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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的心跳不正常。它的跳速超越了惯例。
花香还没有来,但我感觉它快来了。
推动购物车在密密麻麻的货架间急行,我只想快点结帐走人。
可是我还没有走出方便食品区,前路就赫然被两道熟悉的身影阻住了。
你们猜得没错。的确是小胡子和雀师。
小胡子和雀师把一堆酸食品扔到我的购物车里,两脸阴阳怪气。
“买下它们!”小胡子说。
然后,无声地消失,正如他无声地出现。
“买下它们!”雀师说。
然后,无声地消失,正如他无声地出现。
“等等!”我说。
却已然来不及。
为什么不把钱也留下?我悲哀而无声地问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大地突然仿佛跳劲舞一样震颤了起来。
经验告诉我,绝对不是地震,而是我那该死的奇遇。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花香如期出现。
我的购物车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像坨铁。
我惊异的低头,看见刀飞凤坐在里面,阴阳怪气地看着我。
“姐姐,逗你的不是我,你可能放过我?”我冤啊,比窦娥还冤。
刀飞凤脸上的表情不变变得更阴寒,唇角的弧线更诡秘。
“不要说了,我知道答案了!”我哀怨地低下了头。真的冤啊,比杨乃武与小白菜还冤。
下一秒,刀飞凤如影消失,只留下了两排癫狂震颤的货架。
死物刹那全都活了起来。而我这个活物竟然像要死了一般,硬生生地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锚在了原地。
马老表过桥米线们吃掉了过桥米线,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马老表。一盒接一盒,一袋接一袋从货架上跳下,向我挺进。
伴随而来的,还有他们的兄弟姊妹,三亲六戚——康师傅、统一、白象、今麦郎……
身前身后,方便家族们如暴雨砸落,痛打在我身上。
我只能像一个不倒翁一样左倒又晃,摆动着身体,尽力地闪避,却还是频频中招。
一袋巧面馆红烧牛肉面,脱了个精光,朝着我的脸猛砸了过来。
啪!我的脸上立马被砸出了一个方形的凹凸不平的印记。
“靠!”我痛呼一声,没想到竟引来了其它方便家族成员的高度重视。
一时间,方便家族,集体裸奔。
啪啪啪
我的脸上无端多出了N个凹凸不平的印记。
结果?我倒。
反趴在地的我,全身即刻遭到了奔袭而来的方便战士们严密的包围,用力的痛扁和无情的淹没……
痛打五十大板也还有个数量管着,而我,竟然连个尽头也盼不到么?
匍匐在地上,我挣扎着向前爬去,浑身像被狂奔的兽群踩过一样,酸疼难忍。
不可想象,方便某某,也能成为一种凶器,而且,很牛很暴力。
几米来长的道路,我不知道我爬了多久。
终于拐弯的时候,我以为我见到了希望,可是才一转眼,那希望便成了飞灰。
白色的,奶味的飞灰,眯住了我的双眼,闯进了我的鼻息,也卡住了我几欲出口的痛呼。
失去视线之前,我看见了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雅士利”,然后,坠入黑暗。
接下来的故事,只有感觉,没有画面,所以,各位朋友要听仔细了。
冰极的水柱倾泻而下,无色无味,淋湿了我的全身,奇寒刺骨。
答对。矿泉水,品牌不祥。
再来。
高约10厘米的圆柱形物体有的在我身边坠落,有的直接打在我身上,触感冰冷坚硬。
它们一坠地,马上发出了巨响,里面有粘腻的液体渗漏,伴着漏气的声音,时有恐怖的爆炸声。
又答对。灌装气体饮料,很可能是可乐。
继续。
这次掉落的是方形的纸盒,有尖角,砸在身上极痛,里面的液体拔凉,隐隐有中草药的味道。
这个放着我来。王老吉,绝对错不了。
然后是塑料瓶和掉落后一地的碎玻璃和铁盖,我随手捡了个塑料瓶,清理着前面的障碍,隐约感觉拿的是美之源,又像娃哈哈,算了,不深究。
虽然有了扫地瓶,但我还是被一地的碎玻璃纹了身,伤口带着果味,血液混着果汁,状况惨烈不堪。
这个不猜了,太杂,统称“综合果蔬汁”。
爬过了水的炼狱,我霍地触到了一团薄荷味的粘粘的东西,粘住了我手中某某牌子的瓶子。
我甩开瓶子,挣扎着抬起了左手,粘住了右手。
我又挣扎着抬起右手,粘住了左手……
我就像粘鼠胶上挣扎的老鼠,一次次挣开,又一次次被困,筋疲力尽。
沉思了一阵,我放弃了我的外衣,摆平了一切。
粘鼠胶困不住老鼠,如果它们也会脱衣服的话。这是我今天学到的。
第六缕 癫狂货架(下)
接下来是一段极为多彩的历程。怎么说呢?
