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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之后,却发现那些人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屋宇连绵成片,粮食尽被带走,臣不死心,便叫兵士一寸一寸地搜查,终于让臣在一个极大的地下室搜到了尚未完工开刃的长剑数百把,而锻炉边隙之处,更有残余的钨金矿石,臣让兵部司库取库中存的钨金矿详加细查,却是与乌木齐王子此次上贡的茶具中所用钨金完全相同。”
他述说此话之时,将青岭谷内一应环境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当永乐帝听到谷内屋宇连绵之时,眼眸之中就有几分冷厉,而当听到数百支长剑之时,望向夏候商的目光,便如鹰隼一般了,听到钨金在锻炉旁找到,便嘿嘿两声冷笑:“竖子!”
听到这话,夏候商脸上更是如同浇上了石膏面具,苍白而没有一丝生气。
忽地,永乐帝却是失声笑了起来:“身毒商团,不错,朕怎么忘了,那一晚,有人给朕演了一场好戏。”
我万想不到,永乐帝竟然想到了此处,他竟在怀疑当晚那批刺客是夏候商所派。
父子相疑到如此地步,显然并非一朝一夕而成,,这夏侯商怕是天底下最寂寞的人吧?祖母的欺骗,虽上好心的,但也是欺骗,父皇的疑意,兄长的暗藏的敌意,处于如此的环境之中,他却是好端端地长大了,这也是奇迹一件。
青岭之中有连绵的屋宇,阔大的地下室,这些都不能一朝一夕建成,人虽已走,但一派人前往,便会查得一清二楚。
这一项证据,的确比其它两项来得更为确凿,其它两样尚可任人栽赃,但此一项,如何栽赃?而既然此项证据确凿了,其他两项,自然也是真的了。
牵涉到了西夷王族的货物售卖,自然让人联想起其中关联,想到小处,无非是贪墨敛财,可如今一切证据,自然让人联想到泼天大罪,勾结外族,谋朝篡位!
更何况,对此一切,夏侯商却是没办法辩驳的。那山谷之中的确有连绵的屋宇,已存在了许多年。
“你还有何话可说?”永乐帝望着堂内跪着的皇子,眼中憎恶之色,一闪而过,我虽离得远,却也感觉到了那如刀锋一般的目光,想起以前他们相处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永乐帝不喜欢他这位皇子,并非其它缘故,却是从骨子里的不喜欢。
“儿臣……儿臣……”夏候商声音之中竟然夹了些许哽咽之意,终道:“儿臣无话可说。”
说完,便伏地行了大礼。
永乐帝便侧过身子向皇太后道:“母后,朕生出如此逆子,真是有负母后厚望,朕却不知如何处置才好,请母后示下。”
堂内激烈的辩论争斗,这番下场,那番才上场,皇太后却坐于凤椅之上,半闭了眼睛,仿若未见,听到永乐帝开口询问,才微微睁开了眼,伸手从身边的嬷嬷手里接过茶来,饮了一口,先不回答皇帝的话,反而对那嬷嬷道:“素洁,你泡茶的功夫越见好了,这茶具的取得也好,放了两个时辰竟不变凉,想是那乌木齐的上贡之一吧?”
永乐帝原是怒火冲天的,心中更是憋了一肚子对皇太后的气,前几日皇太后才做主赐婚给夏候商,其偏爱之心昭然若揭,他肯定在对自己的母后腹诽:您看看,这就是您最喜爱的孙儿,朕生了三个皇儿,您就是最喜欢他!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可他心中的怒气要皇太后在意才发得出来的,皇太后压根儿不理他,他的气势便泄了几分,等皇太后慢条斯理地将那盏茶吃完了,他的气势又泄了几分,不为其它,这皇太后喝茶的声音恁大了一点,厅中十分地安静,只听得到墙壁之上油灯之中偶尔有鲸油燃烧的发出的灯芯噼啪之声,再来就是皇太后她老人家喝茶的声音了。
贵人喝茶,还是有讲究的,特别是名门望族讲究更多,如果是一般贵妇,喝茶发出如此大声,那贵妇恐会羞人寻地洞钻了进去,可皇太后是何人?她要如此喝茶,有谁人敢胆说其不雅?听闻皇太后年青之时,也是一名如玉美人,看来临到老了,便肆意妄为起来……甚合我心啊,早几年,我等粗人,喝茶如果没有响声,那是会被人笑没有男子气概的。
好不容易等她喝完了茶,永乐帝趁隙再问一句,“母后,您看?”
