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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乏腐肉臭尸,想必阴冷难捱。
他的嘴角漫上嘲讽之意,心里舒坦了许多,当初对那个垃圾的处理不够解恨,几百年后再慢慢地折磨他,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这个想法倒也不错。他想着,兀自一笑,转过突起的大石,走进黑暗吞噬的洞中。
洞穴其实很大,地下泉水从石缝渗出,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那个男人正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伸长脖子低头舔着地面冰凉的液体,缠挂在小腿上的蛛丝已经濡湿松散,浑身脏兮兮的净是泥土或血迹,狼狈得如同匍匐软弱的蠕虫。的确,和敛异于常人强壮高大的身形相比,中等身高的男人瘦小得可怜,毫不夸张的说,他只需一只指头就能把他捏死。
敛走动时碰到了一颗石块,骨碌碌的声音在寂静中尤其明晰,甚至夹带着隐约的空灵回声,男人在黑暗中视觉受限,听觉便敏锐起来,他反射性地一抖,立即撑起身子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直到背部碰到阴冷的石壁。
“谁?你是人是鬼?”男人仿佛喘不上气似的急促地问了一句,声线颤抖,流露了暗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敛几步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一阵,而后不屑地轻哼一声。
伊尔眨动双眼,努力想看清眼前黑影的形态,但见这个“人”铁塔一般笼罩在上方,肌肉贲张肢体修长,丝状长发在肩部隐去,依稀正是抓他的人。
他的下身并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像极了蜘蛛、或者蝎子的身体,一只狰狞的副肢向自己伸来,能清晰地辨出那尖利的倒钩——
不,不!伊尔在瞬间屏住了呼吸,自从清醒后积累的惊悚感觉彻底喷发,宛如热烫岩浆淹没了仅有的理智和希望,他绝望地咬唇,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膛中破体而出。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剩余的一点力气竟然被瞬间激发,他急速地爬起,向隐约光亮的方向冲去。
眼看离出口的位置越来越近,伊尔只觉得四肢越来越沉,失血过多引起的疼痛眩晕再度袭来,他屏住呼吸狂奔,却在跨出洞口的一刻愣住了。外面仍旧是漆黑弥漫,岔路众多、崎岖难行,只是与幽深的内洞相比开阔而已,这不是人间的景象,更像是无间地狱,一朝落入,无法返回。
妖魔在后,伊尔已是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奔逃,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不留神,蓦地被脚下的巨石绊倒,尖锐的顶端划破大腿,拉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剧痛之下他脚一软瘫坐在地,无力逃命,只能徒劳地用手捂住骇人的伤口,指缝间湿热一片。
他不敢回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寂静如死,而那从容的摩擦声从几米外传来,黏答答的丝线从脚踝开始缠绕上他的身体,一旦裹紧便牢固而柔韧,任何挣扎都是白费。伊尔再次试图站起,可是刚直起上身,便颓然地摔回潮湿的硬石地面,浑身骨头穿过一阵急欲散架的钝痛。
蛛丝从脚到颈部,似裹木乃伊一般,细细密密地缠住了男人的身体,丝上令人体麻痹的粘液显然起了应有的作用,他抽搐了几下,就停止了动作。
