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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宋公子在夏国可有妻室?”酒至欢愉,国王笑眯眯地问道。
宋湛似是有些讶然,拱手道“回陛下,晚生尚未得福,仍是孑然一身。”
国王又问,“你看我的女儿如何?”
言下之意,已经不必明说。
希林艾依却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父王,今天是国王第一次见到宋湛,此前她也只是寥寥几语提到过这对夏国兄妹,竟不知父王如何生出这样的想法?
“父王……”
国王抬起手示意女儿不要置喙,仍旧和颜悦色地看着宋湛,等着他回答。
宋湛神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国王会有此一问,但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迟疑了片刻,拜道:“公主明德惟馨,艳绝古今。”
“那么,你可愿当希林的丈夫,尼亚孜的驸马,今后继承本王的衣钵?”
他淡淡一笑,拱起的双手恰如其分地遮住了他的面容,只听他带着一些遗憾说道:“晚生惶恐,国破家亡,无以言亲。”
“诶!你离开夏国那么久了,你们那里的情况你未必比本王清楚!”国王丝毫不放在心上,大大方方地说,“你可知道,你们夏国人已经选出了自己的新皇帝,早在上个月就已经登基?新的皇帝、新的朝廷,一切都是新的,你也该迎娶新人,与你的祖国同庆才是!”
宋湛明显地震了一下,沉默了许久,又说,“陛下此言甚是,只是,晚生一介布衣,又岂敢委屈高贵的公主屈身下降?”
尼亚孜国王听了,捋了捋胡子,注视着宋湛,久久没有说话。
希林艾依心里尽管有些失望,但是宋湛所说的话不无道理,何况他的国家刚刚恢复了安宁,如今百废待兴,他岂有不回去的道理?思及此,也不免觉得父王这无来由的举动匪夷所思,哭笑不得。
看向堂下的拱手而立的宋湛,和跪坐席外静静等候的宋姑娘,他们的态度虔诚认真,可不知为何,希林艾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她疏忽了,令她很不安。
“事已至此,你又何须再隐瞒身份呢?”尼亚孜国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神情严肃,“夏国的雁南王殿下。”
希林艾依震惊地望向宋湛。
听到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宋湛并不吃惊,他抬起头,文质彬彬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谦卑笑意,一种清贵、一种高华,令周遭顷刻间仿佛都裹上了冷冻的冰雪。
他不带半点英武之气,却不可思议地让人不敢小觑。
在他身边缓缓站起来的凌珊,面容也是清冷,透明脆弱得好像只要用力看上一眼,就会令她破碎,唯恐她受到伤害,于是无法直视。
宋湛早已知道他们的身份被识破,因为那柄龙吟剑。他醒来以后就发现剑不见了,曾在无意间向希林艾依问起过,希林艾依告诉他,皇宫里不许私藏刀剑,所有的兵器都放在兵器阁中,等到他离开的时候就会还给他。
他对这个答案没有怀疑,告诉凌珊的时候,凌珊也觉得希林艾依不会骗他们。尼亚孜不是鬼戎,不是狄历,不是其他骑在马上驰骋沙场,随着水草寄托生养的游牧民族,他们更多的是受到夏国的影响,刀剑兵器不入宫城这条规定跟夏国如出一辙这一点也不足为奇。
可那毕竟不是一柄普通的剑,尼亚孜国王见多了世间宝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柄三尺八面长剑上刻着龙纹,意味着什么。
宋湛淡淡看了一眼希林艾依震惊之余满是失望的花容,平静地回答国王,“晚生毕竟是夏国的王爵,就算真的要迎娶公主,只怕个中规矩也容不得晚生草率一句答应。还请国王陛下能够容晚生回到夏国,将此事奏疏新皇。”
国王似笑似讥,“哼!殿下,我尼亚孜尽管不喜欢管你们那些大国之间的纷争,可是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是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去往鬼戎的,当年轰动了整片大漠,本王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离开鬼戎的,本王还会想不出来吗?”
