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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头,响起李氏的声音,“三子,你出来一下,你爹在咱家院门口有事找你呢。”
连清正往箱子里装书,听着这话动作一顿,刘妈妈嘟囔,“有什么好说的啊,都把人赶出去了,这会又想起来装好人了吗?”
伏秋莲摇摇头,看向连清,“相公不如去看看?”左不过她们就要离开这里,再想和这一家子生活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是说会子话,她也没必要在这里拦着,而且,说不定连清乐意去?
“嗯,我过去看看。”连清对着伏秋莲微微一笑,眼底复杂的眸光掠过——父子天性,血肉亲缘,这么些年的父子之情,真的能完全撇清,说断就断个一干二净吗?
待得连清出去,刘妈妈瞪伏秋莲,“姑娘做什么要开口让姑爷去?若真真是那个老家伙反悔,不让咱们搬走了,他可是姑爷的爹,和姑爷说些个软话哭诉几句,姑爷心软不搬了可如何是好?”
这话听的伏秋莲扑吃一笑,轻轻的拍着炕上没睡安稳,来回扭身子的辰哥儿,她对着刘妈妈摇摇头,“妈妈你是不了解夫君的性子,他虽是读书人,看似没什么脾气,但骨子里却极为的重诺,而且,打定了的主意是万难更改的,如今,他即说要搬,又是被赶出去,依着我看,是绝不会再轻易被人说动心思的。”
“这样的话老奴可就放心了。”刘妈妈朝着伏秋莲咧嘴一笑,低下头安心的收拾起行李来——各色,各季的衣衫要分好,各种款式的也要分开放,还有辰哥儿的,以及连清的书,要收拾带出去的东西多着呢。所以,屋子里头的两个人一个在照看辰哥儿,一个则是在专心收拾行李,谁都没留心外头的连清。
不过是去和连老爹说个话嘛。
有什么好注意的?
孰不知,连清站在外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院门口,就皱紧了眉,又停了会,还是没看到连老爹的人。
是改变了主意?
连清并没有多在意,他抬脚往院内走去,脚步被人给拦下,“三子,你爹一会就来,你再等等?”
“麻烦你让开,爹若是有什么事,让他一会直接到屋子里找我就是。我还要去收拾行李,你知道的,毕竟,爹只给了我三天时间,今个儿可是最后一天,我可不敢耽搁。”连清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氏,眼底尽是鄙夷,他甚至都不屑去多看她一眼,抬脚要绕路从她旁边过去。
哪只下一刻,李氏朝着他身上突然就撞过来,连清肯定是躲,李氏直接就跌在地下,嗷老一声,扯了嗓子喊起来,“快来看啊,打人了,要打杀我这个老婆子喽,天呐,这是不孝啊,安家嫂子救命,大家快来看啊,我这老骨头要被打死喽——”
不远处的确走过来两名妇人,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的互看一眼,停住了了脚。
没往前再说,可也没转身走人。
李氏在地下打着滚的嚎,连清的脸直接就黑了,他脸色铁青,“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何时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他家娘子可是说了,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人再反咬回去么?所以,他是真的没把李氏看在眼里的,可现在,连清恨不得真的抬脚上去踹她几脚。
这个可恶的黑心妇人!
他有心想走,可连甜儿却是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连清的脚跟儿前,“三哥,三哥你别打娘了,娘都快被你给打死了。”
她抱着连清的腿哭,气的连清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实在是忍不住,抬脚把连甜儿踹了出去,“一群疯子,真是不可理喻。”幸好他们就要搬出去,不然,他儿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得多担心?
眼看着连家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对着连清几个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嗷老一嗓子起哄,“天呐,这连清不是秀才么,怎的竟是这般的德性?这可是忤逆不孝,换成大户人家,是要除族的。”
“哎,你有所不知了,这位可是连秀才的继母,这继子继母之间,还不就是那点子事?我想,也不该全怪连秀才。”
“唔,不过我可是听说,前些天这李氏都被弄到牢里去了,据说,就因为分家的事不和,这李氏被弄到牢里去了呢。”
“啊,这位连清秀才这么大本事?”
旁边有人笑着接口,“一看你们就不是本村的人了吧,这位连秀才啊,靠的可不是自家的本事,人家啊,娶了位好娘子啊,伏家可是镇上的大户,把个人弄到牢里去还不是小菜一碟?”
先开口的两人讪讪一笑,互相使了个眼色,“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呵呵,我们的确不是这村的——”两人眼神一闪,退回人群,可双眼却是半刻不离场内几人。此刻,屋子里的伏秋莲和刘妈妈也听到了动静,不等刘妈妈开口,伏秋莲已是把怀里的辰哥儿交给她,“妈妈你看着辰哥,我去看看。”
“姑娘你可要小心啊。”
伏秋莲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又回来,从炕头上的柜子里摸了个东西袖起来,转身出了屋子。
屋子外头,连清走了两步,又停下,看到跪在他脚下的连甜儿,深吸口气,竟是神色平静的开了口,“甜儿,你若是现在放手,我便不追究今个儿的事。”
“三哥,求你了,娘上次被你打的都卧床不起了好几天,你,我今天饶了娘这一回吧。三哥你饶了我和娘吧。”
连清气的笑起来,他点点头,再不看甜儿两眼,拱手看向旁边的陈氏,“劳嫂子去里长家走一回,请他过来一趟可好?”
“成,大兄弟你放心,嫂子这就去。”陈氏很是鄙视的瞅了眼连甜儿,大家都一个村子里头的,谁不知道谁啊,连家三郎会是这样的人?
