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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庆王爷的忠告,我记住了。”察觉自己的语气太冷,她也软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庆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我知道,多谢。”
送走了巳太一,她仍继续坐在拦杆上等待,压根没发现有双眼正瞅着她,但那人终究没有现身,脚跟一旋返回太子寝宫--灼阳殿。
而她,痴痴地等,等过一夜又一夜。
直到一天,打从掌灯时分便开始下雨,她不由得求着雨赶快停。然而这雨却像是在和她作对,越下越狂,毫不消停。
雨不停,他恐怕没事也不会到莲池曲廊上吧。
“太子妃,皇上差人赏了一把琴呢。”苏璘抱着一把琴从寝殿外走来。
她倚在窗前,瞧了一眼,心知那把通体乌亮的琴绝对是把绝世好琴,但她没兴趣碰。
“太子妃,你瞧瞧,这可是进贡的琴,是有名的琴师伊和弦特地献给皇上的,这底座还有他的落款,听说他造的琴是无价之宝,外头叫价万两还买不到呢,但皇上竟把这琴赏给太子妃。”苏璘笑得眉飞色舞,活似这恩宠是给她的。
梁歌雅懒懒地看着她。
“苏璘,这几日太子可有回东宫?”
苏璘神色变了下,随即又扬笑道:“皇上这阵子龙体微恙,交代了些朝堂上的事让太子办,太子自然是没回东宫,太子妃不用心急,太子这是替皇上分忧解劳,是好事。”
她在乎的才不是太子如何,就算真如庆王所说,皇后母子翻脸成仇也不关她的事,她想知道的是--“因为太子没回宫,所以朱太傅也没进东宫?”
这是这阵子太子妃第三次这么问了,苏璘微微起疑。
“太子妃是否太在意朱太傅了?”忍不住问出口,想想又觉得不对。
太子妃没机会遇见朱太傅才是,但太子妃的反应又着实古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为免被苏璘看出端倪,她起身接过琴,往锦榻前的小几搁下,纤长的指随意拨过。
“太子妃,这盒里装的是珠贝打磨的义甲。”她赶忙再将一只盒子递上。
梁歌雅接过手,里头珠贝打磨得薄透,可以想见拨弄琴弦时那声音有多情脆。想着,她便戴上义甲,右手轻抹弦,琴音脆亮缭绕如珠玉落盘。
她左手按弦,右手挑拨抹刷,瞬间自成一曲,那琴声铿锵有力,宛如战马出征,旋手一抹,出征的号角忽响,双手一静,万物俱寂,右手再轻拢慢捻,恍似战事起,两军对峙,正一一试探彼此,随即琴音急刷成雨,乱拨如风,犹若千军万马齐发,听得苏璘心口一颤。
待一曲结束,她还回不了神,仿佛真上了一回战场。
“苏璘?”瞧她傻愣愣地没吭声,好笑唤着。
“太子妃竟有着超群的琴艺啊……”她激动得不能言语。
原以为交把琴给她,不过是给她打发时间,随便拨弄好玩,没想到看似野马的太子妃,竟有这等琴艺。
“我娘的琴艺才叫一绝。”她依旧笑着,随手拨着琴。
“我有些生疏了。”
虽说她喜欢习剑练棍,但一些姑娘的才艺,除了女红外,娘全要她学足,所以她琴棋书画自有一定的水平,但在镇朝侯府什么都没有,只好练练棍,排解太过空闲的时间。
“这哪生疏了?太子妃要是在下个月的秋赏宴上露一手,肯定要吓死一些嫔妃。”
她苏璘待在宫中近三十年,什么样的琴声没听过,由她口中道出的,自然是最公允的。
“百花宴?”
