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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直到感觉到眉妩有些气息不稳,燕归愁才终于将她放开。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怒目相视,反倒是惊喜的发现,第一次见眉妩躲开了目光——以燕归愁的判断,这应该是在娇羞。眉妩生气时一定会表现的无比直接,她会躲开,自然就不是生气了。
还是揽住她的肩头,只是再也没有半分异样的举动。当然了,前提是忽略他志得意满的笑容。燕归愁倒也不是不懂得收敛,再逗下去,说不定真的要恼了。笑了片刻,还是换上了平常的表情,然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解释。
“此事说来凶险,其实做起来倒也不算太难。”倘若这话是对别人说的,多半有说谎之嫌。但是对于眉妩,至少在这样的情景下,燕归愁没有对眉妩说谎的理由。“只要小心一些,也就没有任何危险。”
眉妩的心思也完全可以称之为灵敏,只要静下心来,这些话自然就能听得进去。
“你要相信我的实力。除了皇上和公子之外,再没有比人能够伤的到我。”这倒不是燕归愁盲目自信。在他的信条之中,实在打不过,还不许逃么?当上羽檄军的元帅,骨子里还是摆脱不掉游侠的品性。而被所有游侠尊崇的生存之道,其中就有极为重要的一条——打不过,躲得起。
眉妩轻轻摇头,笑的无力。能猜到对方正在想些什么,这本也算不上什么错误的想法,只是这般大刺刺的挂在嘴边,多少还是有些让人不知如何评说才好。
将不能评说的放在一边,眉妩也开始谈论正经事,“刚才就想问了,如此肯定熠公子不会真正出手,到底是怎样的理由才令你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断?”
“刚才不是说了么,要动手早就动手了。既然没有,就证明这只是做戏给别人看的。”
“那样牵强的理由你用来骗骗冯毅那样耿直的汉子还有用。”眉妩略有几分不高兴,柳眉倒竖,妙目中也提出警告。“按照你的说法好了,做戏给别人看,但要怎样的理由才能让熠公子做这一场戏?我完全没有看出这件事对焰赤有半点好处。”
眉妩一生气,燕归愁立马就矮了一大截。嘴唇一扁,那样委屈的神色摆在他的脸上真是无比喜感。“妩儿,我真没骗你。公子的最终目的,我真是半点也想不到。”不等眉妩再一次不快,赶忙继续,“但是这一战之中,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或者说想要达到怎样的结果,我大致猜到了。”
一番话,乍听起来不复杂。细细琢磨之后就发现中间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子,听的人有几分糊涂。
燕归愁也反应过来,自己东扯西扯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到点子上。略作思索,索性拉着眉妩站起来,“我说了你也不相信,不如去军营中走上一圈,也就懂了。”
由于主帅选了棵大树当成窃窃私语的好地方,士兵们搭建营地时自然而然就避开此地,离的越远越好。当燕归愁有了这项怪异的提议,眉妩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他朝士兵聚集的地方走去,但是心里的孤疑反而更重。
与平日里看到的军营,区别倒也没有十分倒。不多时间,一切就已经安排的井井有条,将士们各司其职做着手中的工作,有条不紊。越是在平凡的时刻,越是能够看出一支军队的素质,根本用不着燕归愁下达具体的命令,所有事宜都处理的相当适宜。再退一万步讲,不是还有冯毅盯着么,燕归愁这个主帅当然是怎么清闲怎么过了。
一定要找出不同之处,那就只有一点,今天的军医是有史以来最为繁忙的一天。穿搜在营地之中,马不停蹄,恨不得再多长出两条腿四只手才好。
大规模战役的后遗症在这个时候完全体现出来,受伤的人员太多,其中还不乏许多需要立时救治的重伤患者。羽檄军中配备的军医和药品都算不错,至少比起很多军队而言已经多出了不少,然而在真正面临如此惨烈的局面时,依旧还是令人感到捉襟见肘。
才看了一眼,眉妩的心就已然被自责吞没。当初投身于这一场动乱的洪流,只是为了得到足够的权力保护族人。如今不是别人,甚至也不是幽州新的主人滟昊泠,是她自己,因为一己私利竟使族人蒙受如此大的损失。
“妩儿,别偏开脸,看仔细一些。”燕归愁阻止了她的离去,抬手随便指了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名军医正在照顾两个伤者。一个伤势轻一些,尚且还有余力坐在地上,看那纤细窈窕的背影,应该是魅族的女刺客。而另一个人就远没有那么幸运了,一道长长的刀口划开了肚腹,隐约能够看见其中的肠肠肚肚。也亏的那名女刺客和军医胆色过人,亲眼看见如此景象,居然也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经过检查之后,军医刚要准备给那名战士疗伤,抬起的手却被其按了下去。虚弱的声音,有几分断断续续,“先帮她……看看,她也一身……都是伤……”
军医无奈,对他而言反正都是病人,治疗谁都是一样,只好将身子又转向女刺客。
哪知这一位的回答更加直接,没有丝毫避讳,拉开衣领露出肩上的一处箭伤。为了不影响行动,箭矢早已折断,只留了箭头还在肉里,另外就是一个可怕的血洞。女刺客开口,淡然的仿佛不知感情为何物。“比较起来,我这只是轻伤。”
军医倒也赞同这个意见,那战士的伤口要再不缝针,他的一条命也保不住了。拿了器具就要动手,再一次被奄奄一息却又固执的伤者拒绝。“给她拔箭,会化脓……”大有一副自己死了也没关系的架势。
一把火在军医心头烧起,招呼也不打,金疮药粉就这么直接洒在那人的伤口上,火烧火燎的疼。在他龇牙咧嘴的抽气声中,军医冷冷的道,“这下老实了罢?不然还以为我们这些军医可以随意供你们呼来喝去。”
第三十四章——大爱无疆
眉妩越看越是迷惑。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军营之中的每一个角落,表面看起来都算不得复杂。大致来说,就是两族士兵之间互相推让疗伤的机会。但是,她所不明白的是燕归愁特地带她来看这些,是为了说明什么。
最关键的一点,这些与熠公子的目的又有什么关系?
