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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对杨从容道:“你怎就来了?可是老太爷有什么事?”
杨从容见戚氏装作不知他因何而来,瞄了眼那不顾礼数出来的侍妾,心想戚氏是指望着他跟老太爷说这丫头的事,指望着柳老太爷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说道:“小的替老太爷回来探望太夫人。”
戚氏笑道:“二老爷正给太夫人喂药呢,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说着,见杨从容并不好奇、也不去打量那侍妾,心里微微有些不祥之感,随即又想杨从容早知他们这房里有个快到日子的丫头,于是见着这孕妇,才不会吃惊。戚氏略安了心,又叫小顾氏吩咐丫头们该回避的回避。
待杨从容进去了,小顾氏忍不住道:“母亲……”
戚氏挥挥手,示意小顾氏稍安勿躁,心想柳太夫人好端端的,早先吕竹生家的说她要饿死柳太夫人的话自然就破了,柳孟炎平白无故就要得一个造谣诽谤的名声——也算不得他无辜,比起在外头宣扬说柳仲寒借种的话,她这小小谣言算不得什么。想着,拿捏着时辰,便又领着那有孕的侍妾一路招摇地向柳太夫人房里去。
那侍妾早先被戚氏藏着不敢露面,后头又被柳孟炎设计逼得不敢出了屋子,如今头回子大摇大摆地出来,瞧着外头的一草一木都新鲜的很,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后,虽那孩子要养在小顾氏身边,但想来,自己也有不尽的好处。
戚氏路上吩咐道:“请了太医过来。”
小顾氏答应着,随即又小声道:“母亲,不若请了嫂子过来,叫嫂子也瞧瞧。”
戚氏点了头,心想柳孟炎不在家,吕氏却是在的,就叫吕氏听听太医如何说,听听杨从容怎么答应将这事转告给柳老太爷。待柳老太爷认了这孩子,随柳孟炎如何造谣生事,也是无济于事。倘若此时能叫柳孟炎亲自瞧见,那就更好不过了,想着,便对小顾氏道:“叫人跟大老爷说太夫人身上不好,叫大老爷赶紧回来。”
小顾氏会意,忙吩咐下去。
戚氏婆媳进了柳太夫人屋子,见着柳太夫人很有精神嘴角带着笑准备看戏,便作势问道:“母亲今日身上可还好?”
柳太夫人笑道:“好得很,太医呢?我身上不自在,叫太医来给我瞧瞧。”
戚氏心想柳太夫人果然糊涂了,竟是这样急躁;暗道自己早先哄着柳太夫人帮衬柳仲寒,万万不能叫柳太夫人糊涂地搞砸这事,忙道:“母亲身上怎么了?母亲等一下,太医一会子就到。”说着,就对杨从容道:“你且等一等,待太医给母亲诊过脉,你回去了也能跟老太爷回话。”
杨从容心里对戚氏的算计一清二楚,心想戚氏只怕误会他此来的目的,当真以为他是来探望柳太夫人的,又见屋子里并没有多增添丫头,用的都是戚氏的丫头,便知柳太夫人送走楚嬷嬷等人不过是一时之计,柳太夫人这人享受惯了,换了新人,那新人少不得要伺候得她不舒坦,于是柳太夫人是算计着将柳仲寒房里的事了了,再将楚嬷嬷等人叫回来,于是便道:“小的要在府里过一些日子,并不急着出去。”
戚氏闻言大喜,心想这么着,倒是能够叫杨从容一直守着,叫她的孙子安然出世。
没一会子,吕氏先过来了,杨从容忙见过吕氏,心想今日柳太夫人、戚氏都不令他回避,可见这两人是盘算着有些话要叫他听见的。
吕氏因新近跟柳孟炎闹脾气,便心里闷闷的,脸上也是淡淡的,瞧见柳仲寒房里人大了肚子,虽早听柳孟炎提过这事,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心想戚氏怎将这人藏了这样久,如今又将人领出来了,又见了杨从容,便只当是柳老太爷要替柳仲寒这边做主,张口便道:“这是哪个?怎早先没瞧见?可要恭喜……”
