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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凌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压下来,宋钧尧心里也满是惊诧——没有想到,先帝都已经殡天将近十年,还能够影响到那么多人。想到这里,宋钧尧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陵园的正殿,他很想知道,那位长眠于此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帝王。
凌珊刚才一直都在考虑这这件事,宋湛对她的试探,她究竟要如何回应。
“将军多虑了。先帝是个值得依靠和信赖的人,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寻求先帝的庇护。”她好像在对冯将军解释,也好像在回答宋钧尧心里的疑惑,她哀愁的眼睛里泛着柔软的光,“现在朝中士庶之争趋于白日化,圣上却危在旦夕。这个时候,任何圣上爱护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牺牲品,这孩子不过也是来寻求先帝保护。”
冯将军一愣,看向了凌珊臂下生涩童稚的孩子,抿起了嘴巴。
凌珊突然想开了,她低头看向宋钧尧望向自己的眼睛,看着这对熟悉的眸子,她对他说,“但你要勇敢些,不能逃。起码,不该逃到这里来。”
宋钧尧不明所以。
她想了想,弯腰拉起了他的手,不再与冯将军多说,带着宋钧尧走回配殿。
走了几步,她偏过头,对杵在原地的凌雎说,“你进来,为殿下研磨。”
“臣吴王钧尧……”配殿里没有掌灯,借着外头的日光,凌珊指着长案上的白麻纸,让宋钧尧在上面写字。
小孩儿愣了一下,乖觉下笔。
这是一封她为他拿的主意写下的表文,言辞之意,意在求请离开京城,前往吴地休养生息。宋钧尧惊诧万分,虽然已经把陈情表写好,可看着凌珊的眼睛,仍然满是不相信。
吴地?他一点儿都不想离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至亲的人,皇帝和太后对他的好,比荆王和荆王妃更甚,为什么他的命运要这么颠沛流离呢?
“娘娘……”宋钧尧咬着下唇,用表情表现着自己的不甘愿。
凌珊端过他写下的陈情表,发觉他的字跟宋湛的神似,想必这一年来宋湛对他的爱护足够悉心。他果然是说到做到,真的认真抚养了这个孩子,哪怕他知道这个孩子真正的身份。
她看到他头上的发簪有些歪了,细心给他扶正来,起身道,“你既然来了,也该去祭拜一下先帝。”
宋钧尧见自己的乞求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气馁,可他还是乖乖跟在了太后身后。
走到正殿之前时,凌珊突然感到有些许庆幸,幸好宋钧尧这孩子入籍宗正,否则,他就连先帝陵寝的正殿都不能步入。
他们在正殿外停下来,宋钧尧本就知乎礼度,此时已经自觉地停下,跟着凌珊一起在此深深跪拜。
几乎是同时的,他们二人朝着正殿郑重叩头,声音清脆却也坚定,是同一个声音,分不出彼此。
宋钧尧跪起来,偷眼望向仍然匍匐在地的太后,心里发颤,他不知道太后对于先帝的这一拜,究竟是处于对先帝的尊重、深爱,还是愧疚。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是一个背叛了先帝的人。
他看不清凌珊的面容,但却感觉到她身上透露出来的浓重哀伤,他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劝慰她,说先帝一定会原谅她。但他知道这话他没有资格说出口,他也不敢说出口。
凌珊坐起来,手里握着念珠,嘴巴一翕一合,好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这让宋钧尧心里感到一股说不出的静谧,一股对于这座陵园的主人的敬慕之情再次油然升起——想来这是一个已经可以被当做神明来祷告的人了吧。
他只在这里住了两天,离开鸿陵的时候,宋钧尧仍是有着对凌珊的不舍,可他还是没有开口问,今后还能不能再相见了。
这次会面,宋钧尧产生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感觉,他觉得太后已经是属于这里的,属于先帝的那个时代。
想要把她从这里带走的人、能够把她从这里带走的人,应该要有比先帝还要强大的力量。
散去的霞光消弭在天际,让肃穆庄严的永乾宫陷入黯淡之中,仍没有月华的照耀,一砖一瓦都带着一种超乎平凡的尊贵。
靠在栏杆上的宋湛听到宫人说,吴王去了鸿陵一趟,又回来,手里的密奏稍微松开了一些。
“是吗?”他缓缓抬头,问外头,“他人呢?让他进来。”
宋钧尧跟凌雎从外头进来,凌雎看到皇帝安然无恙,安心地吁了口气,跪在外头。
宋钧尧走进来,手里捧着自己写下的陈情表,发现凌晏也在,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行礼,“皇兄。”
这是皇帝特别允许给他的称谓,但这孩子很懂礼貌,一般都会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陛下”,只有有求于他,心虚的时候,才会这样套近乎。宋湛笑道,“拿了什么好东西给朕?”
