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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红叶痛痛快快地打砸了半日,脸上蒙着一层薄汗,一张脸嫩得能掐出水来,若不是她干的事太过叫人糟心,此时何家的夫人少夫人倒是疼爱她的很。
“红叶,过来。”柳檀云对着骆红叶招招手,待骆红叶坐到她身边,便伸手将骆红叶头发上的木屑拿去,然后站起来,问何循:“你今日要吃什么?”
何循想了想,说道:“你随便做吧。”
柳檀云点了头,又问了骆红叶,便对小一道:“你去问何爷要吃什么,我给他做饭去。”
小一答应了,便转身向柳老太爷那边去。
柳檀云理了理袖子,对着何家夫人们一礼,便要出去。
何夫人道:“你哪去?你叫了我们来做什么?”
柳檀云笑道:“不做什么,只是叫伯母婶子嫂子们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说话算话。小心思能够有,但上头的老太爷老爷的话,不能不听。”说着,就领着何循、骆红叶向外头去。
何征愣住,原本想看一出好戏,不想柳檀云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要给何循洗手作羹汤去了,悻悻地被何夫人瞪了眼,便随着何夫人等人去何老尚书那边。
路上,何循先是闷声不语,随后问道:“云妮,那你以后也听我的话吗?”
柳檀云笑道:“自然是要听的,不听你的话,我听谁的话?”
何循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这样你也不算是败家女人。”
柳檀云啐了一口,说道:“君子远庖厨,你去何爷那边等着去。”说着,催促何循先走,然后领着骆红叶进了何家厨房。
骆红叶在厨房里转了转,说道:“姐,你早先那样威风,怎这会子又要下厨了?实在是太,太……”想了半日,没想出该怎么说。
柳檀云一边听厨房里的媳妇说眼下有什么果蔬菜品,一边对骆红叶道:“民以食为天,我最喜欢厨房了。”
骆红叶纳闷地支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柳檀云指挥厨房里的媳妇择菜摘莲子。
半日,何家人端来一盆莲子,柳檀云就领着骆红叶剥。
骆红叶瞧见那莲子嫩得很,剥一下就破了,便道:“姐,你要这莲子做什么?这么青,吃不得。”
柳檀云道:“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骆红叶无趣地歪着头,忽地瞧见柳檀云剥出来的莲子都是整个的,那小小的莲子似乎一碰,里头的汁液就能流出来,忽地来了兴致,也学着柳檀云剥,没一会子,又坐不住,四下里胡乱看着。
剥了小半个时辰,才剥出一盘子莲子。
骆红叶闷得很了,便叫人领着她去找何役,因何家老爷们此时都在何老尚书房里,那下人便径直将骆红叶领到何老尚书那边。
骆红叶进去了,就瞧见不独何家老爷们,连夫人们都在,几个夫人少夫人都红着眼睛,何大夫人似是才昏厥过一般,瘟头瘟脑地立在那边不言语。
何老夫人眼皮子跳了跳,问骆红叶:“那柳家丫头呢?”
骆红叶道:“我姐在剥莲子呢。”
何老尚书才听了三个儿媳妇的抱怨、五个孙媳妇的抱怨,心想柳檀云这丫头竟是去厨房了,果然不见外的很,问:“剥什么莲子?”
骆红叶笑道:“嫩嫩的莲子,我都剥不出个整个。”
何老尚书闻言,笑道:“原来是那个。”说着,又将柳檀云小时候作弄府里厨房媳妇的事说了一通。
何老夫人等夫人们并不知道柳檀云威胁何大老爷、何侍郎的话,故此,何老夫人冷笑道:“她这是做什么?告诉咱们府里的厨役她厨艺比谁都精湛?”