先是非常的崎岖,像一小颗,一小颗的石子铺了满地。
然后非常的滑,像溜冰一样,还带着果味,触感冰凉,手一捏就化成了水。
最后非常的粘稠,难以迈步,有咖啡杏仁的味道,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可可的味道。
越过这不平路,我的眼睛终于可以看见东西了。而此时,我正好过了糖果区。
货架还在抖动。
我支撑着坐了起来,已然精疲力竭。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风破空的声音。
我惊惧地抬头——身前和身后,空中和地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膨化食品,整个超市俨然就在上演《查理的膨化工厂》杀人版(如果有这本书的话)。
脚下,一地的蛋糕和蛋黄派像一张油腻的地毯。
空中,回旋的饼干和土豆片像密密织着的细雨。
一块康师傅3+2草莓夹心饼干和一块奥利奥在空中狭路相逢,撞了个你死我活。
残骸落到了“奶油地毯”上,一分为四。
意外,给了我灵感。
何不用饼干铺在奶油上,不就不滑了?
靠,我就是个被埋没的天才!
方案拟定,我不再躲避飞来的饼干,而是主动捉拿它们,再把它们扔到奶油上,堆积起来。
当然,如果抓到合胃口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吞到肚子里。非常时期,要学会积聚能量。
就这样,很久以后,一条用饼干造就的小径就干通了。
我深情地凝望着这个杰作,泪流满面。亏了,怎么没带手机呢?要不拍张照片,发到网上,一定点击暴涨。
来不及惋惜了,逃命要紧。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踩着饼干之路直奔超市出口而去。
在第13号结账处,我见到了一脸怪样的刀飞凤,木然而立的小胡子和雀师,还有我遗弃的购物车——那里面已经堆满了酸食品,小山一样。
熟悉的花香味又在此刻发作。
不,其实它一直都在,只是因为它出现的频率太高,加之刚刚情况紧急,才忽略了它。
我没有去试其它的出口,而是直接走向了第13号出口。
不用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出路往往只有一条,而且对于我来说,总是最坎坷的那一条。
13,不祥的数字。
13号出口,不祥的出口。
小胡子和雀师把我按到了结账处的传送带上。
疾行而动的传送带擦着我的脸,生疼。
“先生,这是您的账单!”刀飞凤阴阳怪气地说道。
明明是这么规范的服务用语,从她口中说出,竟然惊悚到了极点。
小胡子腾出一只手,把账单递到我的眼前。
账单的总额是三位数,更确切的说,是三个字——“你的命。”
“不!”我尖叫。
全身的血液都煮沸了,就要蒸发。
“给我个机会,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大喊。
死到临头,我依然为自己争取着最后的机会。慷慨就义并不是我理解的勇敢,活下去才需要极致的勇气。所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要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你真的愿意做任何事?”刀飞凤怀疑的话语在头顶响起。
雀师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拉起了我的头,强迫我望向刀飞凤阴郁的脸。
我眨眼如捣蒜。
刀飞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陷入了沉默。
生死计时总是那么漫长。一秒,如一世。而这也的确是个事实。现在,刀飞凤心里辗转过的每一秒,都可能左右我今生的生死。
我的心上蹿下跳,就要冲破胸膛,蹦出来。
“跪下道歉!”许久,决定命运的四个字终于从刀飞凤嘴里说了出来,响彻在我头顶。
我激动得几欲昏厥,又热泪盈眶,“姐姐,你早说嘛!”
我挣脱了小胡子和雀师的钳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没有父母了,只有头顶的天和脚踩的地。但是,我有一条命。一个人孤自挣扎着活了十一年的一条命,我不能就这样随便丢了它。外婆的话我还不理解,有些事我长到现在还不明白,所以我还要留着这条贱命,弄懂这一切。
“姐姐,我错了!深刻地错了!”我跪在地上,发自内心地,真诚地检讨。
“我错了,我不该在小胡子他们调戏你的时候和他们同流合污!”
“我错了,我不该在小胡子他们继续纠缠你的时候坐视不理!”
“我错了,我不该在你已经讨厌我们的时候还继续到‘孔雀窝’买饭,让你尴尬!”
“我错了,千错万错,猪错牛错。”
“我错了,深刻的错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赎罪……”
3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您要结账了吗?”结账的小伙子的话,像一句咒语飘过耳边。
我怔在原地,看着身前不耐烦的小伙子和身后排队等着下班的长龙,一头雾水。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小伙子又喊。
我环顾四周,一切,平静了。货物还在货架,货架还在地上。
没有无端的震颤,也没有诡异的花香。
我陶醉在原地,劫后余生,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先生,我们快下班了,麻烦您快点儿结账,我媳妇在家已经等得发飙了!”小伙子的耐心彻底消失殆尽。
我热泪盈眶地掏出信用卡,正准备送上,却在看见车内小山一样的东东时停住了动作。
“等等!”我把购物车中的若干酸食品放在了旁边的篮子里,对着小伙子灿烂一笑,“多少?”
小伙子彻底被我打败,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71。”
我英俊潇洒地递出了我的信用卡。
身后的长龙欢呼雀跃。
“谢谢您的惠顾!”小伙子泪流满面。
4
小胡子和雀师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吃了那么多酸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痛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春游机会。
二人无不悲痛欲绝,哭天抢地,场面之惨烈,人神共泣。除了我。
真是老天有眼,报应啊,报应!我得意的笑。
“扎西朗日,你轻轻地去,正如你轻轻地回,不要什么都不带来。”小胡子可怜兮兮地抓着扎西朗日的衣角,说得声情并茂。
“放心!我帮你多照几张红土地的相片来!”扎西朗日承诺。
“啥都不说啦,缘分呐!”小胡子泪流满面。
“李飞,我知道你够兄弟……”雀师也拉住了我的衣摆。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