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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夫人回想着方才进柳家时瞧见的场面,心想这公侯人家的白事,可是比他们那等人家琐碎的多,便是她也没有十分把握将来能将何老尚书两口子的事办得井井有条,但看柳家迎来送往的下人有条不紊,心里就发憷,瞧了眼何夫人,心想何循已然是得了太子妃宠爱,日后前途无忧的,这柳檀云再进了何家,那何夫人一房岂不是气焰更高了?——虽分了家,这些都是二房的事,但住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的侄媳妇在,将来若是叫这侄媳妇将何老尚书两口子的身后事接了,那她这大夫人就彻底成了笑话了。
何大夫人待要说话,就听人说管嬷嬷来跟柳檀云问话。
柳檀云出去一会子,听管嬷嬷说要拿药给顾昭,便叫小一领着管嬷嬷拿药去,随后又走了进来,待进来后,见着何家两位夫人越发皮笑肉不笑,便想难不成这两位夫人还当她出去处置的是什么大事不成。
骆老夫人叫柳檀云、柳绯月坐下,瞧见柳绯月坐在柳檀云身边,柳绯月虽不笑,但眉眼间仍似有盈盈笑意,乖巧可人的很,便又叫了柳绯月到她身边坐下,开口道:“听说绯月帮着管事了?也不枉你太太疼你一场。”
柳绯月道:“跟着姐姐料理一些小事,算不得什么。只太太……”说着,哽咽一下,心想柳太夫人是当真疼她的。
骆老夫人心疼地拍拍柳绯月,又搂着她,指着骆红叶道:“若红叶有你一半出息,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瞧见柳绯月微微眯了眯眼睛,越发觉得她生得甜美,心里更喜欢,便问小顾氏:“明年绯月可还要回了乡下?”
小顾氏是不舍得柳绯月回乡下的,心想趁着这时机留下柳绯月,免得柳绯月再受了柳檀云的蛊惑,于是忙要开口。
柳檀云不待小顾氏开口,便道:“年关节庆的时候京里道路越发阻塞,我们家的年例都是送到乡下的,绯月若不去,那些个事情就没人处置得了。这也是能者多劳,要劳累了妹妹。”
骆老夫人听了,便笑着对柳绯月道:“乡下的事也是你处置的?”
柳绯月说道:“多赖我姐指点,也帮着处置了一些事。”
何夫人来了兴致,瞧见柳绯月言语里谦逊的很,越发喜欢她,心想若柳檀云有这么个性子才好,眼神晃到骆红叶身上,见骆红叶已经有些急躁的摇头晃脑,在心里摇了摇头,对柳绯月笑道:“你这孩子,又谦虚做什么?跟伯母说说,都做了什么事?”
柳绯月笑道:“当真没做什么,就是算算府里人的月钱,分派布料针线脂粉,算不得什么事。”
何夫人赞许道:“已经很厉害了。”
何大夫人道:“那可不是,倘若我们家姑娘也有你这能耐,那就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说着,瞄了眼柳檀云,心想那个就罢了,太厉害了养在家里也闹心。
柳绯月不骄不躁地颔首立在一旁听着,不时谦虚两句,心里纳闷柳檀云比她厉害,怎这些夫人们不夸柳檀云。
柳檀云倒是没什么想法,心知高处不胜寒,过犹不及。
不时又有管事来跟她问话,柳檀云不时出去回话,回来后,瞧见小顾氏因柳绯月得众人喜爱面上就骄傲地绯红一片,心里想了一回柳绯月上辈子是什么模样,想了半日,脑子里都是柳绯月如今笑盈盈的模样。
跟着骆夫人过来寻柳绯月玩的骆红叶有些不耐烦了,不满骆家两位夫人不停地拿着柳绯月跟她比,叫道:“绯月,管这些事做什么,白白受累,咱们出去转转。”
柳檀云瞧见骆夫人脸面险些挂不住,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心想谁叫骆家女人们就爱惯着骆红叶,便道:“不打搅长辈们说话,我们先出去了。”说着,对骆红叶招手。
骆红叶见柳檀云发话领了她出去,忙拉着柳绯月,牵着柳檀云向外头去了。
待到了外边,没有长辈在身边,骆红叶就咧着嘴笑道:“要不是要来找你们玩,这会子……”
柳绯月嘘了一声,示意骆红叶不可笑出来。
骆红叶会意,柳檀云问道:“你在家难不成叫憋坏了?来了我们家,看见我们家办丧事也这般放肆?”说着,就领着两人向倒厅去。
骆红叶悄声道:“那可不,我是全叫你们两个比下去了,祖父发话叫人将我锁在屋子里做针线,若不是我机灵,早累死了。”
柳绯月问:“狐狸精呢?上回子回去后,他定跟骆祖母、骆婶子说了我不少坏话吧?”
