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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让他看他的枪:看,它漂亮吗?许三多说真的漂亮。可成才说:就要给别人了。许三多听出了成才心里的难过,可他还是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
听着那些吉他和歌声,成才眼神迷迷离离的,有些想哭。
多好听。成才说,我一直想学,有时做梦还梦见自己在学,可醒来我知道我没时间,我是个狙击手。要做狙击手就做最好的狙击手。成才抚摸着手上的枪说:我把时间都花在它上边了。现在我知道白费劲了,看见那个老A我更觉得没希望了。
许三多还是不知道自己该给成才说什么好。
营房的群落里亮起了灯光,七连的会餐开始了。
这次会餐是在露天下的车场边进行的,几个车灯被拧往这边作为照明,这使会餐平添了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司务长张罗着炊事兵用一个个钢饭盒把菜端了上来,没什么好的,就是肉管够,酒管喝,十足的野战部队习气。
高城对着他的一连兵,举起了盛酒的饭盒,看着,暮色下的兵显得有些低沉,因为七连还没吃过这样的败仗。高城也不知道说啥好。
七连的兄弟们!高城猛发一声喊道。
到!全连的兵都齐声响应着。
我本来寻思就不会餐了,打了败仗还会什么餐?可指导员说,打了败仗尤其得会餐,鼓舞士气嘛。
一旁的洪兴国觉得这样说不好,便暗暗地捅了他一下。
那就会吧!可是钢七连的士气绷了五十多年啦,钢七连的士气还用鼓舞吗?
不用!全连的兵像炸了似的。
洪兴国高兴了,对高城点了点头。高城端起饭盒,继续道:所以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咱们为败仗喝一杯!这杯酒会喝不会喝都得喝,因为败仗是你愿打不愿打,可是打了就是打了!
洪兴国又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可高城已经仰脖子灌了个淋漓,洪兴国只好也喝了。
刹那间,全连一片喝酒声。
第二杯酒,咱们为胜仗喝一杯,这一杯,有信心打胜仗的才喝,没信心的可以不喝!
他又喝了。
全连哪还有个不喝的,又是一阵牛饮!说是两杯,实则是两饭盒,一饭盒就是一瓶子又三分之一,两口喝了两瓶多,很多人已经开始打晃了。洪兴国就是最先晃的。高城当然也晃了。
高城在他耳边问:指导员,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洪兴国摇头说:……没……没。高城说:那你也说两句吧。洪兴国毫不犹豫地端起了饭盒,他说这第三杯……第三杯,收拾残局,
重整河山,能喝的接着喝!
本就压着的部队,顿时闹腾开了。
营地外,一群兵在远处弹琴作歌,摔跟斗耍把式,侦察兵玩得最多的自然还是拳击格斗,一个兵从人圈子里被摔了出来,直摔到了酒圈子里洪兴国的脚下。
现在还在喝酒的人都已经不多了。
洪兴国看着脚下的兵,喊道:曾明!躺在地上的曾明听到了,使劲地回了一声:到!洪兴国有点晕,问曾明:你、你喝多啦?曾明忙挺起来:报告,没有!洪兴国说那就打回去!
谁把你打出来就把他打趴下!曾明应了一声是!就又杀了回去。
高城端着饭盒,眼睛已经有点发直。他看着面前是史今。
三班长……
……嗯?
……你是我最好的兵。王八羔子……
……嗯?!
……再给个一年,钢七连能练得不比老A差……
……哦。
……许三多抓一个老A……许三多呢?
许三多正给别人倒酒,听到叫他,随即应了一声:到!
高城说:我看你看走眼了,用你老家话说,硬是要得!可我就不说……
史今也就着酒劲喊了起来:许三多!……许三多呢?
许三多忙走到史今眼前应了一声。
史今用手指着许三多:今天老A要你,你为什么不去?知道被老A看上多不易吗?
许三多摇头说:我不去。
史今说这是个机会,你知不知道?
高城这时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不觉一愣:老A要他?老A来撬咱七连的墙角?哈哈!就是不给他。史今说:许三多当时就给人一口话,就是不去!高城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许三多的肩上,他说:冲这!你勒我脖子的事,不计啦!勒得好!一旁的伍六一也说:他敢去?他去我打死他!许三多!
许三多又应了一声到!
伍六一说班长怎么把你带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许三多说知道!伍六一说我不喜欢你你知不知道?班长照顾你,我也只好照顾你,你知不知道?说着拍了拍班长史今。你是站在他肩膀上爬起来的,一个班长倒下了,一个许三多站起来了……
史今说谁倒下了?许三多!
许三多说到!史今说他喝大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根本用不着任何人照顾,你知不知道?
许三多愣了一下,对史今摇着头。一旁的高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高城说: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又都不知道!
