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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们都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牧野军。
士兵们的军服也是红色,只是不若烈熠那般的正红,而是次了一色的暗红。这般密密实实的挨在一起,就觉得那颜色更加深沉,莫名的带着一股能够吞噬一切的气魄。
烈熠强迫自己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看过去,双目,被刺得生疼。无论整体看上去如何的蛊惑人心,他也无法忽视组成军队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将士们—”并不慷概激昂的声线,照旧清清楚楚的响在众人的耳边,没有被刺激的血脉喷张,相反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平和。不自觉的被吸引了全副注意,向台上那个火红的身影望去,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已是无限期待。
太多的目光聚集在一起,几乎具有能够点燃一切的力量,或许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会令众人失望罢。不过烈熠没有改变的打算,他既然无法成为滟昊冷那般杀伐决断的帝王,就只能说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此战过后,我会带诸位回家。”
没有振奋人心的语句,也缺少华丽繁复的辞藻,甚至不谈战局,不论胜败,平时普通的哪怕在军队中随便找一个大字不识的人都说得出来,这样的简单的语言,从来都应该只属于平民,怎么也不应在帝王的口中听到。
众人仰起脸,比起先前的还要更加引颈以盼。在这么一句之后,皇上肯定还会在说些什么罢?奔赴沙场的慷概就死,想着故土向着国家向着天穹许下庄严沉重的誓言—不斩敌将中不还!
所有人都在等,直到等着垂泪。
烈熠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任何将领或官员陪伴的烈熠,一个人站在宽阔无比的点将台上,怎么也是孤独的。如今,这份孤独慢慢的化为痴。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守,也没有罔顾无数的期待,只是他怎么也无法做到滟昊冷一致的决断与狠然。
怎么痴傻成这样?原本想要陪伴在他身边,终究被拒绝的赫连远暗叹一声。没有站在点将台上,也没有混迹于军队之中,找个远远的一处阴影躲在其中。他心中明白,却又嫉恨着这份明白——烈熠坚持一人独立,并非是许多人想象的那样为了权利独揽,他只是下意思的排斥与滟昊冷以为的人比肩。
汐蓝君最初一战之前,滟昊冷那个背天逆伦的誓言,早已传遍了七界的每一个角落。
赫连远要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从手臂被他亲手斩断之时,就十分清楚的认知在烈熠心中,他的地位也不过仅仅限于旧友罢了。
况且,此时比起不甘心来,他更加担心他的状况。此战过后,我会带诸位回家—这一句怎么看也不该是这种场合说的话。真心又如何?自古以来,有哪个将领全是实意?真假参半罢了。最重要的,莫过于怎样将是士兵们的情绪鼓噪到最高点。
原本这样不是赫连远的责任,最终还是不由自主的为他思考挽救的方法。良久,赫连远也不得不承认其中的苦难。里的如此远,依然还是被军中的气氛所影响,愁云惨淡之下每个人的心都已然低到谷底。
失去的士气再难补回,天时、地利、人和之中牧野军已经失去了得生最重要的条件,几乎已是回天乏术。赫连远无奈的摇头,往后也只能在战术的运用之上多做考量,希望能够略微弥补缺失。
先开始还只是莫然的泪流满面,到后来,终于有人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哭声,说不定是最具有传染力的事物,以谁也控制不了谁也想象不到的速度扩散开来。一个个铁血汉子,也不管身边站的的是不是自己熟识的战友,就这么相拥着哭成一团,秩序荡然无存,也没有一名军官有心情去加以维护。
完了。
以宰相烈贤为首的臣子,一边看着这一幕,一边长长的叹息。
就算此时烈熠允许他们插手,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哭声到了更加响亮的地步,在众臣绝望的目光中,陡然而起的变化令所欲人怀疑自己看错。
不知是谁第一个这般做的,当发现不同时,无数士兵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口中高呼,“回家!回家!!回家!!!”
那般炙热的气氛,几乎将头顶的天宇烧穿。
回家。
再被彻底的绝望煎熬,再被难说的失意洗刷之后,这两个字就像是明灯一般照亮了灰暗的心灵。还有什么比回家更令人无法舍弃的愿望?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母,家中有刚娶进门的娇妻,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沙场立历尽劫难,要是还能剩下一命看他们一眼,只怕舍弃轮回也是甘愿。
无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初上战场的新兵,任谁也不能舍弃心中最朴实无华的愿望。所有人也明白,战场如斯残酷,并不是所有人都还能留下一条命回来。然而,他们的皇上给他们许下一个多么美好的诺言。
不斩敌将终不还—这种任何一个将领都会许诺的不负责任的誓言又算得了什么?较之而言,回家二字,岂止重逾千金?
“皇上万岁!”
数十万人从胸腔破出的吼声震动着烈熠的鼓膜,终于掩盖了曾经遗留在耳中的回响。七界,终究还是应该属于滟昊冷。他,只要这些士兵还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〆
第十章 不可言说
“熠,你真要去?”赫连远压低了声音,为的是不让第三人听见。他临行在即自己却出言阻止,本就是动摇军心的举动,况且直呼他的姓名,也是全然的于理不合。然而早已念习惯的一个字,心心念念都舍不得放下的一个字,陡然改口谈何容易?