皇太后便站起身来,掩手打了一个呵欠:“今儿哀家累了,夜宵还没吃呢,明儿接着来审。”
此话一出,众人大失所望,曹德宝更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之色,嘴唇蠕动,想动口劝说,恐是记起了自己的身份,终是没有出声。
如此充足的证据,激起了皇帝对宁王的厌恶,可万万想不到,到了皇太后那里,却是一点涟漪也没有。
可皇太后却是成精了的人,并不直接和皇帝发生冲突,先缓上一缓,再做其它打算,接下来的这个晚上,想必他们会很忙很忙。
永乐帝怔了怔,刚想说:“母后……”
皇太后一瞪眼:“怎么,皇帝,要不你自己拿主意?”
永乐帝一愕,忙道:“母后,那这些相关人等……?”
“叫他们在此留宿一宿,谁也不许走,谁走了谁就心里有鬼,派人给哀家看死了,饭菜叫衙门里的人做了,衣服一晚上不换没有问题吧?”
永乐帝道:“那太子……?”
“太子?有御医看着,宫女儿伺候着,一晚上都挨不下去?”皇太后说完,又打了个呵欠:“皇帝,陪哀家回宫,明早再来!”
永乐帝是一名孝子,与皇太后虽政见多有不同,但却是至孝之极的,见皇太后真的脸上全是疲色,再多的借口也找不出来,只得道:“那朕随母后回宫。”
第九十章 反转,就在下一章
我暗暗一笑,任衙役吆喝着将我们往院后的单间小房子里赶,为免串供,自是不会将人关在一起,而此时的衙门,在皇太后轻描淡写的吩咐之中,想必已然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截断了内外的联系,皇太后才能调动人马详加细查。
只要她查找,自有人将某些消息以不同的方式传入她的耳内,而这些消息,却是早早布好,只等着此翻查证。
更何况,外面尚有那人在。
我想起那一年,那名被人用铁链穿透了琵琶骨的少年,被人扶到我的面前,我问他:“你真的愿意如此?”
他眼内的蓄着的,俱是热烈而冷酷的恨意:“我愿意,只要能为那一百几十口人命讨回个公道。”
他推着铁链逶迤而去,额前漆黑的头发扫过微微上挑的凤眼,即便满脸污秽,也遮不住他的容颜的清俊秀美。
可惜的是,当年我布置如此之多,却还是赶不及他们迫不及待地动手,即便杜青山内依就有西夷铁骑残留。
有时候我想,我是不是太过心软,如果听从家父所说的道理,西夷未定,便不会兔走狗烹,君家将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可那时的我,终究太过年少气盛,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看不得每一次西夷铁骑踏入关内,无辜百姓血肉横飞,所以,终于一战灭了所有祸端根源,舍铁木被我割断喉咙之前,曾发散冠落,狂笑道:“君辗玉 ,本王的死期只比你早了一点,本王率手下在冥府等着你!”
他之所言,差点就成了事实,君家将的九族宗亲,想必依旧在地府与之相斗吧?
太子原是个将一切都盘算清楚之人,如果是平日的他,必今不显山露水的一步步将宁王赶尽杀绝,但他这一次的连番受挫,先是两位贵女被许以宁王为侧妃,接着便是自己身上关键部位的伤痛,让他急痛欲狂,终于失却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失了方寸,为将宁王一举击倒,他终于将手里所有筹码会数放出。
因为,太医想必已然将他的伤尽实道出,一个将没有子嗣的皇子,怎有资格当太子?虽然这消息没有传出,虽然他会以手段阻止这消息传出,但最终,纸却包不了火!