骆红叶此时也不反感柳绯月喊骆丹枫狐狸精,因骆丹枫越来越正经,就有些厌烦他假道学,于是跟柳绯月道:“哥哥讲究的是慎独,哪里会说你坏话?反倒是我遭了池鱼之殃,就叫他当着我的面跟母亲、祖母告了状。”
柳檀云见骆红叶一脸气愤模样,便道:“你是他宝贝妹妹,他还敢这样?依我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你回去了,也去告他的状。”
骆红叶微微睁大双眼,一张与骆丹枫十分相似的凤眼困惑地看着柳檀云,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可是我没找到他的错处。”
柳檀云道:“错处如短处,都是比出来的。你拿了你哥哥跟何家兄弟比,就说何家兄弟都搬到书房住,你哥哥若是真的心无旁骛,一心只读圣贤书,就该跟何家兄弟一样,不然就是耽于享乐,装模作样。以后,你也只管拿了圣贤跟他比,总能找出你哥哥的短处。”
骆红叶嘴里嘀咕着:“错处如短处。”须臾,笑道:“我知道怎么整治哥哥了。”
柳绯月闻言,跟柳檀云相视一眼,彼此努了努嘴。
还没等到了前厅,斜地里忽地伸出一只手,将柳檀云往旁边一拉,看过去,却是何循方才躲在游廊拐角处。
几个月不见,柳檀云打量着何循,见他身量拔高一些,穿着一身雪青色衣裳,脸上眉眼明朗,棱角柔和,心里想着何循当真是占了便宜了,这么一张脸摆出去,可不就是温文尔雅嘛,只不知骨子里如何,嗔道:“这是谁?怎没人打出去?”
何循说道:“云妮,我是谁你都不记得了?快拿了一身孙女婿的孝服给我,叫我披麻戴孝去。”
柳檀云啐了一口,骂道:“你少胡扯,今日可不能闹出笑话来的。”
骆红叶见是何循,也骂了一句,说道:“循小郎,吓死我了。”又问:“我干哥呢?”
何循道:“那草包在家呢,才挨了打,就没过来。”
骆红叶闻言,便觉没多大意思,忽地道:“我看你这脸又丑了很多,越发比不上我哥哥了。”
柳绯月道:“快住口,再提狐狸精,我跟你急。”这话就似方才最先提起骆丹枫的人不是她一般。
何循道:“我大伯家几个姐姐闹着要办什么诗社,你只跟你家里头人说你要去,便是旁人心里想着天上下红雨了,也会放了你去。”
骆红叶心里想着拿了去诗社的借口去何家玩,也算有些颜面,骆夫人定会放了她去,于是就道:“那你跟干哥说,叫他等着我去。”说着,又拉了柳绯月去倒厅里说话。
何循与柳檀云跟在后头,柳檀云说道:“这可好,你是来习惯的人,人家就放着你四处走,也不拦着。”
何循道:“早两日我便想来的,只是母亲说怕冲撞了。”说着,又笑嘻嘻地道:“我过了童试了,面试的时候,那县官问了我几句,我答得好,他就不服气,有心再为难我,后头听说我们家是哪家,立时就没了底气,就让我拔了头筹。”
柳檀云道:“也是你有本事,才叫县官不敢难为你。”
何循挺胸道:“那可不。”说着,瞧见红毛过来搂着他的腿,又道:“快喊哥哥,如今我可是有出息的人了。”
柳檀云笑道:“是是,你这人最有出息。”说着话,瞧见柳思明家的急忙赶过来,便问:“出什么事了?”
