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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他很久很久,仿若一眼万年,仿若要将他们今后所有的遇见都看完。
渐渐地,她眼里柔软的光散了,来不及捕捉,散掉的光芒就化作了泪水,他猝不及防,摊开的掌心没能接住她落下的泪珠。
凌珊攀着他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有什么梗在气息里,柳眉艰难地蹙起,“情之不敛……”
他生生一震,看她的眼泪源源不断地落下来,而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很久都找不到一句话来回答,“运无幸耳。”
唯有这一句,连接了从前无数的悲痛和回忆。
那是他们各自的,一旦想起来,就是逃不开的心如刀绞。
在她簌簌流下,无法停止的泪水里,他已经听到了她的谅解,可却同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他望着她发红的瞳眸,紧紧握着她的手,这双手这么柔、这么瘦,就好像再用力一些就要捏碎。可他还是握着,好像只要就这么握着,就会真的握住诗中所写过的那些信誓旦旦。
她对他来说,的确毫无用处,他也的确无意要得到她的心。所以,她笑靥如花,对他来说是意外和惊喜,她泪如雨下,对他来说,是震撼和恐惧。
这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面色苍白,他隐约感觉到一样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的、至真至美的事物就这样从他的指缝里流走了,就如同那些他接不住的泪水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37
37、第三十六回 咫尺画堂 。。。
愍帝三十岁以后不再需要嫔妃侍寝,子嗣本就萧条,皇太子早在五年前因病去世。
谁也不会想到,当初恭俭庄敬、艺能博学的愍帝,龙潜之后只留下唯一的一个孙子继承他的血脉,而他的四个女儿,其中两个在新皇回到台城的第一天,就死在了皇孙的外祖父赐的鸠毒之下。
偏偏愍帝的孙儿又被马曙庭掠至了乌孙江以北,当今皇上痛心疾首,便对愍帝留在世上的一双女儿百般爱戴,视若己出。
不久,他就下旨封延庆公主为北景公主,封宁淑公主为章宁公主,并且把她们招到了长秋殿设宴款待了她们,与自己的三个女儿列席而坐,如同她们的亲生父亲一样对她们的需求嘘寒问暖,赐她们府邸,吩咐她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说,他都会一一满足。
尽管亲生女儿对待父皇的偏袒略有微词,可是皇帝并没有放在心上。
北景公主似乎不想搅和进这个家庭里,与真正的当朝公主争夺光芒,也没有脸面当个坐享荣华富贵的公主,所以不久之后就请旨出家入道,皇上当然不会轻易同意,只怕委屈了她,可是北景的态度却十分坚决,说是要为在魏建之乱中殉国的英杰祈福。
北景的母妃星昭容也是出身江南星氏,这场叛乱,星家几乎灭族,皇上对其悲悯,便同意了她的要求,在平康坊修建北景观,供她修行。
与她一同存活下来的章宁公主,性格安静少言,住在延寿坊的公主府。
她尽管没有出家,但是生活却过得与出家人没什么分别,每天只吃一餐饭,膳食之中没有鲜鱼肥肉,只是一些豆羹粗粮。
她身上穿的都是普通人家的麻布衣裳,闺房也简陋凌素,床甚至用的是木棉青帐。女工之事,她无不闲习,每日都是做一些针线活计,做好了就命人送到宫中交给尚功局,让女官们留着以便宫里使用。
尽管就连太后也曾经提点过她,让她不必如此,大好年华当去玩其他公主都喜欢玩的东西,做其他公主都喜欢做的事,而不是给宫官们干活,可她却说皇上对她有如再造,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只顾玩乐。