何侍郎叹息道:“母亲,檀云的意思是,她说出来的话,从来都不是戏言,便是旁人做不到,她也能做到。”说完,望了眼何老尚书,心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经何侍郎点破,何大老爷愣住,半日主动对何大夫人道:“檀云头回子上门,你打起精神来,莫叫人看了笑话。”因众人都在,也不好当着众人面安抚了何大夫人,一个劲在心里想着柳檀云进门,也是大有好处。饶是如此,也高兴不起来。
何大夫人苦笑一声,心想柳檀云说得对,这府里说话算话的老爷们都服软了,她这女人硬撑着什么,且,她虽破了财,却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呢。想着,瞄了眼一直不说话的何夫人,又望了眼一脸兴奋的何循。
没一会子,丫头进来问:“老太爷、老夫人,今日在哪里摆饭?”
何老尚书道:“就在这边。”说完话,见没人告退,便知众人都等着柳檀云回来呢。
何老尚书发了话,丫头们摆下桌椅,须臾,又有丫头捧了菜肴上来。
不过一会,桌子上就摆满了菜,那道炒莲子,也被人放到何老尚书面前。
柳檀云进来,却又是一副宜室宜家的面孔,开口道:“给何爷、何祖母,诸位伯伯伯母叔叔婶子大哥嫂子请安,诸位万福。”随即,对着何老尚书嗔道:“何爷,听说你被人欺负得病了,我特意领了人来搭救您呢。”
何老尚书笑道:“还是你最孝顺,我早等着你来呢。”
何大夫人闻言,心想柳檀云只砸了自己的那地方,岂不是说自己欺负了何老尚书?待要辩解,又见何大老爷瞪了她一眼不许再提早先之事,只得将话咽在嗓子里。
何老夫人见柳檀云笑语嫣然,不似旁人口中所说张扬跋扈之人,便指着桌子上的菜肴,说道:“你何爷如今又吃药,还吃不得荤腥,你做了这东西出来做什么?”
柳檀云笑道:“何祖母说这个?”说着,从丫头手中接过筷子,夹了菜送到何老夫人嘴边。
何老夫人待要不吃,又见柳檀云满脸笑容,又亲切温和的很,且一举一动,都与他们这样人家的姑娘不同,十足的大家媳妇风范,由着她伺候,就如自己也成了公侯人家的老祖宗一般,一时间鬼使神差地张了嘴,醒悟过来,想要将菜吐出来,却不由地惊讶道:“吃着有野鸡的味道,怎嚼着又像是……”说着,瞧见何大夫人、何夫人等人不喜,便又闭了嘴。
柳檀云笑道:“天公造物神奇的很,这素菜配在一处,也能做出荤腥的味道。”说着,见何老尚书洗了手,便给何老尚书布菜,夹的就是那道炒莲子。
何老尚书吃了,只觉得那莲子入口即化,清香之中,又有两分与众不同的青涩,便笑道:“你这丫头,我比你祖父有口福,上回子你给你祖父做衣裳,我脸皮薄,没好意思开口要,这会子我总算抢先了。”
柳檀云笑道:“何爷谦虚了。”
何老夫人哧了一声,不喜柳檀云这般跟何老尚书玩笑,待柳檀云又款款过来给她卷了袖子伺候她洗手的时候,却又不自觉地由着她——冥冥中,又有两分不愿承认的得意,瞧着这素有六道阎罗真身、巡海夜叉转世的国公府千金给她洗手,就觉这辈子没白活了。
柳檀云伺候了两位老人家吃饭,又示意人给何循、骆红叶端了茶盏漱口洗手。
这何家的丫头晕晕乎乎,也没闹明白是怎地了,见柳檀云吩咐,便忙伺候了何循、骆红叶。
骆红叶对何大老爷等人道:“伯父伯母,这……”
何老尚书道:“你姐姐叫你坐,你就坐下就是了。”
骆红叶闻言,便道了声失礼,因饿了许久,便吃起饭来。
柳檀云在一旁不时给何老夫人布菜,何老夫人先还板着脸,后头瞧见柳檀云笑,便忍不住回她一个笑脸,随后又有些悻悻的,咬牙不看柳檀云。
那被柳檀云视而不见的何家老爷夫人们,一头雾水地看着柳檀云打发了何老尚书、何老夫人吃饭,心里盘算着柳檀云这到底算是什么心思,想着柳檀云的性子,这一桌子菜若是赔礼道歉,实在不像是她的性子。何夫人等人待要插手进来伺候何老太爷、何老夫人,又觉插不上手,只觉得她们跟眼下的情景格格不入。
何老夫人吃完了饭,又由着柳檀云伺候着漱口,说道:“你这规矩比你伯母做的还周全,怎先前就胡闹了?”