很多很多年以前,这片大地上大大小小的国家,无不受到鬼戎骑军铁蹄的肆虐践踏,直到夏国云国公凌柯用一张逐日弓万军之中直取鬼戎单于项上人头,名声大震,从那时起,手持书卷指点江山的夏国儒将就成了鬼戎人的噩梦。在那之后,夏国一直都是这片大地上唯一能与鬼戎并肩称雄的国邦。
可是,十二年前,在与鬼戎两国交战之后退败鬼戎铁骑,立下不犯盟约的夏国竟然向鬼戎送上两名宗族世子所谓质子,鬼戎不胜而胜,夏国不败而败,消息传来,周边各国唏嘘不已。
尼亚孜世代精于商道,保持着中立,不偏倚于其他任何强国,可是夏国这些年来国力衰败,身为国王,在执掌政权的时候方法也必须要有所改变了。
宋湛冷笑,稍稍往旁边退了一步,眼中冷锐的光华倏尔收紧,“晚生不知陛下有没有想出来,但,必定已经有人告诉陛下了。”
凌珊在他身后猛然抬起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国王的面容,只听到他拍案而起的怒然吼声,“不愧是连鬼戎左贤王都尊敬爱护的雁南王!不错,昨日鬼戎右谷蠡王已经来到了尼亚孜,过问本王是否藏匿了鬼戎私逃的质子,但是,你可知本王是如何回答的?”
希林艾依抬头望着威仪而立的父王,惊吓得花容失色。
但宋湛却毫无惧色,面上的笑容冷若玄霜,“陛下仁慈,并没有告知鬼戎使者,晚生潜藏在贵国皇宫。陛下的皇宫里或许的确有一对夏国男女,但他们不是鬼戎质子和女婢,而是尼亚孜的驸马及其妹妹。可是,那两位尼亚孜王族的成员,也有可能转眼间变成他们要追捕的对象,一切,都只在晚生的一念之间。”
尼亚孜国王面上一震,分明现在处于劣势的是宋湛,但他却能如此从容,而他所说的分毫不假。此时此刻,尼亚孜国王仿佛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驰骋大漠赫赫声威的鬼戎左贤王会对这个清癯儒生敬重佩服,也知道了为什么向来视众生平等的女儿唯独对这个病人格外关心。
“你们夏国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殿下现在应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国王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宋湛仍旧没有动容,他冷冷一笑,幽幽地说,“‘识时务者,在乎俊杰’不过是一个编纂国史的半人写下传世的话,他写的东西不但是野史,还多有疏漏。但是,亚圣却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好一句‘威武不能屈’!”国王的耐性完全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耗尽,大袖一挥,喝令道,“来人!将这两个鬼戎叛贼幽于长歌楼,听候发落!”
“父王!”希林艾依立刻站起来制止。
国王震袖一挥,容不得女儿再多说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何这章写得很嗨~
34
34、第三十三回 雁南王Ⅱ 。。。
夜里天窗外传进一道凉风,端坐在素灯前的凌珊冷得打了个抖,她望向被西风卷起的帘子,恍惚间好像看到窗外树梢的有黄叶翩落。
他们来到尼亚孜时是六月,如今七月近半,该是快白露了。
长歌楼与它的名字毫不相符,甚为冷清。宋湛和凌珊一个出生在崇城凌索的别宫,出入都是青草仙藤的苍翠墙垣,一个在天山山洞中长大,洞外目及之处皆是白雪,如今被幽禁在这里,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啊——嚏!”