敛皱眉,用下肢拨了拨被束缚住的猎物,然后将昏死的猎物扛到肩上。没想到男人并非一滩活肉,还有逃跑的心力。虽然他知道男人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偌大的鬼蛛秘地,可是他没有空玩这种低级的猫抓老鼠游戏。索性将男人用蛛丝捆结实,养在住所附近,那么可以随时在临睡前享用鲜血的甜酒。
敛食生肉没错,不过这片洞窟的气味确实腐臭得令他厌恶,尽管不愿承认,他还是有轻度的洁癖,生理上反感不洁的尸体恶臭,心理上则极度的厌恶人类内心的丑陋贪欲。如果不是单纯把男人当做尚有一丝活气的食物,他早就将这人杀死而后快了。
穿过寒潭的时候,处于卫生考虑,他大发慈悲地将裹得像蚕茧一般的人涮了涮,猎物被冷水刺激得狠狠打了个抖,又沉沉睡去。寒潭有净化和愈伤的奇效,浸水后他果然不再沥沥拉拉地淌血,露在蛛丝外的头颅不再又是土又是血痕,原来的白肤金发显现出来。
敛当时恨不得把这张相似的无耻面容彻底毁去,可是觉得这样做既费事又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假如面目丑陋,恶心到自己更是得不偿失。长出一口气,一掌托着男人,搬动旁边的一个机关,嘎吱嘎吱声中一块石头自动挪开,显露出一截狭长入口,高约两米,宽度和高度差不多。敛微微低头,从窄道上走了五六米,豁然开朗的空间内一张巨网横在眼前。
将男人丢在大网之下,从他的脚边导出蛛丝的一头,连在大网的末端。
蛛丝只有和巨网相连,才能保持它柔韧坚固的状态,即使二十四小时后麻痹毒液消退,以人类的力气也很难挣脱蛛网。
敛处理完麻烦的人类,随手将石门合拢,拖着一头鸦羽般的乌黑长发坠入潭中,慵懒地闭目而憩,任凭冰冷彻骨的潭水淹没了他的头颅。
命如蝼蚁
月光如水,拢在掌心的淡淡一抹如千百年前清澈透凉,即使裹挟着遥远悠长的沉重回忆,它还是轻盈单薄的模样,无欲无求,无心无情。
密密匝匝的光网里,洁白似玉、宛如玉雕的男性人体完全放松地横卧,黑眸被狭长的眼睛遮挡了凌厉的光芒,似乎透过石壁,看向某个渺远虚空的尽头。那个尽头或许有一直在等待、在期盼的东西,或许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遮天蔽日、空茫煞白的迷雾,隐去了无数影影绰绰。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月光与日光交相辉映,繁华和落叶交替更迭,在所谓的逝水流年中,他忘掉了始发的源头,和将要搁浅的归处。
他不是人,也称不上实际意义上作恶多端、贪得无厌的妖魔,更像是游离在人间的无聊鬼怪,栖息于小小的殁雪森林,生或者死,对于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客观来讲,敛和残忍、嗜虐、毒辣、阴狠通通沾不上边。他并非没有作恶人间的意愿,因为魔性难改,见血兴奋是他的本性;可是那种从心底上延的疲倦,令他有力无心,懒得去做。
第二次记得那只被捉住的猎物,是在整整三天后。没有时间概念的敛并没有进化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境界,洗了一个澡用了一天,趴在大理石上发呆用了一天,外出游荡用了一天,结果夕阳西下的时候他的肠胃小心翼翼地发出饥饿的信号,于是在他剖开一只野鹿的血肉时回想到似乎抓过一个人类。而且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类还一只搁在“卧室”不远处的蛛网旁边,不知烂了没有。
人类,在敛的心里,一直相当于蝼蚁的存在,集各大生灵缺点于一身,幸而他们都非常孱弱,如果拥有了妖魔般的体力和寿命,这个世界不知道灭亡几次了。
虽然敛可以在力量休眠的状态下一连数月水米不进,可对于一个普通人,几天的功夫就会毫无疑问地挂掉。敛一边兴致缺缺地嚼生肉一边远望天边浮云,彻悟了养活一个每天都要进食的虫子的艰巨性。
拿着一块剩下的鲜肉,敛打开石门,希望男人死掉就好,千万别臭了。
