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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星归觐九重天-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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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雎是家里的庶女。
因为母亲生前深得父亲的欢心,所以在她辞世以后,父亲还把她交给了嫡母来抚养。所以,她才会和凌鸢那么亲近。
不过她毕竟不是嫡女,凌氏宗祠很多只传授给嫡女的东西,她并不得要领,加上她家又只是凌氏世系的小宗,关于韬晦堂的真宗,凌雎更是不可能彻底明白。
而凌鸢也差不多,她虽然是嫡女,可对于大宗出身的人来说,她们都是旁支。

真正的凌氏大宗嫡女是怎么样的呢?
凌雎以前也曾经想象过。
家里请来的先生给她们讲课的时候,曾经在她们问及时说起过。

当今太后是现在唯一的大宗嫡女。
凌雎刚刚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是个公正而善良的人,母仪天下、四海为尊,这样的词加在她的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凌雎见到了和皇帝在一起时候的太后,发现用伶俐来形容她也是恰当的。
而不久前,太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随意地将别人的命运加以蹂躏,着实让凌雎心惊肉跳。当她得知凌鸢受难时,对凌雎明知故问、巧言令色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位太后的莫测和可怖。

太后是个完全不能从神色和言语来推测其行为的人,甚至她做过的一些事,也未必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是她工于心计,而是她天性如此——小的时候,凌雎就听教书先生说过,剑南凌氏大宗出身的人,尤其是嫡出子女,他们身上流淌着的是剑南凌氏最纯正的血液。
他们天生就会把心事沉入深深的湖底,深到连自己都不能察觉。他们所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统统都只有从结果来揣测起始的目的。

宋湛站在栈桥上,望着飞起的瓦檐下悬挂着的琉璃风铃在白纱宫灯的映衬下闪烁着熹微的光芒,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
晚秋的夜风拂来,荡起湖面上的层层微波,吹得他衣袂翻飞,冠带卷舞。
他没穿平时穿的赭黄袍衫,玄端的颜色衬得他本就偏白的皮肤更加苍白,近乎病态。

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望着这座宫殿看了多久,宋湛终于偏过头,对守在身边的李越哲说,“去把凌珊叫出来,朕不进去了。”
就连先帝都没有这样称呼过那位娘娘,李越哲低着头,面上虽没有变化,但已经感觉寒意袭来。
他恭谨应和,走向慈训宫的脚步匆忙得慌张。

凌珊来到慈训宫外面,拾裙迈出第一个步子的时候觉得双脚好像被什么给缠住了,她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再抬头的时候,见到宋湛直视自己的眼睛。

她走到他面前时,正逢一阵冷风袭来,她没有防范,忍不住把双臂抱在身前止住颤抖。
而他负手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受冻。

凌珊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面对他,可是等到她把手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找不到更多的冷静。她窘促地抿了抿嘴巴,余光看到他神色中并没有太多的耐心。他在等她说话,并且不打算等太久。
她提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直接说道:“你不能让他死。他姓星,不姓宋,他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威胁。”

背在身后的双手,左手狠狠抓住了右手的手腕,宋湛面无表情,尔倾冷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你承认那是你的孩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凌珊眼前突然一暗,她晃了一下神,思路没有接上,“我……”
“你在求我吗?”宋湛扬了一下眉,好像一个等嫌疑犯认罪的审判官,而这名犯人在他眼里已经罪证确凿。
凌珊的心冷了半截,忍不住捂住了口,避开他带着戏谑玩味的目光,匆匆点了点头。

宋湛勾起了嘴角,说,“我为什么不能让他死?就因为你疼惜他吗?当初你千方百计要生下他,现在又在这里求我放过他。你知不知道?这是你这一次求我。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察觉到他眼中的自贬,凌珊难过地皱起眉,颤声道,“你不要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他不只是你的孩子吧?”他打断了她,“凌珊,你这样求我,难道不是因为他也是宋于晞的孩子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的温柔,他嘴角含着笑,眼睛里面的光特别柔和。
她想过他会来质问她,也料想他会对自己冷言冷语,但没有想过他这样问她。
他在笑。
用她最熟悉的、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痛心的话。

凌珊沉默了好久,想不到答案来回答他。
她想不明白,可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想不明白的是什么。
他像往常一样笑着,这对他来说本来是一种奢侈,但他现在也不再吝啬。

他在原谅她,因为他明白,对她来说原谅比怪罪更令她受折磨。

“我知道寰奕不是先帝的孩子,我也不想追究到底谁是,或者,他到底下落何处。”看到她那张总是淡雅从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毫无防范的震惊,宋湛笑了一下,极度严寒,慢慢地说,“凌珊,你知道吗?你真的让我很失望。我失望的,并不是你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因为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我的确是不可能让你生下那个孩子。”
似乎看不到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宋湛的话语里仿佛包含着无尽的耐心,势必要让她全部都听进去,“你真正让我痛心的地方,是你可以想方设法地把宋于晞的孩子生下来……”
他喉咙里突然涌上了一阵血腥,他不得不停下来,咬紧了牙关定住心神,再开口时气息中都带着淡淡的甜腥,“而我的孩子……你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我们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
她被他逼到失控,上前去想去拉他已经在发抖的手。
“不要碰我!”
宋湛扬起手,广袖扬起的风让她猝不及防,往后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
他条件反射一样往前倾了一□体,可还是没有伸手。

凌珊一时忘记了要站起来,她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外头望着他逆着星光的脸,是一片模糊的面容,但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动荡得差点就要坍塌。

“湛,你听我说……”
“叫朕‘陛下’!”