相比之下,当今皇上真正的公主就过得十分自在了。年长的宝庆公主早已出降,在公主府中过富贵闲人、相夫教子的生活,十二岁的信成公主则还在常德妃的身边学习诗书礼乐。
至于年方二八的嘉善公主,前段时间,她的母亲娄淑妃已经请旨,要为她择一门好亲事,让其出降,皇上也应允了。
至于究竟是谁能尚主,在淑妃的心里,似乎早已有了理想的人选……
夏皇朝的政权,一直都是依靠着各方望族的支持才得以存在。
江南星氏、娄氏,关内常氏,剑南凌氏,他们从皇朝开国伊始就辅佐着宋氏皇权。一度,四大望族的势力足以与皇权并立,甚至超越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但是在世祖驾崩后的“五王争位”,成为了这段历史的分水岭。
凌氏和星氏当时支持的高祖最后夺得了皇位,而在那场权谋之斗中选择了其他王爵甚至参与建立伪国的江南娄氏和关内常氏就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可是他们并没有就此落寞,只是相对另外两家来说,不再能在朝堂之上发出更响亮的声音。
一场魏建之乱,给了星氏和凌氏致命的打击,而对于娄氏和常氏,从某种角度来说,却是因祸得福。
在这场叛乱之中,同样受到重创的宋氏皇权,如今更多的要倚靠仍然更够向朝廷输送新鲜血液的娄、常两家,尽管当宰相的人是凌宗璇和星云敬,但很多时候,他们却要受到其他两家的束缚。
星云敬负手站在门前,望着院落里纷纷飞舞的银杏叶,感叹道:“众成其势,一人堪毁。”
凌瑜手中的绣花针一个不注意就刺到了手指上,她吃疼地蹙了一下眉头,看左手的食指除了血。
“你在绣什么?”做丈夫的忽而转过身问。
她正用一方丝帕擦掉手指上的那枚血滴,见他走到身边坐下,微笑回答,“子规。”
他却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伤,将她的手捧过来好好看上面的伤口,末了柔声道,“天暗了,别绣了。伤了眼睛可不好。”
在朝中,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但是回到家里,他便是她最体贴、最温柔的丈夫。凌瑜看着他心疼她的眉眼,将手收回来,轻声说,“我想赶快绣完,在年前送到荀儿的手里。”
他微微一愕,看她文秀宁和的面容,他叹了一声,摇摇头,还是帮她把针线都收起来,“别送啦。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可他几时尝归?”
凌瑜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忙抓住他收拾针线的双手,哀哀地说,“这一次,他一定会回来的。”
星云敬眉头紧蹙,深深望着妻子忧伤的眼睛。
曾经,她这双眼睛里有着最闪烁的光芒,他从这双眼里看到了这世界上一切的美好和丰盈。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双眼睛却变得那么哀伤?
他反握住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坦然说,“夫人,我们星家的堂号是‘御风堂’,不是什么‘韬晦堂’。我们的儿子,是真真正正的星氏子弟,‘御风而行,泠然善也’。”
凌瑜了解,她轻松地笑了笑,提起了精神说,“妾知道。是妾实在想要见这个不孝儿了,盼着他回来呢。”
星云敬凝视着她含笑的眼,良久,他妥协地摇了摇头,放下她的手,“好吧!我给你掌灯。”
她端坐在绣架前,看他为她掌了一盏青灯,欣然地笑了笑,换了另一根颜色的线去绣杜鹃鸟的喙。
他就这样守在妻子的身边,看她一针一线认认真真地绣着,见一缕丝发在她耳畔落下,便伸手为她理了理。
凌瑜转头看了他一眼,绣针破锦时嘴角带着无意隐藏的笑意。
“笑什么?”星云敬奇怪地问。
她仍自仔细落针,笑道,“妾只是觉得自己大抵是古往今来最得意的宰相夫人了。”
星云敬好笑地问,“为什么?”