一个人一旦要失去所有,必将拉了那位让其失去所有的人同下地狱,这个人,他支以为,便是宁王。
所以,他才会如此疯狂。
只不过可惜,他遇上的,是皇太后!
他这个嫡孙儿,却没有我这个外人清婪皇太后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他所做的一切,只会让皇太后认为:凡表面证据太过充足,毫无破绽的,则必有人故意为之!
一个辅佐先皇多年的谋略高手,怎会被这样表象迷惑?
所以,物若过之,则必反已。
只要她往下查了,那么真相将会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阳光照透窗棂,青石板地砖铺上一层薄如轻雾的浅黄,被阳光照着的灰尘细白晶莹,鳞鳞而光,即便是加了铁索的室内,在剥落红漆的椅凳之处,也隐隐透出了富贵之气。
但这不是皇宫,是刑审之处,窗外传来的不是宫女们的轻轻脚步之声,而是兵甲相击的金属相磕,铁链拖在青石板地砖之上的哗哗之声,让人牙根发酸,终于,门外传来开锁之声,两名女衙役端了食水进门,见我坐在了桌边,脸上微露了些诧异之色,其中一人便道:“姑娘梳洗用饭之后准备准备,一柱香之后准备开堂了。”
我点头应了,坐于桌前进饭,那两名女衙役便开打了房门,一左一右地守住,等我匆匆地进了饭食,略洗了一把脸,便被两名衙役带着,送入了停在门口的一顶小轿,一恍眼之间,我看见梅夫人和媚月从院子里出来,弯腰上了小轿,由两人抬着,向月洞门走去。
“看什么,还不赶快上轿?”
只觉背后被人一推,我便入了轿门,还未坐定,轿子便抬了起来,往前行去。
轿子左拐右拐坐了不一会儿,便停下了,下轿的地方,不是昨晚的大堂,却是一个更小的院子,与别处不同,四四方方的院墙全是由厚硬的麻石制成,房子依旧雕梁画栋,却高了许多,屋脊之上,有飞阁飘出,隐隐可见里面箭刃反光,这里的防守比昨天的大堂处严了许多。
进了大堂,里面的结构与昨晚差不了多少,却全是极厚重的麻石制成,凤椅龙座已然安置好,珠帘之后却没有人,古、赵、陈三位大人坐在南首的的长案之上,梅夫人和媚月身上依旧有镣铐加身。
我一进门,便跪在了右侧的石柱边。
又隔了一会儿,夏候商才进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感觉他朝我望了一眼,可等我向他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他的座位坐下,并没有望我。
昨天他虽被永乐帝如此猜忌审问,但并未最后定论,因而三位大人依旧向他行了礼,才坐下了。
正如皇太后所说,昨天审案的相关人员,一个都不许离开府衙,三位大人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同理,夏候商身上也依旧是昨天的那袭青衫。
隔了好一会儿,才有小黄门唱诺:“皇太后,皇上驾到。”
又是一阵忙乱的行礼,礼毕之后,两位贵人坐在了上首,连侍候皇太后的,都只留下了那位几十年都随侍其左右的尚宫素洁,昨日的衙役更是全被调走,换上了内廷侍卫。
至于乌木齐,自然没有再被请了来作证。
我想,如果不出所料,他们已然意识到,今天将要揭开的,是一个不能露一丝儿风出去的大秘密吧!
至于堂上几位疑犯,如果查清了事实,只怕是没有命能离开这里了。
当然,也包括我。
厅堂之内烛光摇曳,将兵器架的影子投在墙上,未闻声音,先感杀机重重。
永乐帝神色有些疲倦,回头向皇太后道:“母后,今天的审案,您看……?”
皇太后咳了一声:“依哀家看,还是请三位大人继续主持吧。”
三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