视线所及,白白的一小团一动不动地僵在大网之下,露出的头颅上面目死灰,额角的伤口结成了褐色血痂,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唇干枯开裂,鼻翼窄而挺,贴在地面石块上。
如果说他的容貌灰败如死,那么只有那头淡金的发丝是鲜活的,柔软顺滑,没有光亮下似乎都能流淌出静静的恬然光辉,手似乎有了意识一般,覆在了那头阳光色泽的毛发上,温柔地、贪婪地抚摸,从发根到发尾,揉捏的力度逐渐加大,最后转变为强硬的撕扯。
男人受到头皮上剧痛的刺激,茫然地睁眼,前面仍然是永恒的黑暗,干渴冒烟的喉咙连单音都发不出,攒了一口气,开始轻轻地呜咽呼痛。发根处的拉扯力量慢慢卸掉,几绺扯断的金发混合着鲜血飘落。
伊尔艰难地嚅动嘴唇,卑下地乞求道:“水……”
这个洞穴和以前的那个相比,更加干燥,也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异味,只有一张硕大的网,惨白粘腻,在幽黑恐怖的地方占据了大半空间。办昏半醒的迷蒙中,他渐渐能够分辨出这张密织的巨网,仿佛招魂的白幡,无风自动的伸展着庞大的身躯。而裹身的丝状物,就连在这片梦魇之上。束缚的蛛丝排除了任何挣脱的可能,它不仅麻痹了官能,还一点点地腐蚀他的皮肤,肌肉,骨头,侵占他落入厄运深渊的灵魂和救赎。
他无父无母,在郡里首屈一指的兰道夫家族庄园里做工,年纪轻轻又肯出力,刚拿到整年工钱的伊尔心中充满了希望。
误入殁雪森林,只不过是酒后打赌的产物。
他战战兢兢地在边缘处摘到了稀有的兰丝子草作为证物,刚要转身回去,命运的恶魔向他张开了巨大的翅膀——草丛中抖动的清凉闪光,犹如朝阳下的露水般灿烂绚丽,引诱无知之人的窥探和欲望。
采撷到了那枚晶莹如泪的晶体之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地,以生命作赌注向森林深处摸索。
惩罚降临得太快,恐惧积攒得太深,伊尔知道一定会死。单纯的,伊尔想活着。在生命的重量面前,尊严早就丧失了回顾的价值,况且他面前的不是别的,而是没有丝毫人性的妖魔。
所以尽他所有的力量,颤抖着微弱的声调妄想留住苟延残喘的性命。
敛握拳,指缝间仍带着一团被拽下来的金发,针尖似的扎在心上,唤醒某种无论美好或丑陋,都早就死去的感情。他肌肉纠结有力的手臂向伊尔伸去,扼住他的下巴,强行抬起。
深邃犀利的黑色瞳孔对上伊尔惊惶无措的浅淡蓝眸,后者呼吸一窒,那对黑曜石中过于冰冷肆意的杀意迫使他慌忙低下视线,嘴唇青白颤抖,只觉巨大的恐惧迫近全身,血液近乎冰冻凝固。
“你,叫什么?”敛用生疏的人语问道。三百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必说人类的语言。可他不能不问。
“伊尔·奎恩……”饥饿,焦渴,恐惧三者相交,舌头麻木,嗓子沙哑,头脑晕然一片的伊尔努力地呼吸,尽量平稳地问答。
“你和兰道夫家族没有关系?”语气骤然严厉。
“我只是,咳咳,干杂活的……”伊尔摇头否认,扼住下巴的力量让他吃不消。
敛扬手把男人丢在一边,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脚踝却感受到了虚弱的触摸,敛稍微停顿。男人只有头部能动,贴上来的,正是那干裂脱水、却依旧柔软火热的双唇。
“求求您了……水……”
软软的舌头在求饶的时候轻轻舔过脚踝的皮肤,细小酥麻的感觉如蚁群,一路爬过血肉钻进下腹,难耐的躁动像燎原烈火般窜上来。
深黑的眸色加深,逐渐透出一丝猩红。
下贱丑陋、柔软虚弱的幼虫,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只能趴伏在地苦苦哀求,眼里冒出恶心的粘液,妄想骗得丁点的同情怜悯以求活命。
夏拉·兰道夫,想当年他拙劣的手段,又重演了一遍。
不过脚底的人和背叛了妹妹,还要对敛赶尽杀绝的人不同,即使拥有相似的金发蓝眸,本质上也有天大的差别。他只是个倒霉的家伙,在人类世界中也是处于社会最底层,既没有出众才能,也做不出什么天大的坏事。这样庸庸碌碌的生命,无非是多一个不多,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