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槲树林!那是槲树林!
成才说得没错,前边是槲树林,林边停着一辆越野车和一辆救护车,袁朗和几个卫生兵正等在那里。
成才咬着牙,喊着:再加把劲就到啦!我们三个!我们三个!
三个人多少是振奋了一下,他们超过了那两名已经油尽灯枯的士兵,一口气把人拉下了几十米。
那个终点已经只是八百来米的事情了,槲树林中忽然跑出一个跌跌撞撞的士兵,摔倒在了袁朗的脚下。
那是第一个到达的士兵。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救护。
三个人的步子一下慢了下来。
他们知道只剩下两个名额了。
三个人对望了一眼。
伍六一突然挣扎了,这回他的挣扎接近于厮打,一下狠狠地甩开了两人。
就剩两个名额了!你们还拖着我干什么?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伍六一,身后两名士兵正缓慢,但固执地赶了上来。
成才忽然掉头就跑,往终点狂奔。
许三多却看也不看跑去的成才,他将背包背在了身子前边,抢上来抓住伍六一,他不想丢下他。他要背着他走。伍六一强挣着就是不让,但那条腿已经吃不上劲了,大半拉沉重的身子被许三多架在肩上。
许三多拖着伍六一,向终点做拼命的冲刺。
一个三十公斤的背包,加上一个成年男子的大部分体重,即使精力充沛的壮汉,也被压倒。许三多慢得出奇,但他没有丢下六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冲着。
伍六一不敢再挣了,他一只腿竭力地往前蹦着,因为现在的速度很重要,他得为许三多想点什么。
后边的那两名士兵,慢慢地超过了他们了。
伍六一受不了了,他又开始愤怒地吼了起来了。
他说他们超过你了!许三多你疯了!许三多你要干什么?你有毛病吗?这是淘汰你搞没搞明白?我要能拉下你一米我绝对争取拉下你两米!我绝对不让你的!许三多你放开我!
伍六一的声音里都有了哭声了。
前边的那两名士兵,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成才已经到达了槲树林终点,那股子猛冲的劲头让他几乎撞在了袁朗的身上。
袁朗一把揪住了他的背包带。成才站住了。
精疲力竭的成才没有倒下,他立刻转过身看着自己那两名战友,他朝他们喊着:许三多快跑!许三多,你加油啊!
袁朗意味深长地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许三多和伍六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至高无上的钦佩。
对于那还在争夺中奔跑的四个人来说,这剩下的几百米简直遥不可及,几个人的速度都慢得出奇,几个人都瞪着对手,但要超出哪怕一米已经很难。
成才已经到了!只剩下一个名额了!你看见没有?!
伍六一望着绿意葱葱的槲树林对许三多说。
许三多根本就没抬头看,他的力气依然用在对伍六一的拖拉上。
只剩一个名额了!你还不放开我!我们是两个人!你拖着我干什么?你跑糊涂了吗?
伍六一都不知道该怎么愤怒才好了。
而许三多的回答是:没有。我没有糊涂。
伍六一盯着那张汗水淋漓的虚脱的脸,恍然大悟了,他说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你想拖着我跑到头,你自己装蛋趴窝是不是?然后我就上了那车子,是不是?你脑子坏掉啦?进水啦?
饿晕啦?
许三多还是没吱声,他只管在脚下使劲。
伍六一想突然挣开他,却发现那小子手劲大得出奇,横搭在他肩上的一只手臂简直已经被许三多的手掐到了肉里。
我要去告你,王八蛋!全军区的选拔你就敢这么干?你根本就没资格在这里跑!你丢人现眼!你丢了七连的人!你放开我!许三多我求你放开我!我跑不动是我该着的!
伍六一已经哭了!
你服役期快满了,服役期满了你就走了。
走也是我该着的!谁要你这么假惺惺的!
我不让你走!班长已经走了,七连也散了,我怎么也不让你走了!
这是你该拿的主意吗?这事用得着你这傻瓜来多情吗?
许三多的眼神很涣散,使着劲,每一步都是挣扎。
伍六一看了很久,本来是狂怒加无奈的眼神也慢慢平和下来,他说许三多,咱们是朋友。
……什么?
伍六一说跑吧许三多,起跑就不要停下来,这路可还长着呢。
……什么?
突然一声枪响,把许三多吓了一跳。
是伍六一手中的信号枪,枪口在冒烟。
信号弹正缓缓地升上天空。
伍六一一瘸一拐地高举着双臂,向着终点挥舞着,他说我跑不动了!我弃权!
他真的是跑不动了,刚走出两步,便轰然倒地。
救护车是随时准备的,几名卫生兵已经发动汽车过来。
许三多呆呆地看着伍六一。
伍六一瞪着他,挥着拳头喊着:跑啊!许三多!
