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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仲寒忙磕头道:“父亲这话实在冤枉,儿子并没有养外室……”
“那你留着那宅子做什么?”
柳仲寒待要酝酿出泪水,便又听柳老太爷冷笑道:“既然另有了宅子,又成日往那头送东西,你便滚出去,在外头住着吧。”
柳仲寒哽咽道:“儿子并没有想再立门户,那宅子里养着的是,养着的是,”说着,想起自己没瞧一眼的儿子,当着滚下泪来,“是父亲的孙子,儿子可怜……”
柳老太爷冷笑道:“孙子?可是你借种生下的那个?若是,我既然发话叫人送了他走,你又弄了他回来,可见你是对我不服气的很,指不定在你心中,我便是害得你父子离散之人。若不是,你弄了别人家孩子来,一害得别人家妻子离散,二败坏了自家名声,叫人说你包养外室,不孝老父,要自立门户。你就情愿要这样?”
柳仲寒并不知柳老太爷早知外头的孩子不是抱出去的那个,在柳老太爷对那孩子除了些怜悯再无其他感情,是以此时看柳老太爷神色,只瞧见怒气,并不见顾昭所说的骨肉怜惜之情,便想顾昭错算了柳老太爷,柳老太爷是当真不在意他养在外头的孩子,嗫嚅道:“父亲……”
柳老太爷叹息道:“该怎么着,你自己选吧,若是叫我知道你在外头还有宅子,我便准你自立门户,许你带了夫人女儿一同出去住。若不然,趁早收拾了,免得人再说闲话。”
柳仲寒心里犹豫不决,半日轻声问道:“可是大哥,又或者檀云跟父亲说的?”
柳老太爷冷笑道:“你大哥檀云都是忙人,只前两日跟我提了一句。哪里似你这般散漫,闲在家中,也不知来侍奉我。反倒成日里忙着伺候你二叔,若这般,你二叔膝下只有一子,你去孝顺了你二叔可好?”
柳仲寒忙低了头,听着柳老太爷话里的不满,心里想着难不成柳老太爷想叫自己日日来守着伺候他?又想柳老太爷素来见自己便不大高兴,定是自己听错了这话。
“若不是昭儿今日来说了两句,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对着我阳奉阴违,”柳老太爷拿着那折子向柳仲寒丢来,又叹息道:“难为了昭儿不记仇,仁义又大度,心思又细腻,怨不得厉子期要收了他做学生。”
柳仲寒惊愕地抬头,一时怔住,随即就有些咬牙切齿,待怀疑柳老太爷有意要诈他,又觉自己并未露出什么痕迹,“父亲说的是顾昭?”
柳老太爷冷笑道:“不是他还是哪个?你岳父那样的人,不知积了几辈子的功德,竟有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孙子。”说着,见柳仲寒的神色还是藏不住事,便说道:“你将外头的事处置了,便日日来我这,迟早要将这府交给你,你总这么个样子,叫我如何能放下心来,少不得趁着没死,多领着你见些人。如此等我没了,看在我的面上,叫人多少照拂你一二。”
柳仲寒喜形于色地答应着,嘴上又诚惶诚恐地道:“父亲莫说这些话,叫儿子听着也伤心。”
柳老太爷哼了一声,心想柳仲寒若当真聪明,就该盼着自己长生不死,如此能照拂他一辈子。
76、以身作则
柳仲寒在柳老太爷那边听柳老太爷夸奖了顾昭一日,心里将信将疑。
柳老太爷拿了顾昭的文章出来,指着那文章对柳仲寒说道:“你瞧瞧,便是你长他三十几岁,也做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柳仲寒瞧了,因没见过顾昭的字,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顾昭的文章,但心想柳老太爷既然敢拿给他看,那就必然是顾昭的,于是心想顾昭指不定是要引自己上钩,然后将自己卖给柳老太爷呢。于是原本将信将疑,此时就信了柳老太爷一大半。又小心翼翼地将折子递给柳老太爷。
“可惜他终究是顾家人,若一朝得势,咱们柳家势必……”柳老太爷犹豫道,又惋惜地闭了眼,“无论如何,咱们家跟顾家是断然不能和好的了,顾家日薄西山,早先你几个大舅子的案子还牵牵扯扯的,便是你大哥也不耐烦多跟顾家往来了。如今且由着厉子期照顾着昭儿吧。”
柳仲寒忙说这是,柳老太爷心想柳檀云虽是多心,但柳仲寒若当真被顾昭拿了短处,日后受制于顾昭,这柳家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来,便道:“你啊你,若是能正经的生个儿子下来, 比什么不好?”
