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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你信他们的话做什么?早几日那太医当着父亲的面尚且前言不搭后语,只怕你的脉案他们也动了手脚。”说着,柳孟炎就亲自扶了吕氏到里间去。
吕氏羞涩地红了脸,顾不得害怕自己这回子不是有喜,只在心里想着这有喜的话又不是她说的,便是没有,也赖不到她身上。于是就乐得被柳孟炎温柔地扶着去床上躺着。
柳孟炎回过身来,忽地瞧见柳檀云砸吧着嘴阴阳怪气地看他,一脸喜气凝住,背着手道:“你这又是什么怪模样……”
柳檀云道:“我当父亲换了个人,想叫人给父亲招魂呢,原来还是父亲啊。”
柳孟炎心知柳檀云这是说他态度变的太快,咳嗽一声,待要撵了柳檀云走,又想着问她柳老太爷的心意,正想着的,听画扇说穆嬷嬷来,就顾不得旁的,忙领着穆嬷嬷去瞧瞧吕氏。
穆嬷嬷虽不会医术,但还会替人瞧瞧有没有喜脉,于是拿了吕氏手腕,把了一回,便笑道:“恭喜老爷,恭喜夫人,这脉象虽还浅,但实在是喜脉。”
柳孟炎闻言大喜,随即瞧见画扇、闫姨娘也要恭喜他,待要笑着嘱咐什么事,忽地听说欧华庭来了,生怕欧华庭嘴上不牢,叫人套了话去,便忙示意众人住口,又叫吕氏起身去明间坐着。
须臾,绘格领着欧华庭进来。
欧华庭穿着一身精致的绢衣,虽神情有些怯懦,但眉眼细致,瞧着也很是讨人喜爱。
欧华庭因今早柳孟炎并未叫他过来一同吃饭,心里便怏怏的,待过来了,瞧见柳檀云也在,吕氏脸上遮不住的喜色,心里越发郁郁难解,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外人一个,见过柳孟炎等人后,说道:“表叔,华庭去学堂去了。”
柳孟炎说道:“在学堂里好好听先生的话。”
欧华庭忙答应了,等了一会子,不见柳孟炎再嘱咐旁的,只说叫他赶紧去学堂,便敏感地察觉到柳孟炎待他不似先前那般亲近了。
柳檀云看着欧华庭出去,心想柳孟炎这是自作自受,自己个要领了欧华庭来家,如今还要防贼一般防着他。
柳孟炎等着欧华庭走了,便对众人道:“夫人日子还小,你们不许传出去。每日里还跟往常一样。”说着,又怕张扬着给吕氏添补品惹人眼,但不补,他心里又怕那孩子跟前头的儿子一般先天不足,胎死腹中。想了想,便对穆嬷嬷道:“嬷嬷,早先檀云说要在自己个院子里弄个小厨房,不知此事父亲可会答应?”
柳檀云倒是从没想过要在自己院子里弄厨房,也没说过这话,柳孟炎这话,不过是想借着柳檀云那“乖张”的性子,拉了柳檀云做幌子替吕氏遮掩罢了。
穆嬷嬷笑道:“姑娘不曾说过这话,但想来,若是姑娘跟老太爷提,老太爷没有不答应的。”
柳孟炎心中一喜,心想柳太夫人都已经“病倒”了,群龙无首,柳仲寒一系哪里敢在这当口违抗柳老太爷的意思,忙对穆嬷嬷道:“嬷嬷也知红袖这一胎来的艰难,还请嬷嬷护着她一些。旁的不说,单提红袖管家,已经是招了人眼了,若是叫人知道她又有孕了,岂不是更叫那些人成了乌眼鸡?”
穆嬷嬷笑道:“老爷这话过了,家里谁不盼着夫人早日生下小少爷?只是厨房的事,既然老爷说是姑娘要的,还该跟姑娘好好说。再则,便是老太爷听说了夫人的事,也会依了老爷的。”
柳孟炎闻言,便看向一直气定神闲的柳檀云。
柳檀云做出恍然大悟状,瞄了眼一直没醒过神来,只知道欢喜的吕氏,说道:“喜脉就是人家说的肚子里有妹妹了?”
柳孟炎纠正道:“不是弟弟,是妹妹。”
柳檀云忽地哭丧脸道:“父亲、母亲有弟弟了,那我岂不是没嫁妆了?”
