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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侍郎说道:“贪污,儿子觉得算是最轻的罪名,如今倒是能够将这罪名递交给太子,如此,太子跟御使们不谋而合,更显得太子刚正不阿。”
柳檀云忙道:“父亲不可,若贪污,必是葛家要替莫家做什么事。莫家人并无官司在身上,且谁都知道莫家富可敌国,宫里的东西许多都是莫家送进去的。如此,贪污之后葛家替莫家做了什么事,虽没人说,但挡不住有人附和成葛家收了莫家银子,便替莫家奔走,叫莫家在户部挂了许多名,以至于宫里的兰桂、锦缎都是莫家供奉的。如此,不用说,就将咱们家也牵扯进去了,谁叫咱们家的出了个侍郎呢,且这侍郎,明年就要成了户部尚书的。这贪污的罪名若是陛下定下的,那尚算是尘埃落定,谁也不敢追着陛下问葛家贪污受贿之后替莫家做了什么,许多事也能就此告一段落。但倘若是御使弹劾,哪有状告一人犯法却不说罪名的,这罪名越扯越多,我一想便能想到莫家的生财之道上,其他有心人哪里想不到?因此不想个稳妥的法子,不能轻易地叫太子揭发葛家受贿的事。”说着,心想早先自己说叫皇后、太子等着看皇帝如何给葛家定罪果然太过天真,皇帝哪里会那般蠢地将自己的心思昭告天下。
何侍郎一怔,忙道:“如此说来,有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绕着圈子,要将我们家跟葛家一同扯进去?宫里的东西虽大多是莫家的,但莫家在户部挂名却不多……”说着,便词穷了,怎么说,叫宫里用了许多莫家的东西,以至于令莫家一家独大,都是他这户部侍郎失职。虽未犯了律法,但实在犯了皇帝的忌讳。
何老尚书此时也没了困意,喃喃道:“太后果然英明,幸亏太后催着太子‘大义灭亲’,叫咱们赶着给葛家定下罪名。”
何老尚书这话,又打消了何侍郎脑子里的念头,何侍郎心想太后是定然不会算计何家的,毕竟眼下太后还是看重太子,太子也是一心跟黎家亲近的。无论如何,只要太后没放弃太子,太后就是何家一路的。
柳檀云眉头微颦,说道:“有心人是少不了的,但如今不是追究谁是有心人的时候。合该想法子将自己的事做得圆融一些,无论如何,不能留了把柄叫人轻易地就将自己个家扯进去。”
说完,就听何循问何侍郎:“除了贪污这罪名呢?”
何侍郎想了想,又道:“柳公不喜写信,是叫檀云的陪房来说的。因是过来前那陪房跟我说的话,檀云定还不知道。”
柳檀云闻言,便对众人说道:“那该是明叔来传话的,就叫明叔过来问个明白吧。”说着,瞧见何侍郎、何老尚书答应了,便叫了柳思明过来问话。
柳思明过来了,不等他一一见过何家众人,何循便问道:“明叔,不知柳爷跟你说了什么话,你且原原本本地跟我们说一遍。”
柳思明说道:“我们老太爷说,葛家的人才被抓走,就有人撺掇着御使们联名弹劾葛家。老太爷说,陈御使、龚御使信上说这弹劾的罪名花样繁多,竟有人在短短时日内罗列出几十样罪名。但甭管哪样,这贪污的罪名总是少不了的。锦衣卫将葛家五国舅还有葛家几个少爷送到顺天府的时候,可是没遮掩地说过葛五国舅收了莫家许多银子。”
柳檀云问道:“既然都说了贪污,那必然还有个枉法,不知御使们可说了葛家枉了什么法?”