杨从容见吕氏张嘴就要恭喜戚氏,忙咳嗽两声打断她下头的话。
吕氏一愣,心觉杨从容不懂规矩,但好歹被柳孟炎反复叮嘱过不过问二房这孕妇的事,于是就闭了嘴,打算再不在这边说话。
戚氏本要顺着吕氏的话说这侍妾何时有孕,如今月份多大了,见杨从容打断吕氏的话,心里的不祥之感更甚。虽是如此,心里却不信柳老太爷听说这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是男是女还不动心,于是也不理会杨从容、吕氏,就对柳太夫人道:“清风被老太爷接走了,太夫人身边也没有个重孙,万幸再过几日,太夫人就又有重孙抱了。”
柳太夫人嗓子里咕哝一声,瞧着那侍妾,还是没有多大精神。
小顾氏接话道:“那可不是,就是可怜这孩子命不好,父亲不在府里,不能一睁眼就瞧见他祖父。”
吕氏抿着嘴不说话,听人说太医来了,便忙要回避,后头瞧着戚氏、小顾氏连同那有孕的侍妾都不躲不避,于是也就立在当地,将头微微偏了偏。
那太医来了,就去给柳太夫人诊脉,因柳孟炎没来,戚氏见柳太夫人打起瞌睡,就东拉西扯,与太医说了许多闲话。
没一会子,听说柳孟炎来了,戚氏便示意柳仲寒去接。
柳孟炎瞧见柳仲寒一脸兴奋,心里冷笑不已,待进来了,就作势问:“祖母身上可还好?”见柳太夫人眯着眼睛看他,便问:“祖母可还记得我是谁?”
柳太夫人是听说柳孟炎来了,就又打起了精神,冷笑道:“你化作灰我也认得你。”
柳孟炎微微一笑,对太医道:“老年人说话不似年轻人那般自制,还请这位老爷莫怪。”
那太医道:“哪里哪里。”
说着话,戚氏给那侍妾一个眼神,那侍妾就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柳太夫人哼哼唧唧道:“快些,给她瞧瞧,看看她是怎么了。”
说时,已经有人将那侍妾扶着,叫她坐在榻上,又请了太医去瞧。
那太医是早得了戚氏的吩咐,知道今日自己正经的病人是这位有孕之人,因此便顺着柳仲寒的话,说了一句事急从权也不叫人拿了帐幔遮着,便拿了那侍妾的手腕诊脉。
吕氏因怕柳孟炎的算计破败,于是就担忧地走到柳孟炎身后,此时柳孟炎也顾不得早先吕氏给他添麻烦的事,给了她一个眼神,安抚了她一番。
吕氏见柳孟炎胸有成竹,不免松了口气,脸上就挂出看好戏的笑。
因吕氏笑了,小顾氏瞧见了,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又微微拉了戚氏的袖子叫她看。
戚氏此时也没没有功夫理会小顾氏,只等着那太医说话。
只听那太医道:“恭喜太夫人、老夫人、老爷夫人了,这位姨奶奶身上的小少爷只怕没两日就要呱呱坠地。”说着,对那侍妾道一声唐突,又拱着手对柳仲寒道喜。
柳仲寒闻言大喜,忙对杨从容道:“还请你回去与父亲说一声,请父亲回府……”
杨从容见果然如他所料,这柳仲寒一系是想着瓜熟蒂落的时候,叫了柳老太爷给他们做主,于是便道:“二老爷三思,外头有些话,老太爷已然知道了。”
柳仲寒微微变了脸色,心想柳老太爷盼孙子盼了那样久,虽膝下已经有了柳清风,但柳清风算不得嫡子嫡孙……虽说这孩子也是个侍妾生的,但好歹是他这嫡子的儿子。于是便觉这杨从容是被柳孟炎收买了,冷笑道:“枉费父亲那样信任你,你也如市井泼妇一般,竟然听信了那些长舌妇的话。”
杨从容道:“事关柳家血脉,且这妇人的踪迹实在可疑。若她早有身孕,为何不曾听人提起?府里平白无故冒出一个临盆之人,实在是太过蹊跷,且二老爷无子多年,想来,是二老爷盼子心切,因此出此下策。”
柳太夫人听明白了杨从容这话,心想柳老太爷这是听信外头人的胡言乱语了,便道:“这丫头是一直在我身边的,她……”
柳孟炎笑道:“祖母是想说二弟不孝强、奸祖母的婢女?”说着,对那太医道了声“见笑了”,便叫人领了太医出去。