这话又打了何家三位夫人的脸。
柳檀云笑道:“还不是晚辈急着要来伺候祖母嘛,先前当真是得罪祖母了。这先前那道菜啊,还是因听说祖母身体有恙,吃不得鸡、鸡卵,多方打听,才打听来的方子,除此之外,晚辈还会做旁的,比如几道素菜配在一处,做出鱼虾的味道。”
何老夫人一愣,忽地想起这些菜肴便连汤都是治自己这病症的药膳,半响说道:“我还当你只记得讨好你何爷呢。”说完,又想一家子儿媳妇孙媳妇,也没有这样贴心的。
柳檀云笑道:“祖母这话说的,我哪里是那样的人?新近晚辈又学着做药,只知道一个方子,防风,辛夷,前胡,桔梗,天花粉,薏苡仁,白芷,黄芩……不知这些可对祖母的症?”
何老夫人不言语,见柳檀云一身素装遮不住的贵气,又低眉顺眼地讨好她,心里的得意又多了一分。
柳檀云又笑道:“不知祖母新近可常进宫?见着小皇孙没有?”
何老夫人道:“见是见着了。”
柳檀云笑道:“定是祖母知道皇孙年幼,怕祖母这病症过到皇孙身上,是以才不肯常见皇孙的吧?若不然,太子妃那般孝顺祖母,定要时时刻刻想叫祖母陪在身边。”
不独何老夫人,便连何夫人也愣住,狐疑地看着柳檀云。
何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然后鼻子又有些难受,便吸了吸鼻子,未免在柳檀云面前出丑,便扶着丫头起身,对何老尚书道:“老太爷,我先退下了。”待何老尚书点头,才往外走。
柳檀云扶了何老夫人向外走,到了门边,何老夫人对柳檀云嗔道:“日后再不可这样听风就是雨,要稳重一些。”
柳檀云笑道:“晚辈记住了。”说着,又目送何老夫人离去,待回了屋子里,柳檀云四下里看了眼这一群何家人,心想何家都是聪明人,她就不信没人懂她的意思。
何老尚书看见何老夫人原先恨不得撕了柳檀云,后头被柳檀云哄得虽冷着脸,却和缓了许多最后心虚地走了,便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指着柳檀云,笑道:“你这个丫头——你这个丫头——”笑了半日,没说出个整话来。
柳檀云得意地站在何老尚书身边,靠着何老尚书笑道:“何爷,比贤良谁比得过我?”
何老尚书笑道:“是,是,谁都比不得你。”说着,瞧了眼三个儿媳妇、五个孙媳妇,便又摇了摇头,心想柳檀云伺候何老夫人的时候也不见得比这几个好上多少,但她那神情态度,就是能叫何老夫人不自觉地飘飘然,这也是本事。
何大夫人气何老夫人这么三两下子,便被柳檀云的表面功夫收买了,心里不由地生出一股怨气,这怨气到底是恨自己恨柳檀云,还是恨何老夫人,又说不清楚。
何征也随着何老尚书笑了,随即状似对何大少夫人说道:“往日里只说檀云不好,不想她才是真人不露相呢。”
柳檀云笑道:“露不露相,那可要看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何夫人忽地问:“当真过人?”
柳檀云笑道:“这病做不得准,有的过人,有的不,但凡事总要防患于未然,便是太医也不敢十拿九稳地赌咒发誓说不过人;况且,这病又因人而已,年纪小的,便是过到身上,那病进了肺腑,发出来,却又不一定跟别人一样。”
何夫人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又不言语。
何老尚书说道:“罢了,你随着你伯父伯母吃饭去吧,辛苦一场,如今还没吃饭呢。”
何夫人只顾着想事,漫不经心地点头,便跟着何侍郎出去,何大少夫人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