“哥哥,你饶了我们吧,里长他,他,我们是不敢求他主持这个公道的——”连甜儿眼中狠色一闪,耳边响起连非出来时和她说的话,心头一横,上前抱住连清的腿,大声道,“三哥,只要你放了娘,不再欺负娘,我,我不和爹娘,也绝不和外人说你,说你非礼我——”
“胡说八道,你可真敢说,你这样的诬陷我家相公,你自己的亲三哥,就不怕半夜被牛头马面拔了舌头?”伏秋莲才一出来,远远就听到连甜儿的话,心头大怒!
非礼亲妹子啊。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日后连清别说考科举,好前程,连清根本就别活了。也不用等到明个儿了,连清可以直接回屋找根绳子吊死或是一头撞死了。
啪,伏秋莲一巴掌照着连甜儿脸上打过去,“你自己个儿不要脸,可别胡说八道,诬陷我家相公。”她直接把连甜儿从地下拽起来,冷笑着看向她,“你嘴里就知道胡说八道,怎么不和大家伙说说,自己这几天为什么连床都下不了?”
“是你,都是你们,合着来的欺负我。”连甜儿的话还是很有些效果的,不管怎么说,村子里的人包括这整个世间,对于人伦孝道还是很看重的。
而且,为官者最重的自是名声。
连清若是有这么个名声,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还谈什么以后?
“是你去我们家灶间偷东西,明知道你那辰儿饿的哇哇叫,那是我要用来催,催奶的,你可却背着我们去灶间天天偷,甚至连碗都端走。甜儿,我和你哥可有说过你什么?这做人啊,可不能忘恩负义,像你这样没良心。”
“你胡说,我没去——”
“没去?那上次刘里长在咱们家时,二嫂从你包袱里看到的,你那里头可都是我和两位嫂子的陪嫁,银钗耳坠子之类,难道,那也不是你拿的,而是别人偷着放到你那里去的不成?”
李氏在一侧地下蹲着,一看不好,哪里还装的下?哭也收了声,捂着脸就朝着伏秋莲和连甜儿扑过去,“三儿媳,你别欺负甜儿,她已经好几天不敢出门了,都是我们母女命苦,是我们自作自受,真的,我们不怨你们的——”
“您可别这样说,您是我们的长辈,我们应该孝敬您,您这个样子,让我和相公可是要折寿的。您快起来——”伏秋莲弯腰去扶李氏,趁机拿了自己的帕子,弯下腰动作温柔的给李氏揩泪,“有什么话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说就是,这样的闹腾,除了给外头人看笑话就是给外人多添些茶余饭后的闲话,您说这是何苦来着?”
“三儿媳你说的是啊,呜呜,我命苦啊,我,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和三郎日后好好的待他们兄妹,我这个老太婆要怎样都可以的——”李氏就了伏秋莲的手站起来,一身的狼狈,“媳妇儿啊,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和三郎好好说说,可好?”
“说什么说,娘,这个王八蛋,他竟然敢欺负甜儿,我打死他——”连非从人群里跑出来,黑着脸,抡了拳头对着连清脸上就是一拳,“我打死你个王八蛋。你就不是人,甜儿她是你亲妹妹啊。”
“连非,你胡说什么?我没有——”连清一闪,避开连非的拳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你三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你觉得,我是这样下作的人?”
“我才不和你说什么,甜儿说的就是,难道她会把屎盆子往自己个儿头上扣?”连非跳着脚,眼都红了,恨不得生吞了连清,“我打死你——”
李氏一脸的凄楚,怀里抱了连甜儿,母女两人抱头痛苦,“我们什么都不说,真的,我们只要能在这个家里好好的生活,我们什么都不追究了,哪怕,哪怕是三郎他,他欺负甜儿——”
伏秋莲站在连清的身侧,她的眸子自气的全身直抖的连清身上扫过去,落在抱着连甜儿痛哭的李氏身上,眸光微闪。
刚才,自己看的可是清楚。
李氏在听了自己的劝说之后明明眼底带了几分犹豫的,可就在这个时侯,连非突然闯了进来,并且毅然的对着连清动了手,她没有漏过李氏眼底一闪而过的幽芒,还有,那种狠厉。
是豁出去了的那种心思吧?
她笑笑,即然这样,那也好吧,把手里的帕子不动声色的递给李氏,她淡淡的挑眉,“即是这样,那么,咱们就只能等里长来了之后再辩个黑白了,这帕子,且给你擦擦泪吧,免得一会里长来了不好看。”
“要你好心。”连甜儿嘟囔一句,可却也顺势扯过李氏手里的帕子擦了两把,眼底贪色一闪——这帕子好漂亮!
外头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对连甜儿母女的话持怀疑心态,可就是这样,愈发让伏秋莲下了某个决定,并且庆幸,还好她早早做了防范。
“行了行了,都闪开,像什么样子,都让开,各自回家吧。”刘里长黑着脸自外头走进来,看到李氏几人,眼底掠过一抹嘲讽,这个笨女人,你就看着吧,早晚着会自己砸了自己脚的。
“一家子人逗嘴吵架有什么好看的?谁家没个吵吵闹闹的时侯?都回吧。”刘里长开口赶人,三里屯的人再不情愿,自然也是慢慢后退。可却有人不乐意了,“老爷过堂还让人观看呢,为什么让咱们走?”
“是啊,难道,你要偏心这个姓连的秀才?”扫了眼开口的两人,刘里长想到某种可能,眉头皱了一会,他无奈的点头,“即是要看,那就随你们。”
“刘里长,劳烦您了。”连清拱了拱手,再完美的礼仪却掩不去他身上的怒意,任是谁被泼了这么一身的脏水,甚至还涉及到日后前程,能高兴才怪。
“大侄子,这事,哎,难办啊。”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李氏在村子里胡搅蛮缠是出了名的,有理无理她都给给你搅上一搅,让人头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