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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着话,琥珀进来:“夫人,舅老爷找您!”
十一娘有些奇怪,朝着四娘点了点头,跟着琥珀出了花厅。
他穿了件淡蓝色的杭绸直掇,背手站在院子中央。
春日正午的阳光透过嫩绿色的叶子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涩晦不明。
“我等会就不留下来用晚膳了。”他目光有些帐然地望着十娘内室的方向,“二叔和三叔快要回燕京述职了。你也知道,两位叔叔在那位置上已经呆了八、九年了,都想换个地方。
特别是三叔。五弟和六弟一直在柳阁老家里读书,如今柳阁老年事巳高,三叔想把两位弟弟都拢到一起,也算是一家团圆。
我这两天想帮两位叔叔走走门路。这边要是有什么事,你让就让人给我带个信吧!”
十一娘想到了大太太的死。
让罗振兴还如从前一样为十娘跑前跑后,的确是为难他。
“我知道了!”她轻声地道,“大哥你尽管放心去办事去吧。”
罗振兴沉默了半晌,转身走了。
到了下午,王承祖和王家的人商量着搭灵棚、报丧、出殡之事,王承祖的生母、管事家的都跑去听,王家的那些女眷也跟过去看热闹。十娘屋里反而冷清下来。
银瓶陪着坐在屋里的十一娘。
她一面照顾着十娘的长明灯,一面和十一娘说起提前离开的四娘:……太太只是性子玲,待人却很好。这么多年,要不是要太太护着,我和金莲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还有管事……”说着,她语气微顿,“太太把家里的事全交给了他,大大小小的事都由管事做主。不管王家的人说什么,太太从来没有多问过管事一句话……就是人去了,也把我们和管事都安顿好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
银瓶神色一黯:“太太一直病着,要不是当初答应过太夫人,不能让世子爷绝了香火,要把国公爷养大成人,娶妻生子,太太早就挺不下去了……”她眼圈红了起来,“后来,国公爷成了亲。太太觉得自己可以问心地愧地去见太夫人了,一口气也就是散了……眼看着多说两句话都十分费神,太太就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先是把自己的陪嫁卖了,买了个小田庄给我们,又到官府里去立了契立,让管事和我们一起去田庄过日子,我和金莲的后半辈子也就有了着落。”她说着,神色有些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了,太太虽然主持中馈,管着王家的庶务,可从来没有拿王家的一分一厘,就是太夫人赐的那些寿产,也是太夫人自己的陪嫁和原来大姑奶奶孝敬太夫人的……国公爷也是知道的……当年当着太夫人的面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却因为他生母的一句话就要把那些田产留下来……王家囊中羞涩,与我们太太何干?我们太太又没有用一分……我们不甘心,这才赶着去卖了寿田……”她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十娘要完成的,只是一个承诺而已。
所以,对王承祖娶谁在做妻子她无所谓,对王承祖上跳下窜谋划她视若无睹……想到这里,十一娘不由朝十娘望去。
她嘴角的那一丝笑意,是针对王承组的吗?或者,是是在笑她自己?