“因为从来不见哪册书上记载过,有宰相为夫人掌灯的啊。”凌瑜对他嫣然一笑,道,“星相,你可是空前绝后的第一宰相呀。”
他被她逗笑了,摇头道,“要我说呀,绣这杜鹃也不吉利,别弄得跟望帝似的。”他坐在她的身边,把灯芯挑了挑,“送支当归去,意思也到了,还有实用。”
凌瑜“噗”地笑出声来,白了他一眼,佯怒道,“一双儿女都这么大了,也没个正经的。”
他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她稍稍停下了针线,思忖了片刻,喃喃说道,“听闻皇上要为嘉善公主择驸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有如此福气尚主……啊,夫君。”她拉过星云敬的手欣欣然说道,“等晏儿为嫂子服完了齐衰,也该准备晏儿和诗若的婚事了吧?诗若这孩子是留不住啦,成天心里想的都是晏儿。”
“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有哪位母亲那么着急要把女儿嫁出去的。”星云敬看她颇为兴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凌瑜轻轻瞪了他一眼,却是不以为然,“从来舍不得女儿出阁的都是父亲啊。”
他一笑置之,不予置否。
她却看出了他对这件事的犹豫,“怎么?你对这桩婚事还有顾虑?晏儿……他有什么不好吗?”
星云敬看了一眼妻子,她从来都是那么诚真,像光。
他不想瞒着她,摇头道,“晏儿很好。”看她松了一口气,他加了一句,“好到足以尚主。”
凌瑜怔住。
他却笑得释然,“如今江南娄氏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淑妃选择在大家都还在服国丧的时候先行为自己的女儿定下一门稳当当的婚事,其目的在明显不过,就是她背后的士族决定要选择‘连横’了。星、凌两家在这种时候,根本不可能‘合众’,毕竟还有关内常氏在。星氏自易王妃一事起就和娄氏结下了宋子,如今你们凌家会做什么动作,还用想吗?”
他是那么直截了当地讽刺着她的家族,丝毫都不顾虑她的情绪。可是,凌瑜却没有因此生气,因为他们家的人的确就是这样的。
她不开心的原因,不过是他总是说“你们家”、“我们家”。
“为什么要说‘你们凌家’?”凌瑜埋头绣着她的子规,低声说道,“妾在夫君的心里,从来都不是星家人吗?”
“夫人……”星云敬哑然。
她忽然抬起头,在灯前,她目光盈盈,尽管柔弱,却坚定。
“既然如此,就让妾做一回真真正正的星家人吧。”但有所愿,便无所不用其极的星家人,凌瑜手中的绣花针破锦而入,一连绣了好几针,“荀儿一定会回来的。这一次,他非回来不可。”
升平五年冬月的这场大雪下得突然。
一夜过后,屋外就是一片白茫茫,冰天雪地。
父亲把消息带给凌晏时,他正和宋溢、祭泽在堂内煮酒。凌宗璇早知他们结拜的事,私下尽管告诉了凌晏他并不赞同此事,但表面上对这两位少年英雄却还是十分敬佩,家里本来就只有他们父子二人,风雪天能有人来家里做客,自当欢迎。
圣旨大概要过几天才会送来,但皇上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向凌相表明——要把他珍爱的女儿嘉善公主下降给凌晏。
嘉善公主秀外慧中,向来深得皇上喜爱。
尚嘉善公主,凌氏与娄氏结下姻亲,这对如今的剑南凌氏来说太重要。
尽管当时两个结拜兄弟都不由得愣住了,可是凌晏却接受得十分平静,他把煮好的黄酒给父亲斟了一杯,说绝对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你真的要娶嘉善公主?”凌宗璇一走,祭泽就着急地问三哥,“那星姑娘怎么办?”
宋溢也忍不住问他到底要怎么向诗若交代,这件事虽然是皇上的旨意,他虽然也没有和诗若订亲,但是诗若早就认定要嫁给他了,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总不能一句“圣意难违”就蒙混过去吧?
“而且,星荀对这个妹妹可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他信得过你才把妹妹托付给你,你如果娶了公主,要怎么跟他交代?”
面对大哥和四弟的追问,凌晏一时没有办法回答,他为难地摇头,“我不知道,但的确圣意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