柳孟炎咬牙道:“你担心的太早了一些!”说完,因穆嬷嬷在,又不尴不尬地对穆嬷嬷笑。
闫姨娘、耿姨娘几个因柳檀云小小年纪太真烂漫地说出那话,也觉有趣,就都笑了。
吕氏说道:“檀云,姑娘家不可说这个,叫人笑话了。”
柳檀云望了眼腰板明显比先前挺直了的吕氏,心想要么吕氏是上辈子有喜了,日子不大的时候就叫人暗中害了去;要么吕氏托了她的福过上了每日伤春悲秋的清闲日子,身子好了,才有喜的。怎么说来,都是托了她的福才有孕的。因这般想着,便在心里盘算着吕氏有孕才好,待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男儿,便撺掇柳老太爷亲自教养那那男儿,然后她便笼络了那小弟,待那小弟如柳绯月一般唯她是从,还怕降服不了吕氏夫妇;便是日后她出了柳家,背后也有依仗。
柳孟炎道:“回头父亲拿了好处给你,你且随着父亲去跟你祖父说话。”说完,又叮嘱道:“母亲有弟弟一事不可与旁人说。”
柳檀云点了头,说道:“我听父亲的。”
因柳檀云答应的干脆,柳孟炎就有些将信将疑,狐疑地望了她两眼,又细细地叮嘱吕氏好好歇着,凭外头有什么事,只管不出门;又吩咐闫氏等人好好照料着吕氏,再三求了穆嬷嬷照看他们院子后,便领着柳檀云去跟柳老太爷说话。
柳老太爷也是一宿不得安睡,神情倦怠的很。
柳孟炎小心地将吕氏有喜之事说给柳老太爷听。
柳老太爷听了,愣了愣,心想这等喜事也不敢张扬开,可见自己实在愧对柳孟炎,便道:“都由着你吧,回头叫杨从容家的在檀云院子里给你修个小厨房。”说完,瞧见柳檀云依偎过来,神情怯怯的,就当柳檀云生怕吕氏有孕,吕氏夫妇更不喜欢她,便摸着柳檀云头道:“丫头别怕,有祖父在呢。”说着,又望了眼柳孟炎,叹气道:“若叫我知道你亏待了檀云,便是我死了,也绝不放过你。”
柳孟炎忙道:“父亲,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柳老太爷冷笑一声,心想他难道不知道柳孟炎是什么人吗,随即说道:“你去外头,给我悄悄地寻医给你祖母治疯癫之症,只说你祖母好胡言乱语,又好忘事,才给了东西给旁人,转身却又忘了这事。只叫该知道的人知道这事就罢了。”
“那该知道的人……”柳孟炎待要问出口,想着那不该知道的只怕便是柳仲寒、柳二太爷、顾老太爷等人,见柳老太爷时隔几年,终于肯直接跟自己交代事情,心里大喜,便不再问下去。
柳老太爷想着吕氏有喜,若叫柳檀云日后瞧着吕氏两口子只跟那男儿亲近,岂不更伤心,便开口道:“你那还有多少银子?”
柳孟炎一愣,忙道:“早先二十万两不够吗?”说着,又想自己并未打听出柳老太爷哪里要用银子,柳老太爷为何还要银子?想着,因心知柳老太爷不是柳太夫人那般不顾儿女死活之人,不疑有他,只当柳老太爷做的是极隐秘之事,便道:“父亲还缺多少?随父亲缺多少,儿子都替父亲弄来。”
柳孟炎这话,就很有些显摆的架势。
柳老太爷道:“你仔细一些,不该收了的银子万万不可收。”
柳孟炎忙低头答应一声。
柳老太爷想了想,便道:“再拿十万两过来。”
柳孟炎答应着,忙领命去了。
柳檀云瞧着柳孟炎走了,心想这可好,自己没出嫁就先有三十万嫁妆了,拉着柳老太爷道:“祖父,弟弟出来叫我养着可好?”
柳老太爷笑道:“你会养个什么?”