“是啊,本该前两日举办的,但因为皇上龙体微恙延到下个月,依照宫律,后宫嫔妃和太子、王爷都得列席,即正是嫔妃们使出绝活,换得封赏的好时机呢。”苏璘说着,已经开始幻想太子妃技冠全场的画面。
梁歌雅嫌弃地皱了皱鼻。
她最不喜欢那种场合了。琴艺重在修身养性,要是拿来比较炫耀,未免太无趣。
两人再聊了些琐碎小事,苏璘便先行告退。
看着雨势不停,梁歌雅心烦地拨着弦。
一点一挑,一抹一刷,琴音低鸣如泣如诉,曲音婉转,如穿云霄,蓦地一切静止,仿佛凌驾高处难觅去处,犹如眼前的她,但心思一转,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人生苦短,作乐须尽欢,她不贪荣华富贵,只贪怡然自在,心无一碍,自得喜乐,她不要庸人自扰,要静心沉定,一旦慌乱,只会损人害己……
“一绝的琴音。”
那熟悉的噙笑嗓音传来,她猛地抬眼,竟见他就在窗外,她赶忙将琴摆好,驱前看着他问:“太傅,你的伤可还好?”
第六章 原来非太傅(1)
一声太傅让巳九莲的脸色微僵,但一会又掀起自嘲的笑。
“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是他顺水推舟扮起太子太傅,可如今听她这般喊他,真不是普通的刺耳。
“说这什么话,我这几天一直担心着你,就怕你的伤势恶化,甚至夜夜到莲池曲廊等你,却始终等不到,教我急着呢。”她连珠炮地说着,不忘审视他的气色,确定他脸色红润不带病气,才总算安心。
“担心我?”他噙着慵懒的笑。
她等了几夜,他是不清楚,可那一夜他本要现身,却见巳太一到来,心底一恼就不想见她了。
“你是因为我才受伤,我怎能不担心。”她没心眼地说,显得理直气壮极了。
但这般说词却不是巳九莲想听的。
“就如此而已?”他要的是她的心动。
“不然呢?”
他没辙的摇着头。
“我有东西要拿给你。”说着,他干脆推开窗子,直接跃入屋内。
这举措吓了梁歌雅一跳,正觉不妥,要出声请他离开时,他却将手里的油纸袋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她接过手。袋里的东西还热着,隐约闻到阵阵熟悉的气味。
“打开不就知道了?”
她打开来,入目的东西让她心头一动,猛地抬眼,才发现他肩头和发都提成了一片。
“你……去帮我买杂芋饼?”
“让你解解馋。”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不承认自已是为再见她那日的笑箫而这么做,反倒说服自已是为下猛药,彻底收买她的心,才冒着雨特地去买。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粱歌雅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心底是怎样的滋味。她从小甚少闹情绪,可有时嘴馋得难受,想吃什么要是没吃到,心里就是不舒坦。记得有回半夜闹着要吃沙河粉,爹特地跑到食堂,求着大厨开伙。
那时,也是近乎这种感受,仿佛自己被人捧在掌心里疼着。
他疼她吗?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苏璘的声音,她赶忙推他离开。
“你快点走,要是被人瞧见就糟了!”
巳九莲撇撇唇。
“让我看看谁敢赶我走。”这傻,他能踏进她的寝殿,怎么她一点都没起疑?
“你!你私闯我的寝殿,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大事吗?”她用力推着他,偏偏他硬是八风不动,而苏璘的脚步声逼近,她己不及阻止--在门开的瞬间,她只能将他护在身后。
瞅着她保护的姿态,巳九莲微扬起眉。
她的个头是不算太矮,但也不过到他的喉问,是要怎么遮得住他的身形?
而进门的苏璘不禁一愣。
瞧她神色变换着,梁歌雅急声解释,“苏璘,别喳呼,我和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千万别误会。”
苏璘不解地看着她,再看向垂眼低笑的太子伸出双臂将太子妃拥入怀里,当下赶忙垂眼,面颊一阵热。
梁歌雅吓得挣扎,回头要推开他,但不知他是打哪来的蛮劲,竟箍得她挣脱不开。
“你太放肆了!”她恼斥。
这人是怎么回事?竟当着苏璘的面轻薄她,敢情是活腻了?
