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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你?”不屑的质问,掩盖了沐霖此刻失望的心情。
“本来就是我。”清冷而独特的声线,早已成了烈熠的标志。也不去看沐霖脸上涌起的不可置信,只是举出无从反驳的理由,“景卉如今是我的属下。难道这一点,非没有告诉你吗?”
沐霖低下头,不是为了躲避对方,而是为了去看自己怀中搂着的人。新月双眼阖在一起,却不是安然入睡的模样,紧要的牙关证明她正在忍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面颊一颗接着一颗的滚落。如今的她,哪里还有开口说话的力气?
更别提告知那个该死的景卉究竟是何人的属下!
燃烧的愤怒化作刻骨的怨毒,直直朝着烈熠而去。并不是只有有形的箭矢才能伤人,有时候,无形的怨恨会更加令人体无完肤。
然而烈熠只是无声无息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既是理解,是容忍,也是……原谅。至少对于此刻沐霖的心情,烈熠并不像加以任何苛责。
烈熠上前一步,取出一只药瓶展现在沐霖的眼前。“这是止血疗伤的圣药,桑先生亲手所制。给非服用一粒,会延缓她出血的症状。”
不可否认,沐霖有一瞬间的心动。不是因为烈熠的赠药,他表现得再如何仁慈,放在沐霖眼中与惺惺作态也没有什么区别。真正打动他的是桑拓的名字,世上没有人能够否认桑拓的医术以及仁心。如果这伤药真是出自其手,一定具有非凡的效力。
可惜到了最终,沐霖也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只因在最后一刻,被他抱在怀中的新月,用尽仅存的力气按住了他的手。新月没能顺利出声,但是沉默的阻止比什么都更加具有效力。
烈熠没有勉强,清楚这不是能够勉强的事。只是将伤药放在沐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旦当他改变主意,就可以用这个救治他想要救的人——不过这大概也只是他的多此一举。
“皇上为何不在?”沐霖坚持着这个问题,即使换了一种方式,他的执着也没有因此减少分毫。
烈熠没有问他所谓的“皇上”是谁,脆弱的容颜反映了沐霖错若的神经,怕是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这里是牧野军大营,昊泠并不适合来此。”
“不!我不相信!”很显然沐霖还是被深深刺激到了,为了这个他穷尽一生也不曾叫出口的名字。为什么,当烈熠唤出“昊泠”二字时,是那般的亲昵自然,那般的……顺理成章?他们两人,不该是世间最水火不容的么?
沐霖恶狠狠的瞪着烈熠,森冷的目光加上披散在肩上的白发,他就像是一匹负伤的孤狼。
过去的实在太久,烈熠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沐霖质问他是什么时候的事。北冥城的荷花池畔,为着同样一个人,为着同样的疑问,沐霖也曾咄咄逼人。只是那时的他,带着少年的骄矜与自负,烈熠虽然不喜欢,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时的沐霖是神采飞扬的。到了今时今日,再也看不见半点年少自负,剩下的只有凄厉与绝望。
“你不相信什么?”按照烈熠的本意,是想问问沐霖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相信。话到嘴边,不自禁的换了一种不那么伤人的方式。
沐霖被问得一愣。是啊,到了如今,还有什么事情不值得相信?无尽的鲜血,浇入他的眼睛,灌进他的心里,扑灭了一切不甘的念头。呆滞的扶着半昏迷状态的新月,除此之外,沐霖什么也做不了。几番张口,滑过唇边的都是暗淡的呼吸。
“我不相信,皇上会把我的一条命交给你处置……”无数次的呼吸汇集在一起,终于组合成一句意义完整的句子。这是沐霖心底最后的一点执着,如同缠绕在心上的藤蔓,如同深入骨髓的剧毒,除非当他真正阖上眼睛辞世的一刻到来,这一切依旧会折磨着他。
泪水违背沐霖的意志,划过脸庞,留下晶亮的痕迹。“我不相信!我死也不会相信!”
“我也……不相信……”沐霖的嘶喊勾起了蛰伏已久的心愿,新月奇迹般的醒来。不再是战场上仿若燃烧的美丽,这位泉溪镇的花魁又回到了温婉的模样。时间再她动人的眼波中迅速倒退,还是相思楼上的新月,善解人意。
“昊泠的确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事实,即使烈熠隐去了大部分事实,剩下的部分依旧可以称之为事实。
至于更加深层次的事实,那就是滟昊泠甚至不屑于处置这两名叛徒。对于所有人都薄情寡义的滟昊泠,奉在面前的忠贞都可以无动于衷,更何况……背叛?当新月,以及沐霖迈出背叛的第一步起,就应该预料到这个结果。
“今次的行动,全是朕一手策划。”为了让他们两人微微好过,而揽下一切罪责。烈熠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仁慈,虚伪到了极点。只要这份仁慈无法抚慰人心,那么唯一剩下的评价就是,可笑。
“这些,我都承认。”新月笑的无比从容。“景州叛乱中,我就是幕后黑手,这一点自然已不用再多说。至于青夷一战,是由我亲手杀了牧野军的警戒小队,才有了正式开战的导火索。至于那些情报,尽管大部分内容依旧属实,但在经过我手之后,都少不得在细微之处做一些有利于我的改动。”
新月的坦诚多少还是有些出乎烈熠的预料,这样也好,至少免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为什么要做这些?挑起战乱对你有什么好处?”