“浅草桥的重要意义我已经给你说过,此行自是不可避免。”烈熠苦笑,眼下就算不顾及他本人的心意,看看身后挑选出来的突击部队,蓄势待发的形式就该明白此行已成定局。君无戏言,更何况还是战时的军令
赫连远那里看得见旁的东西,他的一双眼里,便是连烈熠一人的影子都放不下。“所谓的重要意义,恕我不能苟同。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座偏远边境的桥梁而已,不仅不在焰赤或者汐蓝的境内,而且还远离主要的交通干道。”
对方的直言不讳并没有引起烈熠的不快,关于浅草桥他们两人一直意见相悖,谁也不能说服谁,同时两人有各自坚持着自己的看法。这并非冥顽不灵的固执,他们都是上位者,若是连自己的意见都不能坚持,又如何领兵打仗?
“如今的浅草桥的确缺乏战略地位,但是赫连远我也说过,一旦两国开战,战局扩大之后此处就很可能成为我军赖以生存的生命线。”烈熠叹息着重覆自己曾经已经说过的话,如今虽然手中空空如也,之前在营帐的巨幅地图之前,烈熠也曾仔细的演示过局势的更迭变迁。
最和平的战争与最混乱的和平之间也是截然不同,其中一点就是,战时无论发生什么皆有可能。即使不能面面俱到,也要尽可能的考虑到一切。
很有可能—言辞之中保留几分是烈熠素来的习惯,性格严谨,比谁都明白世间没有绝对的事物。浅草桥未来地位的推断,当然也不是彻底就能肯定,不过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有七分以上的把握就应该着手于进行了。
否则,真的到了那一天来临之时,莫不是要悔之晚矣。
“这是你一人的推断,还是你和滟昊冷共同得出的结论?”赫连远的声线又压低了几分,比起先前说过的一切,这一句更是绝对不能落入旁人耳中。
果然还是瞒不住赫连远—他不仅是他曾经并肩的战友,也曾亲眼看过太多的过去。一场空华奇毒,他为了解药所做的全部,早就说明了太多的东西。
回忆霎时走远,竟是自己也掌控不了的流逝。静铁关的数个日日夜夜,多少的奇谋险策被他与滟昊冷闲闲道来。不沾染一丝杀伐,也不掀起半点血腥,如同情人之前花前月下的旖旎多情,他们只是钦慕着彼此的才华,也禁不住就此折腰沦陷。
浅草桥,烈熠已经记不清当初是谁先发现了这处并不起眼的地方。是他,还是他?亦或者,是他们同时?
发觉了,便再也无法忘记,深深地铭刻在记忆之中。
别的不敢保证,只有这一点烈熠是确信的,滟昊冷一定也不曾忘记那一日的言谈。对手换了旁人,他大概可以无视浅草桥的存在,然而他却一定也能想起这里的重要。先下手为强,就看双方谁的动作更快。
然而这其中到底也全是些不可言说的因由,前因与后果,都只能成为埋藏于烈熠心中的私密。今日即便赫连远主动揣测,烈熠也不曾真正挑明,在战术商议的军事会议上,就更不会讲出根据。
缺乏根据的计划当然难以说服旁人,烈熠身为主帅也难以勉强。这是他与滟昊冷之间最大的不同,烈熠在主意已定之后会以理服人,而滟昊冷从来都不讲道理,全凭自己高兴与否。
情势所迫之下,派出这么一只不足三千人的轻骑赶赴浅草桥已经是极限。为了弥补战力上的不足,烈熠才决定亲自担当指挥。
神色的变动算不得十分明显,然而放在烈熠一贯八风不动的神容之上,就已经相当反常。偏偏以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熟识,赫连远随意一看,就已经得到了并不想得到的答案。“熠,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想错了,那会怎么样?”
“错?”呐呐的吐出这个字,却不是为了得到答案的反问。烈熠犹自陷在回忆之中,并不曾回归现实。既然是状况如深渊的万劫不复,要想摆脱自然就不是那般容易,意随心动,心都尚且还沉在其中,何况思绪?
赫连远真想狠狠的打醒他,不单单只是这一瞬的荒神,还有这一整场使他深陷的天下迷局。“说到底,你会关注浅草桥也只是因为曾经的— 推断。无论当初想起谋划的怎样的战略未来,到底也只是纸上谈兵。”
措辞极其不客气,说的倒是实情。顿了良久,赫连远才不情不愿的吐出那个死也不愿出口的名字,先前一直都在设法避忌,如今显然是避不过了。“滟昊冷也不过是一时的想法,税额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改变主意。”
烈熠无言以对。
最真实的想法独独属于他一个人,除了令自己深信不疑以外,难以说服任何人。下意思的侧过脸张望,但凡是熟悉七界地理的人都能想到,烈熠望去的正是浅草桥的方向。
“为了莫须有的猜测,竟然要全军主帅离开军营,我实在难以答应。”为了即将来临的大战,烈熠亲自坐镇军中是多么重要的一环。反对他此行的不仅是赫连远一个人,还有无数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的官员将领。
“赫连”叹息着换他的名字,烈熠几乎以待了哀求。所有人都可以勿论,唯独他一个人,烈熠不希望他也来阻拦,至少看在他们生死与共的份上。
“我是以焰赤盟友的身份阻止你。”强硬的狠下心肠,要说一意孤行,任何人都有必须坚持的事物,固执的心意不单单只属于他烈熠一个人。“此战对琅邪也是至关重要,如果因为一时的草率耳熟了全局,我难以甘心。”
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等的就是他回心转意。只可惜烈熠不是轻易动摇心智的之人,浅草桥之行已是无从更改,最大的妥协就是给对方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