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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是端木老爷的续弦夫人,应该是端木小姐的母亲。”花媚儿笃定道,伸手掠了掠发丝,“这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其实,我娘和端木夫人私下里是很要好的姐妹,惺惺相惜,只不过,我娘的命不好,落得个一生凄凉的下场。”
69.你们都是坏人 20130223
陆舒意不敢置信道:“可是……我怎么从未听闻此事?”
花媚儿唏嘘道:“二十年前的事,很多人都不晓得了。再者,端木氏权倾江南,将一个名震江南的瘦马悄悄地藏身于府中,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有意封锁,旁人更加难以知晓。”
不是的,她是故意诋毁我的娘亲。娘亲眉目端庄、温柔贤淑,通晓古今、善于持家,与爹爹举案齐眉、鹣鲽情深,端木府上上下下无不敬佩,特别是我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待娘亲甚是恭敬与随和,根本就看不出一丁点儿风尘女子的迹象。花媚儿,为何要这么说?
陆舒意感慨道:“真是想不到!我与端木夫人很是熟悉呢,一点儿都瞧不出来她出身于瘦马。”
“瘦马并不是烟花柳巷、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端木夫人和我娘都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才貌双全、冠绝扬州的绝等瘦马,气韵自然不同。”
“端木夫人确实是一个待人亲切的长辈,气韵高贵而又素洁无华。”
花媚儿赞叹道:“姐姐心胸宽广,不将我看轻,还与我姐妹相称,花媚儿很是感动……”花媚儿清幽的声音飘浮着丝丝的凉绪,“风尘女子的命运向来悲惨,善终的,也是凤毛麟角。端木夫人比我娘幸运多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火速地冲到她们的面前,凌厉地看着花媚儿,激动地喊道:“你说谎,你骗人,我娘不是瘦马,你说谎!”
花媚儿娇粉的脸颊刷的雪白,惊凝着眉眼,抖动着流红的双唇,尴尬地看着我。
陆舒意看看我,看看她,苍白的容颜愈加煞白,着急地抚慰道:“阿漫,你冷静一点。”她拉住我的手臂,“阿漫,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你们都是坏人,背后议论别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尖声吼叫,狠狠甩开陆舒意的拉扯,泪水迷蒙了双眼,指着花媚儿,气愤道,“我娘不是你所说的瘦马,你娘是瘦马,为何非要说我娘也是瘦马?”
“端木小姐……”
“阿漫……”
“都不要说了!你们只会让我恶心!”我口不择言地尖叫道,拔腿跑开,往前方的黑暗狂奔而去,漫无目的。
“端木小姐——不能去——”
似乎是唐抒阳急切的惊叫声。怎么,他醒了吗?那么,他也听到方才的谈话了吗?我加快步伐,捂着口鼻狂奔,不理会他一声比一声高扬的吼叫。温热的泪水滑进手指的缝隙,仿佛心中那方最温情的天空,硬生生地被人侵犯,不再完美无瑕。
我的娘亲,端木夫人,出身尊贵,举止娴雅,容不得半分侵犯,任谁也不可以!而我的好姐姐,陆舒意,竟然如此轻易地相信别人。教我如何不伤心?
一只手掌抓住我的手臂,强硬地制住我奔跑的步伐。他低沉的言语中夹带着的怒气:“你要跑到哪里?荒郊野外的,你一个女孩子,你就不怕吗……”
“不要你管!”我背对着他哭叫道,再次举步跑开,愤然道,“不要再跟着我!”
