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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
但是,还是有不对劲之处。
越是接近敌人营地,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说不上究竟古怪在哪里,然而那种违和感还是压上心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在生死一线之间的直觉,绝非那些刚刚入伍的新兵能够比较。事实上,历劫沙场的人都十分信奉这种直觉。很多时候,比起情报,直觉更值得相信,也一次次的挽救他们的性命。
支撑他们继续潜入的理由只有一个——烈熠还未曾下达撤退的命令。
这不仅是一名士兵习惯服从军令的本能,更是对烈熠无条件的信任。只因他不认为此地暗藏凶险,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跟随在他身后一起闯荡。
潜行的速度很快,短短几轮呼吸之间,牧野军已经挨上了营地的边缘。就在那一刻,众人陡然明白那种怪异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羽檄军军营灯火通明,然而却空无一人。
如同火光照耀下的一片死地。
“皇上?”沐霏传音呼唤。幸好传音之间难以辨析出说话之人的口吻,不然烈熠一定能够听出她的哀求。极端的恐惧压抑下,这一位生性狡黠的女子,终于还是暴露出来从不示人的软弱。
原来,她也是怕死的。自认为避过命运,闯过乱世,在刀枪箭雨中都安然无恙的生存下来,原来还是害怕死亡的。也许,曾经的不在乎只是因为。。。。。。死亡的阴影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
烈熠没有回应,甚至,眉宇间的从容都没有半点改变。
沐霏咬了咬唇,看上去颇有几番楚楚可怜。如今的异常已是这般明显,烈熠还不管不顾只想着前行,鲁莽的行为引起沐霏的强烈不满。她并非是那些对烈熠效忠的战士,自然也不愿义无反顾的为之送上性命。挣扎之间,考虑的皆是值得与否。
思绪还未曾得出定论,脚下的步伐就下意识的减缓。瞬息之后,远远落后了一大截。
烈熠终于回神,平淡无味的回望沐霏一眼,不赞赏不激怒,仿佛她的作为全然与己无关。抬起一只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全军原地待命,朕自己进去。”像是被沐霏的临时退缩提醒,烈熠终于下达这个命令。
沐霏恨的牙痒而无从叙说,她此刻完全可以肯定,方才的烈熠一定沉浸在自我的思绪中,对周遭环境的变化全无所觉。大概,连她那一声呼唤都根本未曾听见。事实上,沐霏又何曾知道,以烈熠的原则,但凡是存有半分陷阱的可能,他也不会带领属下前去送死。
他宁可,只身赴险。
命令全军停下,也是判断出此地不会有任何危险,短暂停留不会有任何不妥。
只剩下烈熠一人,往营地伸出去的速度反而减缓下来,缓慢,但却没有半分凝滞,他像是早已知晓应该前往的方向,每一步踏出之间都有着无比的坚定。
第十一卷 第十二章——孰轻孰重
一张纸笺,在手中攥的变形,仿佛要生生将上面的四个字烙在手心一般。夜袭军营,在灯火通明空无一人的营地中,烈熠就找到这么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明明白白来自于滟昊汵。“如你所愿。”四字,张狂的一如他本人,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刺进心里。
鬼使神差的,这张纸条就被他带出营地。没有想属下解释一句,只是近乎强势的下达折返燕支花海的命令。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有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第一次见到如出鞘宝剑般锐利的烈熠,竟是如此难以接近。
“这就是你的决定?”烈熠恨的指尖都在发颤,越加能够清晰辨别出捏在掌中纸条的纹理。如此的疾言厉色,兼职与平日的自己大相径庭。
滟昊汵只是笑,既没有常见的讽刺,那笑容中也找出丝毫寒冷,似乎就是单纯的笑着。能够与烈熠想见,对他而言大抵就是世间最值得开怀之事。心上愉悦,便也就会心笑了出来。“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成全熠的愿望么?”
委屈——他竟然能够从对方的语音中听出明显的委屈之意。滟昊汵就像是存心要将自己的所有作为都算在他头上一般,无论对错。
烈熠并不像九歌那样伶牙俐齿,不是因为他笨拙,事实恰恰相反,他出口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着无尽的道理,三言两语之间就可以轻易将旁人说服,也就用不着再多费唇舌。哑口无言到了一个字噎说不出来的地步,在烈熠身上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分明已将对方激怒,滟昊汵想的却不是劝慰,从未曾见过的表情令他觉得煞是有趣。应该是气到极点,血液涌起,薄薄的皮肤之下隐隐泛起一层浅红,是烈熠身上从未出现的艳色。
也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个人。
“熠带人在汐蓝做了这么多手脚,为的不就是逼我出战么?”说的是实情,但不见得所有的实情都该拿出来一一讲明,至少在这个时候,滟昊汵提及此事,所起的作用完全是火上浇油。
“我是逼羽檄军出战,还是逼你‘一人’出战?”烈熠咬牙切齿,尤其是说到‘一人’二字时,近乎是从牙缝之间硬生生挤出。
他太小看滟昊汵了,或者说,他太小看滟昊汵的胆大妄为。不带一兵一卒,单枪匹马就这么杀向燕支花海。不错,经过之前的一再消耗,牧野军的实力的确已经大打折扣。可是,在这原野之上,还有整整四十七万的兵马。他难道打算靠一己之力,将这四十七万人一个不剩全部杀光?
他真以为自己是风御畅占星中那个倾覆天下的预言之子?