宋钧尧恭谨地把匣子退放到了他面前,“是臣的表陈。”
宋湛微微惊讶,他把匣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纸卷摊开阅读起来。
“你要去吴地?”他把陈情表放回匣子里,十指交叉放在身前,靠在栏杆上看着宋钧尧,“应该是太后的意思吧?她有没有交代你,怎么去?找谁陪?”
宋钧尧木然,他一个劲地摇头。
“去也不是不行,可是一个人去,太冒险了。总让人不放心。”宋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对他说,“你先回……嗯,你就先在这里住一晚上吧。待朕安排好了,再跟你说。”
言下之意,应该是已经同意了。宋钧尧多少有些吃惊,他以为皇帝已经跟太后水火不容了,没有想到看起来还是挺和睦的。
宋钧尧谢过了皇帝,又对自己的老师凌晏行了礼,轻轻松松地就从里面出来了。
凌雎看他神色坦然,忙小声问他有没有提起太后,宋钧尧点头,如实把他跟皇帝那几句没什么特别的对话告诉凌雎。凌雎黯然,忍不住责备道,“殿下,怎么不好好跟陛下说说太后的情况呢?”
“太后什么情况?”宋钧尧觉得凌珊在鸿陵住得挺好的,而且陵卫领也是一心一意保护她的人。
凌雎气馁,把他的身子扳过来往回推,“你该跟陛下说,娘娘想念他呀。你别看陛下这个样子,其实是很想娘娘的,你没发现陛下的头发白得越来越快了吗?”
宋钧尧是个男孩子,不懂也不喜欢纠缠于这类事情。
可他拗不过凌雎,就只好往回走。
“把他安置到哪里去呢?”
才走到门口,宋钧尧就听到里面传出皇帝的声音,好像是在跟凌晏商量他的去处。他停了下来,好奇倾听。
“依照吴王的封号,直接前往吴州最宜。”凌晏顿了一下,说,“那里的气候也很适合养生,吴王是早产,那里比较适合休养生息。”
宋湛若有所思,跟着说,“吴州钟灵毓秀,朕虽然没有去过那里,不过那儿的文化倒是久有耳闻。不过,让他独自去那里,朕委实不放心,他天资聪颖,朕本想留在身边好好培养的。”
“陛下想为太子铺好前路,是太子之福。但如今陛下已经封其为吴王,要是再加隆宠,恐怕会害了吴王。”凌晏好心提醒道。
“宗室子,有济世之才,太过在意实为养虎为患,而外姓寒门,又恐祸乱宗祠。”宋湛冥思片刻,忽而问道,“星荀现在到哪里去了?”