注①:作者借用沈君攸《双燕离》,参见《乐府诗集·琴曲歌辞》
注②:扬州瘦马,明朝伊始,扬州一带,出现了大量经过精心培养、预备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轻女子;这些女子以瘦为美,个个苗条消瘦,因此被称为“扬州瘦马”。扬州出美女,世人皆知,而“扬州瘦马”在明清时期更是名噪天下。并不是所有的“瘦马”都能成功地嫁入富豪之家,被挑剩下的“瘦马”不得不被送入烟花柳巷。在秦淮河畔,“扬邦”歌妓大多是“瘦马”出身。明末张岱的《陶庵梦忆》与清代丁耀亢《续金瓶梅》均有所记载。
注③:二十四桥,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有二说,一说谓二十四麻桥。据沈括《梦溪笔谈·补笔谈》,唐时扬州城内水道纵横,有二十四座桥,后水道逐渐淤没。现桥已不存。
一说桥名“二十四”,或称二十四桥、念四桥。据李斗《扬州画舫录》录十五:“二十四桥即吴桥砖家,一名红药桥,在熙春台后。”红药桥之名出自姜夔《扬州慢》:“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吴桥砖家在扬州西郊。
现扬州瘦西湖景区新建二十四桥,紧靠熙春台。本文只取该名,与现实地名无关。
70.胡闹 20130223
“胡闹!”他一把扯住我的手臂,猛地一拽,拽得我整个身子倏的旋转过来,跌撞在他的胸膛上。他扣住我发颤的细肩,目光灼烈,教训道,“三更半夜,你哭闹什么?如果碰到坏人,那该如何?”
我掰开他的手掌,用劲地掰开,泪眼婆娑地盯着他,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任凭泪水潸潸滚落……
唐抒阳渺然地轻叹一声,黑眸中的怒气倏忽不见,揽过我的肩背,拥在胸口,厚实的大掌轻拍着,柔情四溢:“一个姑娘,如此肆无忌惮地哭,唐某真是第一回见到呢!哦,不对,上次就见识到你梨花带雨的哭相了。”
他总是这样,教训我,对我大吼,却又突然温柔、宠溺地待我,与我调笑,逗我开心,到底为何?我不明白……
我抵在他的胸口,浑身发颤,低声啜泣着。
唐抒阳的心口沉稳有力,语气越发地温柔,仿佛我是一个小小女孩儿:“到底什么事?告诉我,好么?”
我缄默不语,只顾着一顿一顿地抽噎。他揉搓着我的发丝,长长一叹,轻轻地拥我入怀。
哭声渐大,泪意汹涌,我也不晓得为何如此难过,难过得在一个并不是很熟识的男子怀中放肆地大哭;而我更不晓得,唐抒阳为何总是在我伤心的时候适时地出现、总是纵容我的哭闹、总是抚慰我的情绪……
“你这么毫无顾忌地哭,可不像是一个倔强又任性的姑娘!”他调侃道,言语中带着宠溺的意味,仿佛爹爹那般的宠溺。
我扬起小拳头,捶着他的肩胛口,忍着哭意,艰涩道:“你——还——取笑我!”
他放开我,拿出一方锦帕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低笑道:“好了,应该哭够了吧,若是再哭,明儿早上就变成两核桃了。”
心中略定,伤心如潮水般退去,又一波潮水涌上心口,激荡着我的心房,奔涌不绝。方才激动之下,竟然再一次“投怀送抱”,与他亲密相拥,当真昏头了!想那迷离的月光下,微风拂动,年轻男女俪影成双,与凝乳般的月华竞相争辉。
我恍然失神,抽离了身子,拿过他手中的锦帕,虚弱道:“该回去了!明儿还要赶路呢!”
不经意间举眸望去,惊异地看见,破庙大门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白色人影,眉目模糊,身姿单薄,宛如大雪纷飞之中的一朵雪花,清扬冰冷,遥遥地望着我们。也许她也看见了我探视的目光,她明显地一愣,随而施施然转身,仪态娴雅地步入破庙。
自是认得这个白色的人影,绛雪。我相信,她会来找我的!
翌日傍晚,一行人歇在途经的一个农庄。农舍,水田,绿树,土径,淡远寥落,似是宣纸上的几笔淡墨,安详恬静。炊烟袅袅、随着晚风扶摇直上,远山凝暮,分明画出暮春夏初景色。
71.如花红颜 20130224
水塘边,芦苇深深,风摇微动,何人夜下临风处?
“端木小姐在想什么?”绛雪与我并肩而站,语音中似有揶揄。
我乖笑道:“我在等你!”