近日来一直心神不宁,自从在雨檄军空置的营帐中的了留言以后,心绪就没有一刻得以平静。原本依靠桑拓配置的药物,压制下去的头疼也开始反复发作。然而此刻,烈熠却感激疼痛的存在,正式因为痛苦才使他保留了一份神智的清明。同时,也使恶劣的预感更加强烈。
最终还是无法再忍受磨人的不安,不顾一切,将牧野军的一切事务扔给赫连远遥之后,自己在马厩中随意选了一匹坐骑就朝着汐蓝的边境赶来,他,甚至不敢让倾夜同行。
知道远离营地良久之后,烈熠才惊觉过来,他几乎什么细节都未能来得及想赫连远遥讲明,包括他此行的去处一击未定的归期。赫连远遥的能力再卓绝,要在如此千丝万缕的繁杂事务中理出头绪,只怕也会十分辛苦。
但是,他就是不管不顾了。
哪怕此时遭到敌人突袭,全军覆没,他也顾不得了。
回望之下,再也看不见营地的半点影子,烈熠才看堪堪想起背负在自己肩头的千斤重责。可惜,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如今,剩下的唯有庆幸。烈熠庆幸自己的一时放纵,倘若在出发前照旧被律条所束缚,他只怕会为将来的结果后悔一生。要不是他及时在边境献上截住滟昊汵,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大概真的会以一人之力挑战焰赤大军。
滟昊汵在想,或许他的性子里真有相当劣质的一部分,譬如此刻,见到烈熠的气急败坏,他反而为此感到无比欣喜。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才终于迫他显露真心?不,应该不是这样浅薄的理由。况且烈熠的真心为何,他从来也不是。。。。。。不明白。
更确切的说,是证实了自己也是他所在乎的。即便最终无法与这个天下相较,在烈熠的心中,他滟昊汵也并非无足轻重。
应该,为此知足么?
偏偏,他好似那般贪心的一个男人啊。
“熠,实际上你我都明白,你的目的是想让羽檄军房企水战的优势。”这便是滟昊汵所贪心的地方,他绝不会满足一时的感动。即使在这一刻,除了他以外,烈熠的心中根本放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他依旧还是想要与未来抗衡,势必非要将对方曾经在乎,将来也会在乎的东西统统拔除不可。
这也决定了,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平和相对的一天。
现实,会在最不适宜的一刻前来搅局。
如此浅显的目的,自然会被滟昊汵洞悉,这不值得奇怪,更不值得为之失措。唯一令烈熠难以接受的,只有美丽虚幻与残酷现实之间的转换,如此之快。
快到。。。。。。来不及应对。
“假如最后一战在汐蓝境内进行,那将不再是战争,而是单方面的杀戮。”这个事实,早已在牧野军刚刚度过边境的所遭遇的伏击战中,以血淋淋的真相所证明,容不得任何人以侥幸的心理逃避。
烈熠所说皆为事实,于是滟昊汵也以事实来作答,“离开汐蓝,羽檄军就失去了先天的优势。”
果真如此么?至此烈熠已能证实长久以来的猜想,滟昊汵的话乍听之下简单,其后还有无数旁支横出的意义。“之前刻意节节败退,除了蚕食牧野军的兵力以外,更深层的目的是为了将牧野军引来汐蓝。天时地利都占尽的汐蓝,最终得胜的把握将更大。”
说是深刻,也算不上如何隐秘的目的。大概也只有那些为了表面胜利而沾沾自喜的凡夫俗子才会被蒙在鼓里,至于烈熠,滟昊汵相信他是冷醒的,也是警觉的。
“尽快结束这场天下之争,不正是你所希望的结果?”既然战争,就免不了流血。最快结束一切的办法,就是单方面力量的压制,令其敌人没有还手余地。“我原本以为,你同我一样希望在汐蓝了结一切。”
有些无奈的叹息,滟昊汵盯着对方的眼眸,缓缓的补充一句,“熠,有时候的你,真的很矛盾。”
烈熠默认了这个评断。
在天底下,找不出比他更加矛盾的人了罢?悲天悯人,偏又满手血腥;不忍伤及无辜,却又一次接着一次的掀起战争;明明总算到了该有所定论的一颗,他还在害怕那个结果,不忍让一切结束。
明明爱着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远离。
“我之前的想法,许是过于天真了。”烈熠眼中盛着苦笑,并非浮泛的浅显一层,而是从胸臆深处涌上来的苦涩,让这表情看上去分外使人心疼。“直到那一日见到汐蓝水军杀戮的样子之后,我才明白汐族如何渴望鲜血,渴望宿敌的鲜血。”
那般娇美的汐族,在波光粼粼的映衬之下才真正显示出他们的美丽。然而当面对数百年的宿敌之时,他们是那样毫不留情,根本不在乎弄脏自己的双手。鲜血染红的,不仅是他们的面孔,他们的长发,还有他们身后的河水。
如饥似渴饱饮敌人鲜血的同时,带来的是无上的满足。
仇恨,究竟具有多大的力量?烈熠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案。汐蓝与焰赤之间究竟因何水火不容,怕是没有谁还能追寻到久远之前的答案。从历史的尘埃之中,没有留下真相,留下的只是两族难以弥合的伤痕。
那一日的杀戮,执刀的一方是汐蓝。若是换上一个场合,烈熠悲哀的发现,焰族也会同样嗜杀,将杀戮仇敌当做最大的快慰。
“昊汵,说不定你才是对的。如今流淌的鲜血,还远远不够。所以,正式开战罢,酣畅淋漓的打一场,也许就能得到一个令我们两族都满意的定论。”
第十一卷
第十三章——征讨檄文
是夜
北冥城沉浸在一片万籁俱寂之中。
或许世间大多数的宫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