这太医本当只要他说那侍妾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便能皆大欢喜,此时见柳家是不管男女,都不肯要那孩子了,于是忙随着人躲了出去。
柳太夫人被柳孟炎话气到,胸口起起伏伏,指着柳孟炎道:“早知道你是个祸害……”
柳孟炎笑着将柳太夫人的手推回去,说道:“我是与祖母一脉相承的。”
早年柳太夫人振振有词指鹿为马说他不是柳家子孙,如今,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起身,叫这在柳太夫人眼皮子底下大起来的肚子,成了别人家的种。
柳孟炎道:“孙儿来时,遇上几家的老爷子,老爷们都说是可忍孰不可忍,虽咱们家是公府,但也不能仗着身份,混淆了柳家血脉。如今老爷们正叫二弟过去说话呢。”
柳仲寒忍不
住握拳,心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旁支子弟为了些银子,就听了柳孟炎的蛊惑,一心要来谋害他的儿子。
戚氏见柳太夫人糊涂地不顶用了,忙道:“孟炎,你怎能说了这话?旁人污蔑你二弟就罢了,你这一家子的兄弟怎也如此?”说着,又对杨从容道:“你也瞧见了,老太爷不在,这府里就乱的不像话,还请你替我捎信给老太爷……”
杨从容说道:“老夫人不用费事了,老太爷叫我捎信过来,说是这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孩,便叫青晨……”
戚氏心里一喜,心想柳老太爷既然给孩子起名字,自然是认了这孩子的,忙道:“若是男孩呢?”
杨从容道:“若是男孩,便叫小的将他送走,免得混淆了柳家血脉。毕竟这孩子来历不明,这孩子的娘亲行踪可疑。”
戚氏身子一歪,几乎瘫下去。
柳仲寒狞笑道:“你说什么可疑?难道我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说着,就要向杨从容脸上打去。
柳孟炎将柳仲寒拉开,说道:“二弟,你正直壮年,何必走了弯路,好好养着身子,要多少儿子没有?”
柳仲寒面上忍不住冷笑,心想若不是防着柳孟炎,他如何会听了戚氏的话,使出这瞒天过海的把戏。若是不这样藏着掖着,这侍妾的肚子如何能留到今天。
因不舍那孩子,便又抓着杨从容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说出这话来,我们柳国公家子孙,岂是你能说领走就领走的?”
那侍妾胆战心惊数月,就等着一朝分娩扬眉吐气,此时听了杨从容的话,就如满心壮志覆水东流一般,心里想着这肚子里的孩儿是借的种,那她又算是什么货色?想到日后自己的下场,于是不由地就叫了一声,失态地抓了把戚氏。
戚氏方才先是吃惊于柳老太爷会说那话,后头又是想着该如何将此事转圜过来,冷不丁被人抓了一把,便反手给了那抓她之人一巴掌,待瞧见是那侍妾,便忙问她是怎么了,后头见那侍妾喊疼,知道她动了胎气,忙道:“快叫了稳婆过来。”
小顾氏只觉得这侍妾没用了,虽帮着叫稳婆,却也不见多着急,满心里只剩下灰心丧气。
柳仲寒缠着杨从容讨要公道,听说那侍妾要生了,待要去瞧,又怕杨从容再跟柳孟炎串通,听说柳家其他的老爷都来了,心里不禁一凉。
须臾,戚氏恢复了镇定,望了柳孟炎一眼,便对柳仲寒道:“你去见见长辈们,叫了你二叔陪着。”
柳仲寒急忙道:“母亲……”
戚氏稳重地说道:“有我呢,这里不是地方,先将她送到我那边去生。”说着,便领着小顾氏,叫一群人搀扶着那侍妾去了。
早先吕华裳有孕,不能留住那孩子,如今这侍妾临产,却是女儿留得儿子留不得,柳仲寒握紧拳头,待要揍柳孟炎一拳,又没那胆量,只能强忍着,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