绛雪略有一愣,精致的容妆微显惊色,只是一瞬,脸色便已淡定:“端木小姐是豪门望族之后,出身高贵,姿容绝世,才情倾溢,日后定是富贵盛宠、位高尊荣……”
“绛雪姑娘想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我淡淡地打断她的奉承之语,如此奉承,只怕是言不由衷的吧。
绛雪深深地看着我:“端木小姐可还记得跟我说过的话?”
“你以为我忘了?”我反问道,盈盈浅笑,眉梢处波澜丛生,“端木情从来不会忘记曾经说过的只言片语,你大可放心!”
那个午后,我对她说: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不需要担心。
绛雪和婉道:“那便好,绛雪谢过端木小姐。”
她粉雕玉琢的脸庞,眸光流曳的凤眼斜飞入鬓,玉娆的体态穿着一身莹红色裙裳……我轻挑眉心,傲然地看着她,清风徐笑:“绛雪姑娘……你似乎有些介怀唐老板与我究竟是何关系,其实,你大可放心,我只把他当作大哥。”
绛雪干笑了一声,脸颊透出微红:“抒阳与我相识多年,彼此相知甚深。他这人呢,不会专注于儿女情长的,亦不会对一个女子动心动情,可以说,他是一个无情之人。只不过,我见抒阳对端木小姐甚为有心,估摸着他对你动心了也说不定。所以,绛雪斗胆,前来提醒一句,抒阳是一个流连风月之人,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放弃众多的红颜知己。因为……动心,并不表示痴心,动情,更不表示专情,望端木小姐多多思量。”
“假如端木小姐亦是动心动情,只怕是劫难的开始。抒阳的那些红颜知己们,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她们的脂粉香气,就能把你熏死。”
我静静地听她说着关于唐抒阳的一切,浅浅微笑,不做任何表情;待她一口气说完,我莞尔一笑:“哦,是吗?谢谢绛雪姑娘告诫!我想请教一下,唐老板的红颜知己,我想绛雪姑娘……是最娇红欲滴的那一朵如花红颜吧。”
再笨再傻的人,也能听得出我话中的讽刺之音吧。
看着她的脸色涨得媚红,我不恼不怒,唇角飞扬:“绛雪姑娘就当我胡言乱语吧。假若一个女子想博得一个男子的痴心相待,首要者,是要在他面前施展自己的千娇百媚,牢牢地抓住他的心,让他因你而亦步亦趋、环伺左右。赶走他身边一个又一个红颜知己,是收效甚微的伎俩,最最要不得,绛雪姑娘以为如何?”
我焉能不知,绛雪特意与我说起唐抒阳,为的就是破坏我对唐抒阳的印象与好感,“主动”远离唐抒阳。殊不知,饶是她不说,我亦知道,唐抒阳不是我心底的良人。
72.有喜 20130224
绛雪的脸色乍然一变,红潮尽褪,只余雪白的惊慑,欲言又止,终于讷讷道:“端木小姐高见,绛雪受教了!想来,端木小姐定是在心上人面前施展如此高超的伎俩了。”
我极目远眺,望断水遥山远,仍是望不断一个“情”字。冷寂一笑,我缓缓道:“端木氏向来家规森严,家法严厉,子孙有所过错,定然重罚。绛雪姑娘……该是体会不深。”
倏然,绛雪掩住口鼻,弯腰作呕,一声声的咽喉气流之声,令人心生恻隐之心,并为之惊骇。
我扶住她的身子:“怎么了?身子不适吗?可是吃坏了什么?”
绛雪抽出丝帕,轻柔地擦拭着唇角,脸颊浮现出一抹殷红,娇羞的红,醉人的红……她柔声道:“不是,我……端木小姐,我有喜了!”
“有喜?”我一怔,恍然明白,是唐抒阳的孩子。
绛雪雪腮裳的绯红恰与莹红色裙裳两相映照,凤眼妖娆,喜气的神态愈显美艳不可方物。她的唇角浮出暖暖羞涩:“他还不知道……我想找一个月白风清的时候亲口告诉他。他很喜欢孩子的,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
微牵双颊,扯出一抹疏淡的笑,我细声道:“恭喜!”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