“挑起战乱?”新月摇着头,轻轻笑出声。“皇上,你方才说的那些我都承认。但是挑起战乱这个罪名太沉重了,我一介小小女子,着实承担不起。”
当她还以“非”的身份与自己合作时,烈熠就已经充分了解了这个女子的狡黠。只是到了这个生死都不由自己把握的当口之上,她还能出尔反尔,这完全超出了胆大的范畴,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景州的叛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百姓们恨透了汐蓝皇帝的作为。在饮水中投入血吸虫虫卵,景阳王都一夜之间几乎变作一座空城,多少无辜百姓惨死于这场疫病之中?”正如烈熠随口就能举出她的罪状,新月也在信手之间找到反驳的证据。
“然而在我看来,滟昊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还不是这个。”柔情似水的目光中,莫名加入针尖也似的锐利,像是要将烈熠洞穿一般。“他真正的错误在于,没有斩草除根。留下幸存者,就等于留下仇恨。按照滟昊泠的本意,是打算让景州鸡犬不留的,到底是什么令他改变主意呢?”
烈熠沉默。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与他一样清楚。
新月话锋一转,“接下来再说说青夷一战,真正算起来我所杀的士兵仅有十人,但是为什么最终的死伤会那般惨重?在一开始只是一支警戒小队的失踪,为何牧野军竟没想到要调查真相,一口咬定是汐蓝所为?”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出口,柔缓的语速说着与之全然不符的犀利言辞,字字机锋,一针见血。这一次新月也不等烈熠回应什么了,想来他是知道本后因由的,只不过是说不出口罢了。
“至于更改情报一事,那些与事实有所出入的部分,你认为滟昊泠真的看不出来?不,为他提供情报的人又不单单只有我一个。这些作为,都是他的纵容。因为,滟昊泠想要开展。他,想要整个天下!”
第九章——霜华青丝
双方都不是信口开河之辈,所举出的每一件事例都是无从反驳。他们都不可避免的被卷入这场混乱之中,同样的,各自的作为又令这一场混乱更加失控。
“皇上,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何我们会做这一切么?”当烈熠认为新月极度抗拒这个问题,再也不会回答之际,话题兜了一圈知州再次回到原点。
似乎有泪水盈满新月的眼眶,但是,烈熠更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只是错觉。
深深吸了一口气,沐霖缓缓说出一句话,“我们,只是想要生存下去。”
能够体会到她的祈望并没有半分虚假,然而烈熠依旧无法苟同她近乎惨烈的做法。“即使你们不从中作梗,当七界统一的一天,依旧还会有你们生存的空间。如今你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令希望保护的人不断丧生。这些,真的有意义么?”
“我们存在的空间?”新月仰起脸,怨毒写满她娇俏的面容,她甚至顾不得自己此刻气血两虚,凄厉的吼道。“皇上,你错了,从来就不存在我们生存的空间。有的,也仅仅只是少得可怜的缝隙而已!”
新月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一句话,她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之中迸出来的。“这个天下越混乱,容我们生存的缝隙就越宽阔。”
沉默片刻,烈熠郑重其事的开口,只是在言谈中换了一个称谓。“沐霏公主,你这又是何苦?”
“原来,你已经猜到了。”新月,从现在开始应该称之为沐霏了。她的反应远比烈熠想象的平静,也比她自己认为的平静。甩了甩脑后的头发,霜华以清晰可辨的速度染白了漆黑如墨的发丝,大战之后的鲜血,还遗留在发间,只是这丝毫无损其美丽。相反,每一根长发都带着琉璃般脆弱的光华。
如烟,如雾,纯白到如此不染杂质的发色,烈熠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冰族沐霖,柔蓝之王。
此刻,沐霏正半依在沐霖怀中。两张贴在一起的面容,同样的笔墨难以描绘,眉眼之间,相似的近乎于铜镜内外。
原本打算拨开挡在前面的一缕发丝,然而当手指接触到那一缕白发之时,沐霏有些突兀的改了主意,反而将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随后淡淡的苦笑起来。“十多年了,都不曾见过自己这个模样。如今看起来,还真是不习惯。”
视线并没有离开手中的白发,口中的疑问却是真真切切冲着烈熠而去,“之前你所举的那些罪状,只能证明我背叛了滟昊泠。我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么破绽令你猜到我就是沐霏?我的出生是冰族王室隐藏最深的秘密,甚至在我懂事之前,就已经被迫离开冰族。就连如今的王室之中,也没有人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这么一个并不存在的,冰族公主。
包括沐霏这个名字,或许也只存在于唯一的弟弟心目之中,被深深地埋在心灵的角落之中。
“朕应该更早一些猜到的。”烈熠也直言不讳,这一场勾心斗角已经得到了最后的胜负,彼此之间也无需再隐瞒什么。“当日在石壕村,我问起你的名字,你所作出的回答并不完全都是谎言。”
只可惜当时未能明白,原来不是他所认为的“花树芳菲”,也不是她自己所解释的“是非难容”,真正正确的那个字,细雨霏霏,独独属于冰族王室的名字。与她的弟弟沐霖,如出一辙。
沐霏怀着几分自嘲的苦笑起来,既然已经离去故土,离去亲人,在数年后与弟弟重逢之际也不能相认。她明明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为何依旧忘不掉自己的名字。甚至在虚构的身份之中,也掺入毫无意义的半真半假。
烈熠一眼看出沐霏的难以割舍,她就像是被狠狠的困在过去的藩篱之中,想要逃开,然而穷尽全力也无从挣脱。
困住她的东西,便是对于故国的留恋。
“既然舍不下柔蓝,为何要让你的族人遭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