几个醉眼惺忪的人互相指着大笑,这笑声吸引了别桌上的成才,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朝这边撞了过来,他说连长,我、我跟你喝一杯!说着,成才已经一饭盒喝下去了。连长,我要转连。成才把心里话给端出来了。
高城跟着也喝了一碗,跟着毫无理由地笑着,笑完了坐下,想了好久才问道:你要什么?成才借着酒劲,再一次告诉连长:我要转连,转到别的连队。成才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高城看了看洪兴国,伍六一看了看史今,然后,大家都看着高城,酒一下就都醒了一大半了。
还有哪个连比钢七连更好?高城疑惑地问道。
成才打着晃,站了起来,好像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只有许三多没醉,看看他们都差不多了,他就悄悄地离开了他们,离开了那样的喧闹,在外边的树下随意地遛着。看见司务长正一箱箱地往车上搬苹果,便走了过去。
我来帮你。许三多说。
司务长说再搬一箱就够了。
许三多说您要去哪儿?我想跟您走走。
司务长一听有人作陪,便乐了,说不爱热闹啊?许三多说主要是不爱喝酒。司务长点点头说:我跟你一样,爱看热闹,不爱凑热闹。我要去看老A。许三多愣了愣,就上车去了。
特种兵的营房已经拆得就剩个尾声了,几架直升机正在空地上转动着旋翼。
司务长终于看到了要找的袁朗,便喂喂喂地走了上去,袁朗一看叫他的人后边还有一个许三多,便笑着问道:你也来了?
司务长说我是七连司务长,连长让我给你们送苹果来。
袁朗指着快要消失的营房说:我们这就要走了,还是心领了吧?司务长不干,说心领就是不要,你不要,我们连长非一个个塞我嘴里不行。
袁朗只好答应收下了。
袁朗的笑声总是朗朗的让许三多感到亲切,他真的有点留恋。
……你们就走啊?他对袁朗问道。
袁朗肯定地点点头说,从来就是天南地北的,我都不知道下一顿吃的是担担面还是牛肉拉面。
好走,老A。许三多说道。
袁朗忽地一愣,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快接受许三多的这种说话风格的。袁朗说我不叫老A,就好像你不叫钢七连。我叫袁朗,我会记得抓住我的人叫许三多。你来这没事吧?小兄弟?
我……没事,我们连会餐,我不爱喝酒,跟着来转转,正好给你们送行。
袁朗说那就好。……你小子是不是对我们这有兴趣?
许三多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练!我们不想再靠招兵了,我们一直就想在各集团军选拔最优秀的兵,你够格!
许三多连连地摇着头:我不行,我说我真的不行。
袁朗倒有些生气了,他说你到底是哪不行了?
许三多说:我真不该跟你说的,因为你是个官,你今天问我为什么那么玩命,我说实话,我玩命是因为我害怕。我把你当敌人了。
我是你的敌人啊?
我是说真的敌人,会杀了我的那种,我不认识你的衣服,你的武器,我……我一看你就蒙了,我不知道你是哪国的。你对我一举枪,我就眼前发黑了,我想我要死了,我就扑上去了。
袁朗听得一脸的笑。
许三多说,我要知道你是自己人,今天我肯定就输了。
袁朗说:最重要的是你扑上来了,所以你赢了。
许三多说:那是你让我,你踢一脚,我就下来了。
许三多略带腼腆的笑容,让袁朗更清楚地知道,那勇猛的身体里其实是一颗孩子的心。他说小兄弟,这话你别介意,没上过战场的兵对上过战场的兵只算毛孩子。没打过仗的兵说不知道什么叫害怕那是吹牛,我随口可以跟你说出七八十种害怕的方式来。我也有怕得眼前发黑的时候。
你上过战场?
袁朗说:反正我应该恭喜你,有那么会工夫你觉得自己要死了,你真的害怕过了,就这点你已经比你的战友多长了一岁。
许三多说我想他们不会像我这么害怕。袁朗不觉又是一阵大笑,拍了拍许三多,说:我现在对你真的是很有兴趣了。怎么样?许三多说什么怎么样?袁朗说A大队啊!许三多还是摇着头:我是钢七连的兵。袁朗有点皱眉了,他问这是个暗号还是切口?许三多说我们连的兵都是这么想的。袁朗自然就知道了,于是称赞道:你们那是个很了不起的连队啊。
许三多看了看头上的夜空。夜色真好。
第十章:解散钢七连
班长在的时候我就开始看书,班长走了以后我更加看书,后来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我就有更多的时间看书了。
我看的书完全是杂乱无章的,既然没有机会去看世界,那就看书吧,什么书都可以,军事的,地理的,自然的,小说,诗歌,甚至剧本,一片芜杂,往里塞就是了,反正我自知我的知识普及度几乎为零,加上死刻棺材板的记性,也许以后有时间印证。
团里的图书馆也很芜杂,军事倒是好好地分了科目,可我看生物类时看过一部叫《白鲸》的小说,而《李自成》是看历史栏目的时候才看到的。
管书的家伙显然不一定是爱看书的家伙,这在军队一样适用。
后来终于有机会被人取笑了,机步团来了一班军训的学生,有几个读书最多的,发现我居然也知道集体无意识和布匿战争,就很惊讶,调查到本团也有一个图书馆就很惊喜,于是我被笑话了,他们告诉我,这根本不能算图书馆,藏书只有几千,索引根本没有,排列一塌糊涂,最要命的是没有一本书不落伍的,可以送到灾区去了。
他们说得非常对。
我相信这里的绝大部分书是他们烂熟于心的,可我想:也许《白鲸》和《李自成》这两部书他们没有看过,他们说太老了,不屑于看。
我并不认为那两部书有多好,我的鉴赏水平也实在是不高,直至昨天为止,我看《东方》一书中一个很老套的情节,还看得两眼发潮,书像人一样也会老吗?就算是,老人不是会告诉你更多东西吗?
我知道我的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