柳思明一怔,忙道:“这并未有人提起过,因是官商勾结,想来御使们也没深究。”
何循看向柳檀云,说道:“看来,这贪污的罪名是少不了了,且咱们家少不得也要跟太子学着‘大义灭亲’。”说完,心想太后黎家这次可算得意了,太子还有何家都是背弃了皇后、葛家的,日后宫里的女人就太后一枝独秀了——太子妃相较而言太过年轻且太子妃身边麻烦不断,便是想跟太后抗衡也不能了。
何侍郎拧着眉头,说道:“便是要‘大义灭亲’,也该有个名头,难道叫我上请罪书,告诉陛下我监察不利,就叫莫家葛家钻了空子?”说着,就看向何征、何循,见这两人都皱着眉毛,便又看向柳檀云。
柳檀云心里也茫无头绪,瞟了眼何侍郎那挺着的肚子,忽地想起自己头回子来何家时跟何侍郎说的话,开口道:“江南私盐泛滥,这私盐赚的乃是暴利,这莫家又是江南巨富,少不得这私盐的事跟莫家有干系,明儿个,父亲到了衙门,便将早年的盐引一一调出来查看一番,清理一番,免得留了把柄在什么人手上。后日,父亲便上书弹劾莫家不顾法纪贩卖私盐,葛家贪污包庇莫家,以致江南盐政混乱。想来早年我跟父亲说过这事,父亲便叫人着手清理江南那边的盐政了吧?如此,这折子上去了,也无人敢说父亲无所作为,顶多,只能算是父亲有心无力——毕竟,何家只是太子妃娘家,哪里能跟国丈家抗衡。”
何侍郎点了点头,略有些惭愧地说道:“江南那边盐政……因诸多阻挠,如今尚未清理清楚。”说着,又看向何老尚书,隐约觉得弄出莫家这么个富可敌国的人家,以至于如今闹得京城满风风雨,他们父子两个脱不了干系。
何老尚书似是也想到这事,见何侍郎看他,便嗯了一声,示意何侍郎按照柳檀云说的做。
何侍郎长叹一声,心想不求着明年做了户部尚书,只求着今年年底能将莫家这事了结了,瞟了柳檀云一眼,又想柳檀云说的是,如今不是想到底是不是有人存心要陷害何家的时候,合该先将自己的事办得圆融一些。
144、一病病两
何征一直不言语,此时听何侍郎长叹,便安慰地说道:“父亲放心,此事定能妥善处置了。”说着,便眯着眼睛说道:“甭管是狼群还是羊群,总有个领头的,如今,咱们就要将田家领头的人揪出来,也免得成日里提心吊胆的。”
何循接口道:“大哥说的是,据我说,檀云那话虽是揣测,却也是寻常人心中所想。莫家贿赂葛家必定是为了好处,好处自然是为了发财,莫家又不是小商小贩,发财之道跟户部的挂名、盐引等都脱不了干系,这事自然要牵扯到何家身上。如此便不能不防着有心人存心叫何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且虽是黎家叫人弹劾,但葛五国舅出事到如今还不足一日,”说着,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心想如今也快到四更了,“黎家早先并不知情,哪里会这样早地给葛家罗列出几十样罪名,这定是有心人也便是田家早早准备好的。既然他们能准备这么多,自然不会放过何家,定要将何家跟莫家、葛家绑在一起。据我说,待上奏之后不必急等着报复田家,不若咱们慢慢地看着,但看是哪个替田家人出谋划策的。”
何侍郎心里挂念着盐引的事,便点头说道:“你们且只忙着这事吧,至于莫家、田家,就都由着他们。还有唐家,便是慕儿不在,这亲事也能差不离,因此既然说叫他走,就莫再拿了这事牵绊他,免得他心里不自在。”说着,又看了眼柳檀云,“天晚了,檀云也累着了,去歇着吧。”
柳檀云谢了何侍郎一声,众人请何老尚书回房歇息后,便各自回去了。
待到了房中,何循看着柳檀云的脸色,迟疑一会子说道:“慕儿要走,母亲必定伤心的很,你明儿个可要去安慰安慰她?”
