了这样的事。老三俩口子赶去柳家了!”
大太太七情上面,烦躁地朝着五娘和十一娘摆了摆手:“你们今天也累一天了,都下去歇着吧!”
五娘和十一娘顺巧地曲膝行礼应“是”,起身时,大老爷和大太太已进了正屋,说话的声音却依稀可闻。
“元娘怎样了?”
“还好。”大太太的声音紧绷绷地,“正好,我有事要对你说……”
声音渐行渐小,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五娘和十一娘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后罩房。
第二天一大早,大老爷留二老爷吃了早饭,然后两人一起去了柳家。
五娘和十一娘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大太太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庥哥的到来也没能让她真正开怀,反而让乳娘抱了他下去,单留了大奶奶一个人说话。
两人出了门,五娘笑盈盈地望着十一娘:“说起来,我们姊妹好久都没有一起坐坐了。趁着今天得闲,妹妹到我屋里来喝茶吧!”一改往日的冷淡不屑。
十一娘微微吃惊。
只要五娘一天没有达到目的,她一天就不可能和自己和解。
这样的温和亲切,只怕是有目的的吧!
可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如果自己不理不睬,五娘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要和她宣战呢?
十一娘思忖着,风轻云淡地笑:“好啊!我们真的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喝茶了!”
五娘微微颌,一副对十一娘很满意的样子,然后带着她去了自己的住处。
看得出来,大奶奶为了安置她们很花一些心思。东、西厢房不仅陈设一样,就连茶盅、椅垫之类的小东西都一模一样,不分彼此。
两人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紫薇上了茶,五娘笑着对十一娘道:“我想和你说说体己话。”说着,遣了紫薇几个退下。
十一娘也笑着遣了琥珀几个退下。
屋里只留她们两人,五娘就叹了一口气,满脸歉意地望着十一娘:“好妹妹,是我误会你了,所以才会处处看你不顺眼……你可不要恼我才是。”
十一娘很是意外。
这样的低声下气,看样子,五娘是下定决心要得到了?
她露出不安的样子:“姐姐快别这样说。定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所以才让姐姐误会。”说着,睁大了眼睛望着五娘,“姐姐,我到底……”
“都是我不好。”五娘很是愧疚的样子,“你不知道,母亲选了你和我到燕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