第六百五十三章 飘落(下)
送走了十娘,十一娘很长一段时间情绪都有些低落。
她想到大家挤在绿筠楼的日子,想到进京时的忐忑心情,想到三月三徐府垂花门前惊艳的相逢,想到第一次《琵琶行》时的情景……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随着十娘的离去而离她越来越遥远。
十一娘的情绪影响到了她身边的每个人。谨哥儿常常会在写字的时候抬起头来,用他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母亲,每当看到母亲手里拿着针线却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他稚气的小脸就会浮现出几分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担忧,做起事更加的轻手轻脚。有一次还和长安说:“我十姨不在了,我娘很伤心,我们不要吵她。”
谨哥儿开始不太搭理长安,可随着大家一起在双芙院习武,长安认真、执着在需要勤奋练习的武艺上发挥了很大的优势.几个孩子里,只有长安习武的进度能比得上谨哥儿。谨哥儿看长安的眼神渐渐不一样。不仅开始主动和长安打招呼,有时候还会和长安说些闲话。
长安觉得这不是自己能议论的话,他并不说话,只是冲着谨哥儿笑了笑。
谨哥儿觉得他太沉闷,拿了蹴鞠逗长顺玩。
长顺迈若小短腿把蹴鞠乱踢,一会落到抄手游廊上,一会儿落到了花圃里,一会落到了鱼缸后面,两个小丫鬟找得满头大汗,他咯咯咯地笑,玩得越发高兴,想想法子将蹴鞠往那些旮旯角落里踢,一团的孩子气。
谨哥儿笑嘻嘻地和他玩了一会,抬眼看着在一旁大树下按照庞师傅要求认真挥臂的长安,觉得有点无趣,汕汕然地摸了摸长顺的头:“你自己玩吧!”然后坐到了一旁的美人椅上。
阿金忙端了杯温水过来:“少爷要不要换件衣裳?”
“不用了!”谨哥儿端过茶盅一饮而尽,“我娘还没有回来吗?”
永昌侯黄老夫人染病,十一娘陪着太夫人前往探病。
“还没有呢!”阿金笑道,“要不要我派个人到垂花门旁看着——四夫人一回来,我们就能知道了!”
“算了!”谨哥儿趴在美人椅,两条腿无聊地晃来晃去,“我还是在这里等娘回来吧!”
阿金笑嘻嘻地应“是”,“要不,我洗些梅子、杏子来?”
“还是别洗了!”赤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谨哥儿显得有些懒洋洋的,“上次长顺一个人吃了一碟,结果到了晚上闹肚子疼,结果我们都没有睡好。”
正说着,徐令宜走了进来。
“怎么在这里趴着?”他奇道,“你娘呢?”
“爹!”谨哥儿跳下了美人椅,给徐令宜行了个礼。
长安和长顺见了,也忙跑过去恭敬地行礼。
“娘还没回来!”谨哥儿道,“爹爹用了午膳没有?”一副大人的模样儿。
徐令宜听着笑起来,“我吃过了。”觉得儿子的样子很有趣,反问道:“你呢?”
“我也吃过了!”谨哥儿道,“我还睡过午觉了呢!”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你的功课写完了吗?”徐令宜笑着问他。
“做完了!”谨哥儿歪着脑袋望着父亲,“我不仅把功课做完了,还把娘要我先读的书也读完了,练了会马步,和长顺玩了蹴鞠……”无所事事的样子。
徐令宜看着心中一动,笑道:“那你想不想和爹爹去骑马?”
“好啊,好啊!”谨哥儿跳了起来,“我要和爹爹去骑马!”面庞都亮了起来。
“那好,”徐令宜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你去换件短褐,我们去骑马!”
谨哥儿雀跃若跑回了屋。
……十一娘回来的时候,谨哥儿刚洗完澡,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她坐在锦机上和正帮他擦着湿发头的红纹和阿金说话着:“……坐在马上,可以为见很远的地方。那些小厮、马夫都在我的脚下。
“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头顶的树叶……马跑起来的时候一上一下的,很不舒服,可那些风迎面吹过来,衣服猎猎作响,村啊、屋啊的,都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可有意思了!”听到动静,他望过来。见是十一娘,立刻扑了过去,“娘,娘,爹爹今天下午带着我去骑马了!”很兴奋,“还有四哥和五哥。四哥还夸我胆子大!”
十一娘很意外。
不是说十岁以后才开始学骑马的吗?
她抬起头来。
徐令宜从内室出来。
“今天下午正好带谆哥儿和诚哥儿去马场,”他笑道,“方见谨哥儿一个人在家,就把谨哥儿也带去了!”然后道,“黄夫人的怎样了?你们这么晚才回来,难道她病得很重?”