“妩儿,还不明白么?”燕归愁凑近眉妩的耳畔,肮脏血腥的战场上,独独她身上有一股令他安心的幽香。想来,她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正是因为看到了,在那份平常之中透出的异常,她才难以确定最后的答案。
“你想让我看的,就是军医疗伤的情景?”眉妩再一次确定。如果真是这个,不错,她看见了,但是,这又怎么样?
“这样的情况,以前会发生么?”
军中医疗资源紧缺,尤其是在行军打仗途中,人数有限军医更加不可能照顾到每一名伤者。羽檄军也许还不至于像有些纪律涣散的军队那样,为了争夺优先治疗的权力出现大打出手的情况。然而,谁也不会将救治的先机主动让给别人。有些伤势,哪怕多耽搁片刻,赔上去的就是一条性命。
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谁也不是傻子,不是么?
眉妩以一缕冷笑代替了回答。
燕归愁想问什么?羽檄军是否具有谦让的精神?关于这一点,她不会盲目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不过谦让这种东西,只存在与同类之间不是么?放在军队之中,要让一名士兵将生存的希望让给别人,除非对方是他的袍泽兄弟。可惜的是,在汐族人眼中,七界的其他部族,都比他们低下了不止一星半点。
尤其是魅族,不就是一群可让任人驱使的刺客么?哪里够得上资格与他们称兄道弟?
“现在,这些不都发生在眼前了。”
直到燕归愁的声音再次响起,眉妩才被拉回现实之中。眼前的情景明明真实的触手可及,偏偏又带着一层捕捉不到的朦胧虚幻。想了许久眉妩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内心在下意识的躲避这种事实。
这种从来不曾奢求会发生的事实。
毫无征兆的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烈熠时,他与自己的对话。
——情况总会有变好的一天,悲惨的种族总不会一直都悲惨下去。这样,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猛然转过头,迎上了燕归愁温柔到近乎宠溺的目光。“你是说,如今羽檄军中的转变都是熠公子的功劳?”
“是不是功劳,我并不敢肯定。”燕归愁依旧还是实话实说,到目前为止,他也一样有许多看不透的真相。“不过你我都清楚,没有之前一战,就绝不会有如今我们看到的一幕。魅族的拼死相援,从内心里震动了羽檄军的士兵。他们大概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魅族与汐族,已经是一个阵营的同伴。彼此,同为汐蓝的人民。”
军人,本就是世上最固执也是最单纯的一群人。有时候,再多的道理也难以令他们信服,他们只信奉于某些特殊的东西。绝对的力量,是其中之一。
而生死与共,就更是其中之一。
为了共同经历生死的同伴,他们也可以不要性命。尤其是有过救命之恩的兄弟,他们更是可以同样以性命相报。
“公子让羽檄军的各族战士相互理解,惺惺相惜?”眉妩喃喃自语,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团结只会令汐蓝更加强大,世上哪有人处心积虑只为提升敌人的实力?”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是否为了皇上?”这是眉妩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然而却是经不起推敲的。与其拐弯抹角的做这许多事,烈熠不如原则留在滟昊泠身边,那样岂不对其更加有利?有了他的帮助,汐蓝或许早已完成了统一天下的过程。
“皇上,应该也是其中一项理由罢。”燕归愁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这还远远不够。“妩儿,你自己又是由于怎样的原因才卷入这场漩涡?”
燕归愁的话题换的太快,不知怎么就从烈熠的身上转到了她的动机。眉妩怔了一会儿,才有几分苦涩的回答,“为了什么,你不是早就知晓了?皇上将隐匿部队交到我手上的一刻,我已经将目的说的清清楚楚。”
只是再明晰的目的,也有违背初衷的一天。一点借着一点的偏离预定的轨道,如今的木屋已经分辨不清,如今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依旧正确。
记忆一下变得鲜明,燕归愁点头。“是了,你是为了你的族人。”伸手理了理她散下的发丝。为了行动方便,眉妩的头发永远都是束起,在先前的大战中,发丝终于也有几分散落。“其实,我一直都很敬佩你。”
眉妩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在笑的表情,充斥其间的,只有满满的无奈。保护族人,只有在夸下海口的一刻才能做到信心十足。只有当真正深入其中,才能体会没走一步都受到无尽的束缚,艰辛无比。
手指一勾,将一缕鬓角的发丝掖回她的耳后。“妩儿你可想过,其实公子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帮你?”
“帮我?”三分惊诧,三分怀疑承载于眉妩的眼眸之中,剩下的部分,却是躲避不了的深思。
“回顾一下这次战斗,将羽檄军一分为二的人是我不假。最后阻止姚阂部队前来汇合的还是熠公子。”这是一场相当复杂的战斗,燕归愁只挑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