许三多这才掉头开始他的最后一段狂奔。
那领先的两个兵意识到了身后的威胁,也使出了最后的力气狂奔了起来。
许三多喊叫起来了,他在喊叫中开始了以为不可能的加速。
他在第一次加速中超过了那两人。
一个被超过的士兵终于丧失了信心,在许三多超过他的同时摔在了地上。然而,他那位战友却不管不顾地回身拉起了他。
许三多仍在喊叫着。
他在喊叫声中往前冲刺。
他在喊叫声中跨越了终点。
喊叫声中,许三多的双手砰然撑在那辆越野车的保险杠上。
成才欢天喜地地跑过来,他想与许三多拥抱,许三多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冷淡让成才愣住了。
许三多回头看着刚刚跑过的路,他看到那两名士兵正互相地搀扶,就要跨越终点。
远处的伍六一,已经被卫生兵用担架抬上救护车。伍六一笑得像个大男孩一样,在向这边不停地挥手。
如同敲门一般,袁朗轻轻敲了几下车子。
三位请上车吧,到车上交出你们的测绘作业。如果你们还扛得住往下的考验,你们很可能是我的部下。说着,他为他们拉开了车门。
袁朗的车开走了,就在这时,那两名相互搀扶的士兵,到达了终点。他们在倒下的时候失声痛哭了起来。
卫生兵剪开了伍六一的裤腿,露出肿胀乌青的肌肉。
医官轻轻地摁了一下,问:痛吗?
伍六一说:不痛。
医官看了看:真的不痛?
他很快便明白了这个士兵的伤势。他说你的右腿肌腱已经完全拉断了,是运动过度造成的。
你这样撑了多久?伍六一的眼神一下就空白了。
他说五年了。
一个累脱了形的士兵,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这是这场比赛中能到达终点的最后一个士兵。
车子还没停稳,高城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大步地走向那几个仍在哭泣的士兵。
他告诉他们:我来领人,我的任务是把败兵带回去……
最后那名士兵撞过来的时候,高城一把把他拉住了,他稳住了他那摇摇晃晃的身子。他看着那张累得神志模糊的脸,说:到了这我很惭愧,我瞧见这里每一个都是最好样的兵!我不知道你们这三天三夜是怎么过的,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痛,可我希望你们记住,老A出了一个从来没人完成过的题目,实际上他们告诉我,他们自己可能都做不到,而你们,我的步兵哥们,做了一件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情!
他抱起那个身子不断往下坠的士兵,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周围的那些军官,也学他的样子,或抱或背或架地将地上的士兵们放到了车上。
高城接着吩咐道:这里的每一个兵,我希望他能去我的装甲侦察营!我相信侦察营总有一天会超过他们那个死老A!
袁朗已经将许三多们跑了三天三夜的艰苦路程抛到了脑后。他说你们的作业?
成才的作业在许三多身上。他是担任狙击掩护的任务,他的测绘作业是由许三多代绘的。许三多从怀里掏出了两份图,没看成才,便递了过来。
成才眼神很有点发虚,一不留神,没有接住。
地图落在了座位上。
袁朗已经拿到了另一个的作业,他在后视镜里看着成才他们。你们的作业?他平静地问道。
成才咬咬牙,从座位捡起交给了袁朗,他没敢多看许三多。
为什么你们俩的作业是从一个人身上掏出来的?
是分工。许三多回答说,我们潜入阵地测绘,他担任火力掩护。没有他我们撤不出来。
看来你们互相很信任?袁朗问成才。
成才如蒙大赦,他说我们是老乡,是朋友,还是同届同车同年的兵。
袁朗点点头,说话间已经看完了那三份作业:很不错,够得上专业测绘标准。
他将车拐过了那片模拟阵地,然后说:这三天过得够苦的,你们别怪我。美国的海豹号称万里挑一,咱们装备不如他们,只好十万里挑一啦。
团大院里,机一连的连长一如往昔地在操场边等待他们的归来。
但从车上下来的只有许三多,有马小帅,有甘小宁几个,但没有伍六一。
一连长说六一呢?这就让老A撬走啦?
许三多轻轻地说了句:住院了。
怎么会住院呢?你倒是说个明白!
许三多没说,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第十四章:老A的训练
老A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别的大家熟悉的名字实在已经被人传烂了传玄了,再有些媒体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的说法,他们不乐意听。
老A并不是什么第一的意思,一支部队在没打仗时在自己脸上标定第一,他们觉得有点秀;
即使打仗,你该想的也只是战斗和生存。
有的人说活下来就是第一,还有的人,比如说袁朗吧,他干脆认为在战争中说什么第一是很愚蠢的,你怎么评定?别把太平盛世的毛病带到那种地方。
老A其实就是打扑克牌时得藏着掖着的那张牌,藏着掖着,才能赢得更多。我头遭听到这个解释时真是有点愣,不过老A也真是跟那些兄弟部队不一样,他们最大的习惯就是藏着掖着。
部队真是跟那些组成他们的军人一样,每个人都说我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每个人又都从心里希望跟别人有点不一样,细到起名字这种事情上。
几年兵当下来一定会熟悉扑克牌,你看他们对这个名称的情有独钟就知道了。这让我想:这里边的很多人以前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像我一样。一个人还能有时间打牌,那多半不怎么得意。我是这么想的。
老A大部分时间在训练,小部分时间出任务。
大部分任务是跟自己的兄弟部队找碴,比如把钢七连这样的部队气得打天灵盖生烟,小部分时间居然是……真实的战斗任务,只是得藏着掖着。
出任务的大部分时间也是藏着掖着,那叫潜伏,极少的一部分时间开火,功成身退,通常是以秒计时。
这让我想起我那老部队,我们出任务时用大量时间准备,防空防地防生化防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