突然的高音能让她的所有神经都崩断。
她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突然就干了,呆呆地望着他。

他可以原谅她瞒着他把先帝的孩子生下来。因为那时她爱的人是宋于晞,她的年纪容许她有本就应该有的感性——想要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下他的孩子。
其实,他甚至也可以原谅她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舍弃掉他们的孩子。因为她现在已经具备的理智,让她觉得这孩子如果留下来,对他是个麻烦,她爱的人是他,出于对他的考虑,那孩子不能留。他纵然失望,但他还是会原谅她。
可是……

“朕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宋湛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凌珊,“朕不是你的棋子,容不得也轮不到你这么一厢情愿为朕着想。”
她的肩膀颤了一下,抬起头望着他,幽幽地说,“你不是也利用我除掉燕王吗?狄历一战,无论胜负,想必燕王都回不来了吧?陛下。”
宋湛咬了咬牙,看着凌珊扶着旁边的栏杆,缓缓站起来。但她始终不能站稳,一定要扶着栏杆上的雕花石柱。

从她支使凌晏提议修缮烛龙寺,到她借由削减宫女和凌鸢进御的事情来陷娄倏影于不义,再到今天她让祭漩来冠冕堂皇地进谏,要求他派宋溢去镇北。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这些事何足为伤?比起她给他的幸福和快乐,这些事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很可惜,他并不普通。他身为男人,可以原谅她,可是身为帝王,却不行。

他苦涩地扬了扬嘴角,看着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也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想要离开。难怪那天她告诉他,这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朝代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会那么惆怅。
因为在这个新的朝代里面,她不应该存在。
她与已经过去的那个王朝有着太多的牵连,她属于过去,而他必须要面对的,是未来。

宋湛怅然,喟叹道,“你明知燕王自作主张的时候,朕很不痛快,为什么还要做出同样的事情来?天下是朕的,朝臣也是。‘后党’这个词,从来都很难听。”
她提起嘴角,却没有笑出来,“那陛下为什么还要做这个顺水人情呢?”

大抵他们其实都已经受够了这样相互利用和算计的日子了,真的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放下戒备,他们早就没有了天真,哪怕再怎么相爱。
也许当初真的已经把心交给了对方,但是……那似乎,不是真心。

或许,真的是他太执着。

“反者废之……无论你此番是原形毕露还是明哲保身,于情于理,朕都不能再留你了。”宋湛转过身,背对着她说,“你去鸿陵吧。”





155

155、第五十八回 飞蛾 。。。 
 
 

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凌雎披上御寒的斗篷,望到宫殿的瓦檐结上了霜白,心里更加冰寒。
过了好久,她终于等到皇帝独自走回来。

他的脚步不急不慢,好像跟往常没有区别,走到台阶下,举头看到有人站在宫殿前等自己,嘴角牵起一抹疲惫的微笑。
凌雎不知要如何面对他,只能还以微笑。
等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时,她鬼使神差向前走了一小步——他明明走得很稳,但她总害怕他忽然倒下来。

“怎么不睡?”他的声音也一如平常。
凌雎怎么睡得着?他太从容了,令她猜不到他和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提心吊胆,抿了抿嘴唇,抬头望向他。
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凌雎的心好像被狠狠刮了一刀一样,痛得连咽下唾液的时候喉咙都痛。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让他眼中温和的笑意特别哀凉。
星光下的霜色光白,凌雎隐约发现他玄黑的发间多了几根银丝,她心痛得捂住了嘴巴,眼泪却掉了下来。

宋湛无比讶异地看着她,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抬手拭掉她的泪水,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余光看到有一个宫女来到了台阶下,宋湛双手负在身后,偏过头用不重不轻的声音说,“上来说。”

那宫女屈膝行了一礼,拾裙走上台阶,又是一礼,低着头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已经乘玉辇离宫里,吩咐是去绥侯府。”
凌雎的心用力一跳,惊慌地望向皇帝。
他的睫毛颤了颤,但好像也没有更多的惊讶,他挥挥手,“朕知道了,随她去吧。”

望见宫女离开,那模样应该是常来,对皇帝的回应并不吃惊,凌雎心有余悸。原来皇帝一直在关注着太后的一举一动,说是关注,只是因为比监视好听一些。
她想到她亲眼见到过皇帝和太后那么和睦,那样子不是演出来的——因为他们不是夫妻,没有必要在人前演这些。
但是明明已经那样相爱,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他们之间的信任,居然要通过无时无刻地戒备来证明。
凌雎突然间感到很绝望。

在这冰冷的宫殿里,爱情是唯一能让人感到温暖的东西,它有着最耀眼的光芒,让这里麻木的人们心驰神往。
可宋湛将认为这光芒是火焰,他像一只飞蛾一样,向往之,惧怕之,最后违背自己趋光的本能,舍弃之。
凌珊也一样。

太后临夜来到绥侯府,这消息让绥侯府上下都大为惊诧。
刘晨还没睡,一直在照顾星寰奕,知道太后来了,连忙出府迎接。
来到外面才发现,太后并没有乘安车来,只是最普通的玉辇,没有刻意彰显身份但也不做掩饰。

“娘娘千岁安康。”刘晨匍匐行礼。
因为是宋沛羽先来叫门的,知会过府内的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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