“苏璘,我太放肆了?”他俯近她,热气吹拂过那雪白颈项。
“不……”苏璘羞故答道。
不?梁歌雅错愕。苏璘不是该长篇《女戒》说个没完没了,目睹朱太傅抱着她,她竟不觉放肆?
“听,苏璘觉得不呢。”他低低笑着,唇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颈项。
她顿时泛起阵阵鸡皮疙瘩,回头一瞪,却对上他笑得那魅的眸,心头狠狠地一颤。
苏璘听着觉得古怪,思索一番,不禁问:“殿下是不是在戏弄太子妃?”
梁歌雅睦目。
“殿下?”
听太子妃像鹦鹉学舌,苏璘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侧。
“太子殿下怎能戏弄太子妃?”
“苏璘,你不懂,这可是闺房情趣。”巳九莲很满意怀里的人儿不再紧绷,摆摆手要女官离开。
“奴婢告退。”苏璘立刻退出殿门外。
寝殿里间静无声。
好半晌,梁歌雅才声音沙哑的启口。
“你骗我。”
“没有。”
“你还敢说没有?!”她恼火地使劲挣开他,拿油纸袋丢他。
“你骗我是太子太傅,你……”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人给骗得团团转!
还记得,当初苏璘说太子要她前往镇朝侯府,免得自己又像野马似的跑出府…如今想来,这一切根本是他的算计!但她哪想得到,那个马车上的尊贵公子就是当今太子。
“这可冤枉了。”巳九莲捡起袖纸袋,汕汕地提醒她,“从一开始,就是你先误认我的。”
她一愣,完全无从反驳,确实是她自作聪明地当他是太子太傅,可是--“你明知道我错认,就该跟我说。”
梁歌雅又羞又恼。亏她刚刚还想保护他,如今想来根本是笑话一场。
“为何要跟你说?我要是跟你说了我的身分,你可会用原本的态度对我?”他噙笑反问。
梁歌雅这下答不出了。如果是太子,她自然会防备……她真是笨透了,明明就觉得他的仪态和气质不像寻常人家,她却像被什么蒙蔽了心,不曾深思,甚至刻意忽略。
“瞧,你答不出,那就代表你不会打从心底交我这个朋友。”巳九莲甩着油纸袋,然后突地抛给她。
梁歌雅下意识地接过手,那温热的杂芋饼,教她想起那天与他游逛夜市集的点滴,心头顿时百感交集。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为何要瞒骗我,甚至还求皇上指婚?”说着,她缓缓抬眼。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有些事,就算捣上耳朵,还是会传进她耳里,有些事,就算不想知道,但当太多蛛丝马迹一一浮现,她很难不做联想。
两人才在拨水节见过,八月时皇上就将她指给他,还特地要苏璘到镇朝侯府看守她,摆明是非要她嫁进东宫不可。
谁会要一个无用之物?宫中的勾心斗角时有耳闻,有利者为友,无利则舍弃,而她呢?他到底贪她什么?
然而,不管如何,那晚他愿意带她出宫,她是开心的,已经有许久没有那么开心。
“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他低低笑着,徐步逼近。
“我贪你的美貌,我贪你的与众不同,而且我还可怜你孤女的身分,可怜你被囚在镇朝侯府里当棋子,所以我拉你一把,你该感谢我的。”
“我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用自以为是的眼光看我的人。”她不信。
拨水节遇上她,他派人调查她,因为想帮她而将她迎入东宫?天底下有这种帮法吗?根本是把她从小牢笼带进个大牢笼里。
“那么我可怜你丢失了父母遗物,成不成?”话落,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梁歌雅怔怔地看着那短匕,颤声问:“它不是被拿走了?”她虽然心疼失去父母留下的遗物,可没有一样身外之物能比得上人命,所以她便让自己作罢不再想,没想到还有失而复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