负手站在窗前仰望星空的宋湛回过头,默默看着拢起身上大袖长袍的凌珊,看她吸了吸鼻子,揉揉发酸发涩的眼睛,仍旧看着案上的书。
“冷吗?”问的时候,他的手放到了窗沿上。
凌珊知道他要观天象,摇头道,“不冷,你且看吧。”
素灯前,她本就莹白如雪的面庞显得清孤,宋湛垂眸,沉默了一阵之后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
凌珊缓缓地说,“他的问题,的确很难回答。那般情势,怕也只能逞一时书生意气了。”她说的是尼亚孜国王。
他有意无意看着面前的书卷,没有作答。
“但我意外的是,你会想不出问题的答案。”
她静静看着他的侧脸,他这张难以动容的面目时常令她感到困惑,他应该的确是国王口中的那种“识时务”的俊杰,却想不到他不但没有依势而变,反而还说出那样刺激国王的话。
凌珊将手背划过他下巴微凉的弧线,不解地问道,“殿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他拉着她的手,不慌不忙地念着书卷上的字,“‘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被幽禁起来还有本经典可以看,倒也不错。”
她一面觉得他说得漫不经心的模样甚为好气,一面又觉得这个句子从他口中说出来好笑至极,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殿下。”
宋湛合上书,淡淡地说,“你已经连续这样叫了我两次。”
她靠到他的肩上,轻声说,“那是因为你真的让我不敢仰望,只能低头看你的宫殿出神啊。”
她没有看他,也就看不到他寂冷孤寥,宋湛揽着她的肩膀,开玩笑说,“娶不娶希林公主,都回不了夏国。不娶,就被交给鬼戎,娶了就留在这里。这里起码还有四书五经可以看,是不是娶了她更好呢?”
凌珊的身子微微一颤,心头倏尔收紧,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紧他的腰,闷闷说了一声,“不许。”
宋湛笑了笑,安抚般轻轻拍了拍,思绪中忽而浮出两个字,与儿时的记忆向衔接,让他顿了一顿。
这两个字,她对他说过两次。一次,是她中毒之后的第一次醒来,一次,是从鸣沙银滩捡回了性命。
但他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是出自她的父亲、他的舅父之口。那时那个人要领兵抵抗北国侵略,行军之前来到崇城看望他和母亲,母亲望着他的目光满是担忧……
浅浅两字,深深诅咒。
宋湛搂紧凌珊柔弱的身子,说,“放心。”
阁楼下的木梯传来了急促轻巧的脚步声,惊醒了撑着额头浅眠的宋湛,他抬起头,看到神色警惕的希林艾依跑了上来,她在门外又环视了周围一番,打开门入内。宋湛摇醒睡在他怀里的凌珊,她抬起惺忪的睡眼,脸颊上还有一片淡淡的睡痕,见到希林艾依,吃惊极了。
她看他们两个对困境持之泰然,讶异之余也松了一口气,她手里拿着宋湛的龙吟剑,进来将一个包袱一并交给了宋湛,“我在父王的香炉里加了安眠的香草,他会一觉睡到天亮。走吧,我把你们送出鸣沙银滩,你们过了天山就可以回到夏国了。”
凌珊难以置信地看着希林艾依,她神情比他们更加急切,是诚心诚意地为他们着想。宋湛拿起剑,让凌珊把包袱拿好,感激地点了点头,二人随着希林艾依一同离开了长歌楼。
希林艾依的近身侍卫布尔斯兰早已驾着公主的宝马香车等在宫门外,见到公主带着那两个夏国客人出来,立即从车上跳下来请安,拉开车门把凌珊和希林艾依扶上车,又请宋湛上车。
他回头望了一眼高耸华丽的皇宫,没有片刻犹豫,带着他的公主,和一定会回来的信念,再一次驾着宝马香车前往鸣沙银滩。
从五年前,九岁的希林艾依第一次跟着她的老师来到鸣沙银滩,把一队在这个死亡沙海迷路的夏国商客带出去,宝马香车已经无数次在艳阳下、在月光中穿梭于这片沙漠。
布尔斯兰从那时起就一直跟随者希林公主,对鸣沙银滩已经非常熟悉,在东方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时,宝马香车已经来到了额敏河的上游。
天还没有真的发亮,却已经到了别离之时。
宋湛和凌珊从车上下来,对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