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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倏影咬着牙关,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重复道,“不是我做的。”
“随它是不是吧。”皇帝脸上的表情淡得好像散开了的浮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而已,诚然皇后很好,后家对盛夏也有诸多贡献,可是有些事情却是的确不该乱想的。让三郎当太子,是我自己拿定的主意,我这么说应该足够清楚了吧?”
她脑门边的血脉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心中不由得对自己冷冷嘲笑,既然知道他就是那么一个只相信自己的人,既然他已经认定了事情一定是她所为,她又何必摇尾乞怜呢?承认或者不承认,在他眼中,都已经没有区别。
“我知道了。”娄倏影闷声回答。
凌晏听闻崇城于火海之中化作废墟,急忙从侍中内省赶来。
皇帝正在写着什么,凌晏进来之后坐在旁边等,眼风瞥见他书案上放着的是一张黄麻纸,心里突了一下。
“来了?”皇帝写完了圣旨,搁下笔,转身面对凌晏。
凌晏怔了怔,说道,“崇城的事情,是要臣去查?”
他端视着他,牵起一个淡淡的笑,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说道,“还查什么呢?我不想查了。”
凌晏犹疑,奇怪地看着皇帝。
“你比我更想知道吗?”皇帝勾起嘴角,“想知道是谁那么厉害,能够骗过你布在崇城十里之外的天罗地网,潜入崇城杀了废后,还火烧崇城?”
他哑然,匍匐在地,请罪道,“是臣斗胆,请陛下降罪。”
“算了。”皇帝挥挥手,示意他起来,“你也是为朕着想,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朕谢你还来不及,怎能怪你呢?”
凌晏还是有些不安,赧然笑了一下。
皇后虽然被废了,但太子毕竟还是她的儿子。只要他日太子登基,这位废后恐怕还是要被迎回宫里,所以当然是不在了最好。而只要废后死了,皇帝殡天之时,就是太子沦为孤儿之日,到时候太子就成了傀儡皇帝,既然只是需要一个傀儡坐在龙座上,是不是现在的这一个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两件事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凌晏更不希望发生的是后者,毕竟就算前者发生了,到时候朝政也会有个平稳的过渡——毕竟废后的确是太子的嫡母,但是如果发生的是后者,朝廷恐怕又要陷入一场纷争当中。
所以凌晏派人潜伏在崇城十里之外,时刻保护好废后的安全,但是没有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隐约知道皇帝为什么不想追查。
这件事情被传开之后,矛头一定直指娄修媛,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她做的,就未免有些不顾后果了。谁会想到用如此的方法来陷娄修媛于不利呢?而且,人死了,死无对证,娄修媛恐怕也不从辩驳吧。
恐怕能够如此清楚这一点的,就只有已经死去的人了。
“其实常后她如果再等一等……”凌晏不禁脱口而出。
皇帝看着他,几不可察地叹气,“她已经等了太多年了,是我对不起她。何况,栽在自己瞧不起的人手里,就算是我,也会难堪得不能自处于世吧。”
“但其实,陛下你罢黜常后,跟娄修媛没有关系,不是吗?”凌晏问道。
他摇摇头,不知道究竟是对这个问题答案的否定,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玄宁。”皇帝望向外头浓重的乌云,似是就要下雪的模样,“朕有些想念太后了,你能有办法让她回来吗?”
凌晏愣了一下,微笑有些拘谨,道:“过两天就是太后的生辰,若是陛下准许,臣想去鸿陵探望她。”
皇帝慢慢转过头,思忖片刻,说,“朕想写封信,劳烦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就传了一阵慌忙错乱的脚步声。
皇帝不悦地抬头望出去,只见到一个宦官噗通一声,哆哆嗦嗦地跪在外头,口齿不清,“皇、皇上,大、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爬上了皇帝的心头,他不由得身子就往前倾。
“鸿陵的松柏林……天干物燥……陵宫……起大火了!”
凌晏蓦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你说什么?鸿陵的陵宫起火了?!”
“是、是……”那官宦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皇帝原本也是要站起来,可是心头突然一紧,胸腔里灌进了很多冷气,突然一股血腥味从嗓子底下窜出来,闷闷地“哼”了一声,呕出血来。
凌晏先是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转眼就看到宋湛单手撑在地上,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另一边死死捂着嘴巴,不断有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而他的喘气声又急又重。
他急忙跪到了宋湛身边,“陛下!”
宋湛的手松开,抬起头时,半边脸都被血迹给抹红了,眼睛里的水光好像也渗着血。
168
168、第七十一回 来鸿 。。。
“传御医!”
“备马!”
两个人几乎同时朝外头喊。
就在凌晏屏住呼吸的时候,宋湛连滚带爬站起来,一把推开他朝外面走。
但他脚步如同踏在虚空的云上一样漂浮不定,看得凌晏胆战心惊,他慌忙站起来去扶宋湛。
“陛下!龙体要紧!”凌晏刚刚扶住他,就被他使劲推开。
因为宋湛本就站不稳,这么用力一推,反而自己也往后趔趄了几步。凌晏眼看他要摔到地上,扑上去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宋湛浑身上下都是虚的,瞬间就在他臂弯之间软了下来。
外头李越哲带着几名御医神色张皇奔了进来,见到倒在宰相怀里的皇帝已经面无人色,浑身是血,一时都好像被钉在地上似的。
宋湛回了点儿力气,睁开眼睛,就扶着凌晏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要走,一边还说着,“备马……朕要去鸿陵……”
“陛下!”此间他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要说骑马,凌晏生生扣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按住,容色凛冽,“龙体金贵,不可戏谈。臣即刻就赶去鸿陵,一定把太后带回来,你先休息。”
“我……”宋湛话都说不完,就又开始剧烈地喘息。
凌晏心急如焚,对几个御医吼道,“还不快进来?!”
