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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和去年没有什么两样,然而一切都变了。
素卿身着精制的水蓝色宫装,越发映衬出莹白的雪肤,颈子上的瘀痕尚未消除,只好佩戴一副珍珠项链遮盖。迎春髻上一支绞丝攒珠钗闪耀着淡淡冷光。虽然比去年瘦弱了些,越发弱不胜衣,却增长了几份成熟的妩媚妖娆。神色和面容似有弱症,反而别添了一分凄婉的病态美。
身着霜色刺绣锦袍的素轩一脸温和体贴,柔和的牵着她的手,徐徐走过那些华丽的楼台轩榭。
然而这一切华贵气派的宫廷美景,在素卿眼中,全然失去了本有的瑰丽。
她再也不是去年那个好奇而兴奋的走进皇宫的少女。
这奢华精美的宫殿,像是地狱的恶兽,早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焦急等待着疯狂的杀戮,不是么?
画栋雕檐的长廊尽头,一个年轻公子正在等待。
这一情景几乎让人错以为回到了一年前的今天。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情境。
然而这只是一瞬之间的错觉。
自然,站在那里的永远不再会是蓝清,而是,蓝澈。
他的衣饰永远是那样华丽考究,身着豆绿色镶金边的锦缎华服,笑容依然是不变的轻浮。
即使在寒冬里他也随手拿着那把装饰性的折扇,翠绿碧润的扇坠轻轻摇摆着。
他远远的迎着走来的两个人绽放出刻意的笑容,一双流淌的桃花眼最终紧盯在素卿的脸上,声音有些装腔作势:“容小姐,真是好就不见!可让本殿下想念的紧。”他嘻嘻笑着,故意做出一副登徒子模样。
素轩兄妹连忙行礼,蓝凌便赶上前去搀扶,借机在素卿那只冰冷而又柔软的纤手上狠狠揉搓着。
容素轩看在眼中,却丝毫不动生色,只是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如水,恭敬和顺的开口道:“殿下等候在此,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蓝澈这才放松手掌,讪讪的向后退了一步,不自然的笑了几声,说道:“素轩自回朝以后,你我二人总没有时间好好聊聊,今日特意在此等待,好与轩叙叙离后别情。”
容素轩骤然放声笑了起来,温良的笑声中,一双凤眼霍然流转,颇有深意的凝注对方,缓缓说:“轩这一行却是一言难尽,不知道殿下想聊些什么?”
两人目光交锋,蓝澈毕竟心里有鬼,遂尴尬的错开了眼神。
支吾半日,连忙岔开了话题,堆笑道:“这次轩护送北长公主回京,鞍前马后,护卫周到,真是劳苦功高,本殿下特代公主谢过素轩了。”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一边的素卿不免狐疑的瞄了他一眼。
素轩依然只是不以为然一笑,淡淡敷衍道:“这都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殿下谬赞了。”
蓝澈得意的笑了一下,清了清喉咙,大声道:“本殿下谢你,却是有特殊的原因。”像是要故意钓人胃口一般,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圣上刚刚下旨将公主许配与我,今晚的宴席上就会当众宣布。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要替公主道谢。”
蓝澈脸上虽是笑嘻嘻的一副意气飞扬的样子,但在心目中却已满含戒备,仔细观察着容素轩的反应。
令他失望的是容素轩只是眼波流转,微微行了个礼,嫣然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小臣在此恭喜殿下了!”泰然自若的样子看不出一丝异常。
蓝澈反而一时呆住了,面上神色突似变得有些奇怪,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
该死的容素轩却越发云淡风轻。
终于辞别蓝澈,又向前走了一段,容素轩才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心情极为舒展。转向身边的人,戏谬的说:“蓝澈的演技似乎越来越退步了。”轻快又笑了几声,感慨的连连摇头道:“或许是觉得多年的经营,终于成功将近,再谨慎的人也难免大意呢!”