凌晏笑答,“他人在延州,似乎预备开一家书院教书育人。”
宋湛嗤笑一声,摇摇头。
“陛下若是有心培育吴王,不若还是让他去吴州。让子萱前去照顾便可。”凌晏建议道。
宋湛看了他一眼,“不无不可。但一定要交代星荀,这孩子无论怎么教,成与不成,其中一点至关重要——一定要忠君。”
凌晏笑了,“这个恐怕不用陛下交代,子萱也明白。子萱其人,陛下还不了解吗?他是死忠——只要皇帝的确是个好皇帝。”
宋钧尧听到宋湛说要特别照顾自己,又惊又喜,又听到凌晏说皇帝这么做是为了给太子铺设前路,心情激动,打心里头羡慕太子能够有这样一个为自己着想的父亲。
他听到他们说的那么认真,觉得如果现在进去谈起太后、谈起那些儿女私情,反倒是小气,所以没再犹豫,真的离开了。
166
166、第六十九回 废后 。。。
商量完吴王的事情,宋湛继续低头看密奏。
隐约可以感觉到凌晏时而投来的敬佩的目光,宋湛起先视而不见,而后笑着摇头。
他头没有抬起来,轻笑着问,“怎么?怕朕朝不保夕,再也看不到了?”
凌晏怔了一下,诚挚地说,“陛下高瞻远瞩、深思熟虑,是万民之福。”
这位宰相难得的奉承,也换来皇帝难得地接受,他曼曼挑了一下眉,说,“如果真的能成为万民的福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凌晏心寒,低头不语。
“朕想让皇后离开宣坤宫。”皇帝收拾起一些零碎的情绪,抬头微笑问自己的宰相,“你有什么办法吗?”
凌晏略微吃惊之后恢复了平静的面容,反问道,“这要看陛下想要怎样的结果。”
皇帝撇撇嘴巴,“说说你的办法吧。”
凌晏的方法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如果皇帝只是想要废后,那么,他可以给出皇后支使前昭容祸乱后宫的凭证,如果他想要更多,那么,凌晏可以向御史台弹劾,燕王在北境被害,实质上是死于汝阳王部下之手,这是汝阳王和皇后谋划的。无论是哪种,都可以让皇后被贬为庶人,甚至死。
“溯之被封为常王的事情,朝中有些碎语。不若就籍没了后家吧。”皇帝思忖过后,把决定告诉凌晏,“太子年幼,不能承丧母之痛,将废后放逐崇城,也算是朕最后的一点心意。”
崇城是他出生的地方,他七岁以前都在那里。那儿也是他跟常骁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年她随她的父亲前来,接他前往鬼戎。
“好,臣稍后就回去办。”凌晏点头答应。
皇帝兴味地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好奇地说,“你似乎一点儿也不为废后感到可惜?”
皇后还没有被废,但这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既定的现实,他也很从容地使用这个新的称谓。
“陛下恕罪。”凌晏请罪之后说,“臣若是有什么情绪,大概,也不过感叹帝王无情罢了。”
他怔了怔,失笑点头,又说,“但你连这个都没有感叹。”
“圣上——”凌晏看着他,坦诚地说,“圣上之所以为圣上,便是位居圣人之上了。圣人无情,唯天知己,更何况陛下还高于圣人呢?”
这说法让皇帝有些惊奇,他自嘲地笑笑,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很快皇后就在御史台的诤谏和弹劾下,被轰下了后座。
圣旨还没有来到宣坤宫,常骁穿上了面圣的朝服,等了等,直到看到星诗若被仍旧对皇后忠心耿耿的宫人带上来,跪倒在皇后的面前。
常骁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嘴角拧着古怪的笑容,认命似的苦笑,“是我的疏忽,我该料到,叛徒永远都是叛徒。”
星诗若发髻歪斜,人却镇定,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那天皇帝让你的女儿去了掖庭,现在可还在那儿?应该是不在了吧。”常骁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额头,“你是圣上的人?”她想了想,又自己摇摇头,“绥侯?啊……该不会是凌相吧?”
星诗若紧抿着嘴唇,呼吸很深很沉,可始终不说话。
“你嫁给先帝,还为了先帝陷害凌珊。他娶了先帝的女儿。你们这样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凑到了一块儿?”常骁感慨之后更多的是不相信,她蓦地站起来,“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
她身子趴在地上,不回话。
常骁看了一阵子,心中大骇,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她,只见她一个轱辘倒在了一旁,手里揣着一个小锦盒。
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