柳仲寒红了眼睛,说道:“父亲,那孩子……”待要分辨说那孩子就是自己的,又觉柳老太爷定会老调重弹,提起那来历不明的旧话。
柳老太爷挥挥手,说道:“去吧,明日何老过来,你也来这边陪着。”
柳仲寒受宠若惊地答应了,柳老太爷见他如此,心想到底是自己早年亏欠了他,这点子好脸色,就叫柳仲寒高兴成这样,又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合该趁着还能动,将家里收拾齐整。想着,便叫柳仲寒出去。
柳仲寒恋恋不舍地望了眼那折子,就似自己跟那爵位只有一步之遥,临了叫人拉下来一般,心里不甘心的很,出了书房,路过柳孟炎书房,不由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转身向后院去,过了角门,待要去寻柳二太爷商议,又不禁止住脚步,心想柳二太爷知道自己在外头养着个孩子,便日日闹着叫他送走,如今若寻柳二太爷说话,他定然嘲讽自己不听他的,如今吃了亏;况且,柳老太爷话里的意思,也是不乐意看他跟柳二太爷亲近,于是便叫了小厮去问柳思明、杨从容两个一日的行踪,然后折回自家院子里。
进了屋子,瞧见小顾氏站在门边迎着,脸色不好地冷笑道:“你说你侄子聪明,自有法子替咱们出气,如今可好,就因他多事,父亲都写好了的折子,又拿了回来。”
小顾氏忙问:“什么折子?”不等柳仲寒回答,便絮叨道:“老爷不知,檀云那丫头霸道的很,如今不许昭儿进后院呢。”
柳仲寒道:“本就不该叫他进后院,云丫头、月丫头几个还小,昭儿岁数却大了,若是你父亲还在,指不定他房里就有四五个人伺候了。”
小顾氏听柳仲寒这话冲的很,便道:“老爷,他小孩子家爱胡闹,便是有几个玩意也算不得什么事,在外头他还是知礼的,便是到了咱们家,也生不出什么事。偏檀云不许他进后院,这岂不是打了我的脸?”
柳仲寒道:“你若是觉她打你脸,你就打回去就是。”
“有老太爷护着她,谁敢?再说如今人家跟何家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小顾氏说着,想起早先柳太夫人、顾老太爷还在时,还说要将柳檀云跟顾昭的亲事定下来,心想这样的祸害万幸没进了顾家门;转而又想顾家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门叫柳檀云进,于是又将柳绯月内外不分,被柳檀云哄住的事絮叨给柳仲寒听。
柳仲寒过来,本是要抱怨顾昭阳奉阴违,此时见自己插不上话,也不耐烦听小顾氏唠叨,才要转身走了,到了门边,又听着丫头来会话,便重新进来,疾声道:“你只听我的,日后跟顾昭那小子少来往,你不知那小子心黑的很,哄着我弄了个孩儿养在外头,明摆是叫人知道我不听父亲的话,如今倒好,父亲写好了折子将家业传给我,最后又改了主意。我问了人,人都说原先柳思明已经去了何家,后头又被追了回来。可见这会子父亲当真没有哄我。”
小顾氏闻言,忙问:“当真,你瞧见那折子了?”说完,见柳仲寒点头,心说可惜了,嘴硬道:“定是父亲骗你呢,儿子都被父亲送走了,父亲哪里肯将家业给了你?”