素卿却柳眉颦起,似有愁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并不回应。只将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也已发白。
素轩于是疑惑的略扫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隐去几分,语气也有些讥诮:“卿儿是在替蓝凌担心么?”
素卿幽幽叹息并不作答,只把眼光投向高挂的翡翠宫灯上。
容素轩的好兴致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似有似无的惆怅,可是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随着她的目光去看向那盏宫灯,自言自语般缓缓道:“你放心,蓝凌有本事把娶公主从好事变成坏事呢。蓝澈绝对不会称心如意,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素卿猛得心中大骇,霍然停住脚步!目光越来越冰冷,仓皇而求证的对上容素轩的如水明眸。容素轩终于无情的淡淡点了点头。。。。。
素卿顿时耸然变色!黯然垂首,一股痉挛般的恐慌划过心底。良久,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满头冷汗涔涔而落,颤声问:“若是蓝凌犯到你的手里,你待怎样?”
容素轩笑得不以为然,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随便,轻松的望着她的张皇表情,淡淡反问道:“卿儿认为若是我犯到他的手中,他又待怎样?”
容素卿但觉手足冰冷,抓住他的手握得更紧。
素轩见状嫣然一笑,上前轻轻将她拥进怀中,语声突又变得十分温柔,一字字缓缓问:“我只问你,若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是谁?”
素卿双拳紧握,身子骤然一震,突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天地间顷刻如此萧索,正像是什么不祥的预兆。
真的最终要做出选择么?她的胸膛起伏,似乎有些喘息,突然间闭起了双目,面上逐渐泛起的笑容也似乎有些古怪。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的好事就是新的美剧开拍了,剧荒过去了!噢也!
乱局
是夜,同德殿。
虽然是阴黑的夜晚,满挂的宫灯,珍贵的夜明珠,镏金的墙壁,将整座宫殿映衬得如白昼一般,远望犹如神话中的琼宫仙阙。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寿筵盛设,其繁华热闹,富丽堂皇,无不奢侈的标榜着,这是一个远离烦忧的太平盛世。
然而在素卿眼中,雕梁画栋得门庭下暗藏着刻骨噬心的怨毒,高大宏伟的宫殿里,无处不是狠辣决绝的算计。
命运像魔鬼一般,远远的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窥探,它在冷笑的看尽世人无穷无尽的欲望。
一切都是多么虚假的繁华。
等待许久,圣上终于在前呼后拥中入宴,素卿放眼望去,几乎都已经认不出来。圣上本来就瘦,如今越发瘦得离谱,仿佛整个人,是一张单薄的皮包裹住一具骨架,面若金纸的脸上,两只眼睛显出混沌的灰色,眼神说不出的无神恍惚。深陷的眼窝底下,两抹青晕极为显眼,就连那干枯的嘴唇,也发出晦暗的紫黑色。此刻他的脚步蹒跚,似乎行走都有些不便,需要有太监随时搀扶。
素卿看到圣上的异常模样,忽然心底一动,面色立变,情不自禁地抬眼更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暗自揣摩不提。