柳檀云道:“我院子里养着十二只鹦鹉,一只狗,先前还有两只刺猬一个循小郎呢。”
柳老太爷笑道:“没瞧出来我们檀云养了这么多东西,好的很,你弟弟就留给你养着。”说完,想想吕氏那性子,便觉那孙子若由着吕氏养大,指不定会成什么模样,若是得了孙子,孙子却成了懦弱之人,倒不如没有。想到这,便觉那孩子出来了还该他来养着。
过一会子,柳思明进来说:“顾老太爷果然去寻了太医问话,太医说他都按着老太爷交代的说了。顾老太爷又去寻了一些公府的老人,想来待到老太爷要送了太夫人去庙里的时候,顾老太爷就会领了人来。”
不用想,柳檀云便猜到顾老太爷领来的,必定又是先前在他自家园子里设宴那会请来的一群“德高望重”的年老昏聩之人。
柳老太爷道:“由着他去。”沉默一会子,又问:“太夫人怎样了?”
柳思明道:“太夫人很好,今日又吃了些肉糜,点心、果子、甜酒也进了一些。”
柳老太爷挥手叫柳思明出去,回头对柳檀云道:“云丫头,你太太这点你得学着,这才是宠辱不惊的大家风范。”
柳檀云点头道:“我也宠辱不惊,先前父亲打我我都没闹。”
柳老太爷笑道:“是是,你比你太太还宠辱不惊呢。”
38、强弩之末
自古以来,这几家欢喜便有几家愁。
柳孟炎防着二房得知吕氏有孕一事,着实是杞人忧天。如今柳仲寒一系群龙无首,就似没头的苍蝇一般,时时刻刻担忧前途,哪里还顾得上盯着大房看。
戚氏倒还好,照旧做她老实本分的老夫人;小顾氏因柳老太爷在宴席上说的话,自觉柳家与顾家和好无望,不免就想柳太夫人再如何,也是柳老太爷亲娘,而她膝下只有柳绯月一女,眼看着年纪也大了,柳仲寒也跟她亲近了。原本柳太夫人、顾家在,吕氏就从她手里头夺了管家之权;若是柳太夫人、顾家不在,那她岂不是更要被吕氏踩在脚下?
这般想着,小顾氏忙叫柳仲寒替她去顾家探听消息,又求戚氏请了与柳太夫人交好的骆太夫人来府里探病,如此也能见着柳太夫人的面,瞧见了柳太夫人,也能叫她安心。
柳太夫人在时,戚氏自是事事听从柳太夫人的,柳太夫人如今被柳老太爷关着,戚氏便又是听柳老太爷的,只说柳老太爷不叫她过问这事,又劝小顾氏安心在家,莫要生事。
小顾氏暗恨戚氏枉费柳太夫人那般器重,却又对她说不得狠话,于是便费尽心思去劝柳仲寒,说道:“老爷,老太爷能不管顾家,你可不能不管。比起大哥,咱们家这一房里不就是多了父亲这个助力吗?若是连父亲也靠不上了,咱们房里不就跟大哥大嫂一般,半个娘家人也没了吗?”
柳仲寒说道:“你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只怕过了年厉子期平反了,细论起来,岳丈还要问罪呢。”
小顾氏听柳仲寒说这凉薄的话,竟是打量着顾家实在麻烦,想要不顾顾家了,忙好声好气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再如何,也是几百年的老世家,论起来,当今陛□子里也流着顾家的血呢。”
“就因为这,陛下二十几年前才照顾着顾家,没将他们家跟付家一起抄了。”
小顾氏说不过柳仲寒,就道:“你好歹替我去瞧瞧父亲如何了,二哥听说病的不轻,只怕时日不多了。你这女婿也算是半个儿,父亲往日里待你不薄,给了你多少银子花,替你遮拦了多少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去看看父亲,替他跟大哥说说好话吧。”
柳仲寒待要不答应,又想起吕华裳来,便故作勉强地答应了,叫小顾氏打点好车马,便向顾家去了。
到了顾家里头,柳仲寒见着顾家下人个个噤若寒蝉,笑容勉强,便连家里养着的猫狗,也不似先前那般威风凛凛。
顾老太爷瞧见了柳仲寒,便道:“女婿来了。”
柳仲寒笑道:“表叔近来可好?”
顾老太爷苦笑道:“哪里能好,今日一照镜子,就瞧见头发又白了一半。”
柳仲寒笑笑,又问:“不知五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