“只是受了风寒。”十一娘道,“娘和黄夫人难得聚一聚,说了会体己话。所以回来晚了。”说着,有些担忧地道,“骑马是很危险的.谨哥儿还小……” 她曾见过因为骑马被摔伤的孩子。
“放心好了!”徐令宜觉得十一娘对谨哥儿太紧张,“他们骑的都是经过训化的温顺北马,又有精通骑乘的师傅在一旁看着,刚开始只是让他坐在马背上由师傅们牵着马走几圈.或是带着他小跑两圈。不会有什么事的!”
“还是小心点的好!”十一娘觉得徐令宜在这件事上有些不以为然,“谨哥儿年纪还小,连勒僵绳的力气只怕都没有,何况驭驾马匹。我看,还是让他十岁以后再学骑马吧!”
徐令宜也没有准备让谨哥儿这么早就学骑马,只是觉得男孩子都喜欢骑马,带他去玩玩而已。他“嗯”了一声,和十一娘说起罗二爷和罗三爷的事来:“算日子,应该这两天就进京了。你也准备准备,到时候我们带着孩子去给两位叔叔问个安。”
十一娘点头,轻声道:“两位叔叔的事……可都有眉目了?”
虽然是罗振兴在帮着具体操办,徐令宜也没有少住兼着吏部尚书的陈阁老那里走动。
“到时候再说吧!”他含含糊糊地道,“以吏部的公为准。”
徐令宜掷地有声,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会随便承诺的。
十一娘抿了嘴笑,感觉到被忽现的谨哥儿不乐意了,拉了母亲的衣袖:“娘,娘,我今天还和五哥一起比谁的马跑得快了?”
“哦!”十一娘斜睨着徐令宜,“不是说只是坐在马上走两圈的吗?怎么还比谁的马跑得快了?”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笑。
谨哥儿脸一红.呐呐她道:“我们坐师傅后面.看谁的马跑得快。”
“是吗?”十一娘笑着抱了儿子,“还不快把头发擦干了,小心着了凉。“一面说,一面进了内室。
徐令宜跟了过去,趁机在她阿娜的腰肢上掐了一把:“我还骗你不成!“引得十一娘低低一声惊呼。
“娘!”谨哥儿忙抱了母亲的脖子,“您怎么了?”很诧异的样子。
“没什么事。”十一娘强忍着笑意,“被臭虫盯了一下!”
谨哥儿眼中不解之意更深了:“臭虫?臭虫不是只放臭屁的吗?它怎么还咬人?”
十一娘忍俊不禁,眼角看向徐令宜。
徐令宜笑望着他们母子,眼底透着几份无奈。
十一娘大笑起来。
一直有些郁闷的心情突然间睛空万里。
罗二老爷一直在做京官,到山东后又不是主宰一方面的大员.觉得和在燕京一样,处处受限制,又没有多少油水可捞,还要下乡催粮催赋.比从前还辛苦,想重回六部。最后谋了个通政司通政的职位。虽然一样是清水衙门,可每天只负责看看奏折,来往也都是六部官员.显得比较清贵,对于己经厌烦了具体事务的罗二老爷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罗三老爷却不一样。一来是他还年轻,二来两个儿子还小,如果能争个正三品的衔,有个儿子就能走荫恩了。徐令宜很费了一番功夫.最后谋了济南府知府的缺。
众人皆大喜欢。
在燕京短暂的相聚之后,罗三爷一家去了任上,罗二老爷和罗二太太在老胡堂安顿下来。过了太夫人的生辰,罗二太太让四娘做陪,请十一娘到家里吃酒、听戏。
十一娘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
四娘问起徐嗣谕:“……今年参不参加乡试?”
“参加!”十一娘笑道,“过年的时候就写信回来了。六月份到燕京。我正准备他回来呢!”
四娘点头,没再说什么。
罗二太太的目光却落在了一直陪在十一娘身边的徐嗣诫身上:“诫哥儿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吧?今年准不准备下场试试?”
徐嗣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