正在此时,韶乐奏起,身着杏子红华丽凤袍,头戴璀璨金冠的宁皇后,款款起身,率领下众人向圣上行礼,再也不似去年以嫔妃的身份代行其职,而是名正言顺的行使着身为后宫之主的责任,那张端凝和善的脸上,显露出掩不住的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一个容姿平平的女子,家世也不甚显赫,几十年来忍辱负重,尝尽难以想象的心酸痛楚,凭一己之力,排除重重艰难阻碍,最终坐上皇后的宝座,她确实有资格得意。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也随着众人的脚步,出现在素卿的视线。只见她身穿玫瑰紫缎子水红锦裙袄,周身绣满了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满真珠,高挽得发髻上插满珠翠,整个人恰如一枝迎风招展的桃花,十分娇艳。绯红的脸上双眉弯弯,一双晶亮的眼睛含笑含俏,媚意荡漾,妖娆逼人。正是池冰谷中的故人烟萝。现在却应该称之为乐美人才是。
似乎是察觉到了素卿的目光,她转过头来不易察觉的妩媚一笑,笑容不知怎的,竟有些诡异的邪恶的感觉。
素卿见状只淡淡笑着回应,却觉得她的身上似乎有个地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正失神间,丹陛大乐奏起。礼毕,乐止。众人各自入座。
素卿这才回过神来,随素轩一起,端正的坐到宴桌后。
高高坐在镏金御龙大宴桌后的圣上撑着虚弱的身体,撕心裂肺般咳嗽了一阵子,这才勉强用低哑的声音按惯例置了一番祝词。有气无力地语声渐渐微弱,远远的根本听不清楚。太监只好将他的话语又照本宣科重复一遍。
圣上才说了这几句话,满头大汗竟涔涔而落。身边的宁皇后见状,连忙亲自将参茶奉上。圣上颤抖着接过来,只喝了一口,忽然剧烈的大咳起来,一半汤水从口中喷出,一半汤水从鼻中喷出,明黄的龙袍前襟上顿时洇湿一大片,狼狈不堪。
宁皇后止住迎上前来的太监宫娥,贤惠的亲自取出锦帕给圣上仔细擦拭,又连连替他揉着后背。
折腾了好一阵子,圣上的气息才略平定了些。
宁皇后这才舒了一口气,眼波一转,投向堂下敛容肃穆的众人。端庄含笑道:“圣上为国为民,日益操劳,导致龙体微有小吉,今晚适逢元日佳节,本宫就与众卿一起,恭祝圣上圣体安泰,万福无疆,乃是我南国之幸也!”
众人连忙呼应着,皆各自跪倒。
宁皇后也下堂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圣上憔悴的脸上只勉强显出轻浅的微笑,略微招手命众人起身。
宁后重新归座,殷勤的为圣上重新安置了金黄的织锦靠垫,这才将头靠过去,附耳低声道:“圣上身体不适,不如就让公公宣读旨意便是。”
圣上面无表情,眼帘一合,咳嗽着微微点了点头。
宁后的脸上顿时现出三分喜色,一对精明的眸子在众人的脸上回转一番,这才朗声道:“借此祥瑞佳节,圣上正有一件喜事要宣布。”说完,含笑向身边的太监点了点头。
素轩素卿对望了一眼,素轩的凤眼如飞,眸光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
那传旨公公尖锐的声音响起,果然圣上一纸诏书,将北长公主许配与三殿下蓝澈,定于三个月后的吉日成亲。
素卿虽然早有准备,闻言却不禁柳眉一皱,心中幽幽长叹一声,到底替蓝凌不值。原来,圣上的心中真的从来不曾有这个儿子,仅仅因为他的母亲贱籍奴隶,就完全无视蓝凌为南国奉献的一切。即使战功累累,即使九死一生,也换不来亲生父亲的一丝怜惜。
想到这里,突地抬头犀利看向宝座上苟延残喘的老者,他的目光是那么空洞,又那么冷漠。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不知为什么,却又让人感到他是那样深切的可悲和可怜。
素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瞬间出现在心头,无情最是帝王家。
默然半晌,心中一片酸涩。
耳边传来阵阵谄媚的恭喜声,整个宫殿沉浸在喜气洋洋的祥瑞气氛中。
蓝澈轻浮的脸上,满是化不开的笑容,洋洋得意的应酬着人们的祝贺。
这时候素卿才发现,婚事的女主角,北国长公主,并未出现在这元日筵席上。
其实不只是她,筵席上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无人敢问。
宁后是何其精明周到的人,敷衍功夫滴水不漏,泰然放下手中的金盏,双眉舒展,和蔼含笑道:“北长公主尊贵之躯,不惜千里迢迢,嫁到我南国,从此两国结为友邦,化干戈为玉帛。(奇*书*网。整*理*提*供)实在莫大的好事。只是公主初来我国,一时之间水土不服,偶有小恙,是以未能出席今日之筵。”
堂下众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