柳仲寒心想厉子期一向敬重柳老太爷,柳老太爷没发话,他哪里敢收了顾昭做学生,可见顾昭对柳老太爷投诚的事是一定的了——柳孟炎听说他在外头养了孩子也没动作,兴许顾昭就是捡了高枝,被柳孟炎唆使的也不一定。沉思一会子,说道:“定是父亲被人骗了,只当那孩子当真是借种得来的。”说着,想起柳老太爷对外头的孩子没有意思怜惜之情,越发觉得自己想的对,又对小顾氏道:“父亲明儿便要我去陪着何老尚书说话。据我的话,为今之计,就是趁着父亲在,赶紧生下儿子。”
小顾氏岁数上去了,也顾不得吃醋,又怕柳仲寒怪她当初不拦着杨从容抱走孩子,便说道:“父亲年后便要去乡下了吧。”
柳仲寒捻着胡须,笑道:“你放心,这会子便是拼了命,我也要叫父亲看着他孙子出世,但看父亲这番还忍不忍心不要了孙子。”说着,又在脑海里想着柳仲寒若知道柳老太爷依旧属意于他,不知道会是什么面孔。
小顾氏小心地道:“昭儿……”
“莫要再提他。父亲也赞他有才,只是忌惮他是顾家人。”说着,柳仲寒也不在意小顾氏也是顾家人,就在榻上躺着,心想戚氏说得对,甭管怎么着,这府里只有他能名正言顺地袭了这爵位,谁也越不过他去;美中不足的,便是他没有个儿子。于是,又在心里盘算着哪个丫头好生养,能有福气替他生下儿子来。
小顾氏见柳仲寒面上带笑地向外头瞥,就知道他算计她的丫头呢,心里不忿,便出了屋子,出来了,问了一声:“姑娘呢?”
金轩道:“月姑娘在姑娘那边呢。”
小顾氏冷了脸,又道:“素姑娘在她姨娘那边吗?”
金轩忙道:“不在,素姑娘正在房里做针线呢,夫人可要唤了她过来?”
小顾氏想着柳素晨新近乖巧的很,便说道:“不必。”说完了,便叫金轩去喊了柳绯月过来。
金轩忙去了,到了柳檀云院子里,瞧见骆红叶正在秋千架上挽着五彩绳子站着打秋千,那秋千荡地很高,将骆红叶的石榴色裙子高高扬起。
一边柳清风嘴里喊着好,柳绯月帮着骆红叶推着,柳檀云站在一旁面上带笑地看着。
金轩说道:“红叶姑娘可要抓牢了。”说着,踱到了柳绯月身边,“姑娘,夫人喊你呢。”
柳绯月蹙了蹙眉,心想小顾氏指不定又要说柳檀云小瞧了她,便对金轩道:“你跟夫人说,就说红叶姑娘在这边呢,不好撇下她过去。”
秋千架上,骆红叶听见了,喊道:“跟柳婶子说,就说我留了绯月玩。”
金轩听了,见喊不动柳绯月,便去跟小顾氏回话。
柳绯月也不推骆红叶,由着她自己在画板上自己用劲,走到柳檀云身边,说道:“姐,母亲说今日你不许顾表哥来后院。”
柳檀云点了头,说道:“是我说的,可是二婶生气了?”
柳绯月点了头。
柳檀云笑道:“那你劝着二婶一些,规矩就是如此。你去外头问问,谁人不说顾家的男人是要打小就防着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事,他们耳濡目染的多,能跟何役那十几岁了,还万事不懂的人一样吗?更何况你们三个还跟二婶住在一个院子里,年纪也半大不小的了。便是循小郎,日后也不能叫他常来后头玩。我是不守规矩的,可家里头不光有我,还有素姐姐,你,茜晨、绛晨,你们得守着这规矩。如今人家说起来,也不过是我一个胡闹,说你还有素姐姐的时候,都是说你们两个与我不同,这就是夸你们的意思。若是连着你们一起说了,你们可能跟我一样不怕人言?可能被人说了还一样活得好?”
柳绯月默不作声,然后叹息道:“姐说得总是有道理的。”又贴着柳檀云耳朵道:“我叫祖父替我看着银子,祖父可会说我假公济私,中饱私囊?”
柳檀云笑道:“不会,你当祖父不知道咱们抠银子?祖父是瞧着账面上比早先好看了许多倍,就懒得管咱们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