柳檀云摇头道:“早上你的走的时候莫叫醒我。”
何循笑道:“这可是你头回子犯懒。”说着,见柳檀云脸色疲惫且鼻息有些粗重,便去提她脱了衣裳,脱衣裳时手不时地在她身上摸索,摸了半日,忽地笑道:“这小东西该是个丫头吧,这样窈窕,如今还没显身形。”
柳檀云笑道:“若是个丫头,你摸这两下子,她就该闹起来了。”说着,自己也伸手摸了一下,因脱了衣裳就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忙缩进被子里,笃定道:“这是个小子,我能感觉的到。”
何循笑道:“你可要跟我打赌?说起打赌,慕儿如今可是又要定亲又要前程,这算是咱们两个谁赢了?”
柳檀云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道:“自然是我赢了,我可是庄家。”
何循一愣,笑道:“你就胡说,我是一家之主,我是庄家才对。”说完,不见柳檀云跟他分辨,细细看去,就见柳檀云已经睡着了,于是也不缠着她说话了,贴在她身上便也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何循起床,果然见身边一向警醒的柳檀云的还躺着,因怕是昨晚上思虑过多累着她了,便没出声喊她,从这边出去,到了前头厅上,就见何侍郎、何律两个等着他。
何侍郎说道:“今日你们兄弟三个到户部来,上阵父子兵,咱们一同清理清理历年的盐引。”
何循随着何律答应着。
何侍郎想了想,问何循:“檀云回去之后可说了旁了的没有?”
何循忙道:“她累着了,回去后就睡了。”
何侍郎蹙了蹙眉,随即对身边下人交代道:“叫夫人去看着六少夫人,免得出了什么事。”
何循疑惑这会子何侍郎怎没叫何征一同过来,于是就问道:“大哥呢?”
何侍郎叹道:“还不是随着你们胡闹去那破船上守着,听说昨晚上就病了。”说着,便催着两个儿子与他一同出门。
何循原本心想柳檀云跟何夫人婆媳两人是越来越生疏的,叫何夫人过去看着柳檀云,只怕这两人都会不自在;这会子听说何征病了,唯恐昨晚上何征身上的病气传到柳檀云身上,于是忙道:“父亲再叫人跟母亲说一声,叫她千万自己过去看着,莫叫个丫头过去。云妮倔的很,若是丫头过去了,她定说自己不要紧。”
何侍郎见何循满脸焦急地说这话,虽不喜他这般婆婆妈妈,但想着何循跟柳檀云素来要好,若是柳檀云病了,何循也没心思料理外头的事,于是便答应了,又叫人去叮嘱何夫人一声。
一早上不过片刻功夫,何侍郎便叫了两人来吩咐何夫人去看着柳檀云。
何夫人听了这两人来传话,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有些百感交集。自从从娘家回来后,虽外人看不出,但她自己个便能觉出柳檀云跟她疏远了许多,因此原本想着要跟柳檀云“重修旧好”也无时机,如今恰像是知道她的心意一般,这时机便来了;虽是等来了自己盼了许久的时机,但她心里又莫名地有些不乐意过去。
不过几日,许是这风雨也知道入冬了,这雨中的凉意不过两日便增添了许多。
何夫人裹着件披风便领着丫头冒雨去了柳檀云房里,才到了这边廊下,忽地听到廊上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听丫头提醒了一声,就向外头看去,只见外头落下无数指尖那么多的冰雹。
何夫人眉头微颦,心想这都下冰雹了,只怕何征的病要更重一些了。心里担忧着,便进了柳檀云的屋子,听凤奴说柳檀云还没起,略想了想,便自己个向屋子里头去。
还没等到床边,就见帐子里有个人影,何夫人心想柳檀云这是起床了,于是就要去了客室里等着,才走了两步,忽地就听到一阵声响,却是耿妈妈慌忙递了痰盂到床边。
何夫人回头就瞧见柳檀云穿着单衣探着身子对着痰盂吐起来,因那味传过来,就拿了帕子遮住鼻子,心想是何侍郎小题大做了,柳檀云并没什么事。
耿妈妈忙吩咐道:“快拿了衣裳给少夫人披上。”说着,又从丫头手上接过茶盅递到柳檀云嘴边给她漱口。
柳檀云漱口之后,方才瞧见何夫人还在,便笑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