御医们急忙都围了过来。
凌晏看皇帝安定了,站起来,抬手发现自己的手和袖口上都是他的血,呼吸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凌、凌相……”李越哲惊惶地看向凌晏。
“备马。”凌晏握住衣袖,“我亲自去一趟鸿陵。”
傍晚的凛都城逐渐安谧,冬日的朔风如同刀影一般一遍一遍地刮过了城内的每一片砖瓦。
在一声声的街鼓之后,京城各坊的门次第闭上。
而一骑快马却从皇宫内苑冲了出来,穿过就要闭上的城门,一身华服锦衣,像一道穿城而过的白光。
不久又有一队人马从皇城中追了出来,随着那骑白马远离凛都,朝着鸿陵的方向赶去。
鸿陵距离凛都不算太远,从申时过后开始起火,消息一来一回,等到凌晏赶到鸿陵时,鸿陵卫已经将火势给控制住了。
松柏林中浓烟滚滚,凌晏问过在控制局面的鸿陵副领太后现在身在何处。
副领说除了灭火的陵卫,其他人全部都冲进火场去找太后了,刚才有人抬出了高公公的尸首,老人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不知道太后现在如何。
凌晏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甩马跳下来,望着浓烟不断涌上晦暗的天空,火光不断灼烧着他的眼睛。他带来的人也无一例外地冲进了火场救援,他站在原地,呼吸越来越沉。
过了好一会儿,凌晏见到浓烟之间有个身穿盔甲的人走了出来,手中似乎抱着一个人。
他急忙冲上去,看到果然是凌珊奄奄一息靠在那人的怀里。
凌晏看了这个似是领军的男人一眼,从他手中把凌珊接了过来,转而朝后头大喊道,“御医!”
凌珊吸入了太多的烟尘和热气,整个人都红通通的,头发和衣裳上都是灰,裙裾应该是被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烧掉了一块。
经过御医一番查看,确定凌珊并没有烧伤的痕迹。
据冯将军所言,当时从来都在偏殿居住的凌珊突然去了正殿,不晓得在那里做什么,火起以后应该就是被困在了里面出不来。正殿是先灵接待客人的所在,没有人想到凌珊会到那里去,所以找了许久。
回去之前凌晏让人准备了更为平稳的牛车,坐在旁边看御医给凌珊施针。她的脸刚刚看到时还是灰白的,都是烟灰,现在擦拭过后好了许多,还是从前的模样。
牛车四周的车窗都打开着,供给通风,呼呼的冷风从外头灌进来,吹得凌晏的头脑发胀。
他一直端详着凌珊,发现她袖子底下露出了一小撮穗子,好奇地凑过去拉出来,一看是他们家那块刻有堂号的玉佩,顿时呆了一呆。
凌晏从自己的袖兜里拿出自己那一块,两块一比,玉的成色虽是相近,但却不一,堂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雕饰也是一模一样。反过来看,一个“珊”字,一个“晏”字。
他沉默片刻,把两块玉佩都收了起来,支腮坐回旁边看着仍旧不省人事的凌珊,不禁想:当时她去正殿,是干什么呢?
梦的尽头是一片斑白,而烈火焚烧的声音跟刀剑相击的声音不断出现在其中。
在熊熊烈火之间,原本模糊的身影越发明朗,但终究都只是人影。
凌珊趴在马车的车窗上,朝着那座被大火烧灼的府邸,不断哭喊着。马车不断颠簸,小孩儿的身子也跟着马车晃荡,几次就要从车里面翻出来。
她哭出来的眼泪也被呛进了喉咙里,憋得她连连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可是一旦缓过来,她又继续大哭,不断朝着那座越来越远的城大喊,“父亲!母亲!”
接着那座府邸突然就消失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好像一个封闭的匣子,她不断听到外头金戈铁马的声音,甚至连利刃划开人体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等到车门再次打开,一片耀眼的阳光射进她的眼睛里,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忍不住用双手将自己的眼睛紧紧蒙住,周围回归到一片静寂,耳畔是空白的声音,直到一声清脆的鸟鸣,紧接着是叽叽喳喳的麻雀拌嘴的声音,门外拂来了一阵暖风。
凌珊睁开眼,看到阳光穿透自己的手指,指间看到红粉粉的颜色。等到她的眼睛适应了这片耀眼的光芒,她听到一个清宁又温和的声音,对她说——
“珊儿,别怕。”
这声音非常熟悉,可又有着说不出来的陌生。
凌珊的手在片刻的迟疑之后拿开,看到逆光站在马车前的玉立少年,他静静注视着自己,眼角似乎透着淡淡的笑意,在他身后那片晨曦的映衬下,模糊的面容显出一种类似于青竹一般的柔软和坚韧,这两样气质巧妙而矛盾地表现在他的脸上。
她不认得他,却觉得他非常面熟,这让凌珊感到懵懂,忍不住从车里挪了出来,也没有注意到原先陪她一起坐这辆马车的人去了哪里。
凌珊跳下车,仰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他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她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美貌的少年——凌珊知道用美貌来形容他并不失妥帖,比起一般的英俊,他的面容过于精致,难得的是,就是这张过于精致的脸,却在眼角、眉梢,或者可能只是目光的某个地方,透出了一股令人心折的隐忍和凛冽。
他苍白的脸上,透着淡淡的青色,像一株植物一样无声无息,却泛出一股稀释不了的灵气,让人近也近不得,退又不舍退。
凌珊从他那双好像浸过星光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她微微惊讶,他眼里的自己十分年幼,约莫只有十三四岁。
“于晞……”她喃喃叫了一声。
宋于晞微笑,颔首之后,目光就落到了她垂放着的双手上。
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