柳思明家的说道:“杨从容几个回来了,如今被二老爷的人堵在后头巷子里了。”
柳檀云一怔,忙对何循道:“如今我去不得前头,你快去前头,找了祖父,跟他说杨叔被二叔抓着了,叫祖父赶紧叫人救了杨叔。”
何循见柳檀云说得急,便有意懒洋洋地道:“你叫我声哥哥我就去。”
柳檀云顿脚道:“趁人之危,算不得好汉……”
“罢罢,我去替你说就是。”何循说着,看柳思明家的神色便知紧急的很,伸手在柳檀云脸上掐了一把,快步向柳家前厅跑去。
柳檀云揉着脸问:“二叔呢?”
柳思明家的说道:“二老爷在前头呢。”
柳檀云想了想柳仲寒的心腹是哪几个,便道:“柳婶子赶紧叫杨婶子过去,就说那几个若是敢对杨叔动了手脚,这辈子他们家人都别想在柳家里出头。便是早些年的旧账,比如谁跟扈庄头勾结,我若彻查,揪出他们的老底来,谁都别想逃得了。等杨婶子去了,柳婶子再请了大夫在杨叔家等着。”
因事关杨从容性命,柳思明家的忙跑着去跟杨从容家的说话。
柳檀云转身又回了倒厅,进去了,就瞧见柳绯月跟骆红叶两个凑在一处叽叽咕咕,说着家里头如何,柳素晨还是端正地坐着,似是自柳檀云离开后,便一动未动一般。
柳檀云心里想着这柳素晨当真有耐心,又去打量她,跟柳绯月不笑时嘴角眼梢也带着笑意不同,这柳素晨嘴角微微往下撇,柳眉杏眼,五官与柳绯月非常相似,脸庞比柳绯月还长开了一些,偏偏这五官凑在脸庞上,这脸庞就显得有些太过素净,因如今柳素晨也带了孝,就显得人越发冷清。
柳檀云坐下后,柳素晨便说道:“妹妹,方才管嬷嬷要找你。”
柳檀云道:“我已经跟管嬷嬷说过话了。”
柳素晨还要再说两句,询问一下这出殡的其他事宜,忽地听骆红叶大大咧咧问柳绯月他们这一房里借种的事,便有些惴惴地看向柳檀云。
柳檀云似是没有听见一般,由着骆红叶说。
柳绯月也不知该如何跟骆红叶说明白,只扭头对柳檀云道:“姐,红叶一个劲问我们家的事,我跟你都在乡下,哪里知道这些?”
柳檀云说道:“你只拣着你知道的跟她说就是。”
柳绯月见柳檀云不避讳此事,倒是当真以为柳仲寒动了那糊涂心思,于是心里也没意思,就对骆红叶道:“别提这事,现在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骆红叶噘嘴道:“跟你好才问你的。”说着,又拿了身上自己个做的荷包跟柳绯月炫耀。
柳檀云支着头,瞄了一眼骆红叶手里的东西,心想果然骆红叶手上就没有个像样的东西。
柳素晨瞧见了,就笑道:“你这荷包是玫红的,又用上了这靛蓝色,颜色怪扎眼的,若是换上鹅黄柳绿浅淡一些的颜色,便好上许多。”
骆红叶本是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手艺,听柳素晨开口便是说教,便抿了嘴,见着红毛过来,就将荷包丢出去,引着红毛来拣。
柳绯月道:“你等着,我叫你瞧好玩的。”说着,叫红毛过来,对红毛道:“你回去,将家里的兔子叼过来。”
那红毛听了,果然机灵地向小顾氏屋子里跑。
骆红叶笑道:“这红毛机灵的很,就送了我吧。”
柳绯月道:“那可不成,这是我姐的。你等着瞧好戏吧。”说着,就将红毛会帮着拿东西的事说给骆红叶听。
柳素晨不尴不尬地坐着,有心要给柳檀云讲些针黹之事,又听说柳檀云给柳老太爷做了一件衣裳,心想若是班门弄斧,那就不好了,于是琢磨着柳檀云不会哪样,就跟她说哪样。
柳檀云也没心思照顾柳素晨,瞧见何循大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