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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凌波一怔，秦松却是面色微变，硬生生截口道：“再在这里拖下去，只怕天黑也到不了王陵了，赶快走吧！青书，往哪个方向？”
宋青书未及回神，不由一呆，却是公孙绿萼说道：“往这里走。大家小心，这片树林虽然不大，但是林中俱是蛇虫出没，不可小觑。”说着，已先取出一只布囊，囊中装满了暗器。
几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说，跟在公孙绿萼身后。
杨康和郭芙走在中间。两人闷不吭声地走了好半晌，杨康才轻声说道：“芙儿，你在伤心么？”
郭芙又沉默了许久，才用更轻的声音说道：“是啊，我伤心死啦。”她咬了咬唇，只觉得满心的苦楚都要涌出来，惨然道，“洪姑娘不愧是洪姑娘，如此一针见血。”
杨康低笑道：“是啊，我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结果竟是多亏你们几个……”
郭芙打断道：“你怎的不说，是多亏了你天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挨的那一刀？连姓秦的都给你吓到了……”她闭了闭眼，涩声说道，“二叔，你答应我，以后……以后千万莫开这种玩笑了。”
杨康苦笑道：“我那回真的是不小心……唉，算了，现下再谈这个有什么意思。倒是你，洪凌波那几句话说到底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伤的是你爹爹，你何苦反过来为我……”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哼，刚刚说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洪凌波摆明了帮着霍都针对你，我不说上那一句，难道指望那呆头呆脑的秦松么？”郭芙话中此时已夹杂着些许哭腔，但她强自忍下眼泪，咬牙说道，“再说了，我那句话，也没为你开脱的意思……你当年那样伤我爹爹，本就是万死莫辞！不过是……不过是即便要追究，也该是我爹爹自己来，与她洪凌波有何相干！”
杨康怔怔听着郭芙低语，忽然觉得满心汹涌澎湃的感情再按捺不住，拢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已然握住郭芙的手。郭芙乍然被他牵住手，不觉一惊。但她只迟疑了一瞬，便义无反顾地反握回去，竟是握得比杨康更紧。
杨康只觉得牵着郭芙的手微微颤抖，却分不清颤抖的是他自己还是郭芙。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仿佛这一辈子，也许就只有这一次牵手的机会。
两人一步一步地向前，眼见前方日光渐亮，便知即将穿过树林。两人各自一震，只觉得说不出的不舍。杨康觉出郭芙仍死死握着他的手，不由心中一痛。但他只是轻轻一挣，郭芙便顺势松开了。
他心头一阵怅然若失，耳边只听郭芙轻声说道：“先牵手的人是你，先放手的人也是你……”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便那么笃定我拿得起放得下，不怕你之于我，便如上辈子杨过之于襄儿还有程姑娘陆姑娘……一见杨郎误一生？”
杨康心头巨震，郭芙却已走出了树林，打量起四周来：“这地方倒真是与众不同。说是天工造化，分明是循着八卦五行，与山川河水相辅相成的道理，但若说是人力所为，偏又轻描淡写地与四时气象浑然一体，阴晴雨雪、春夏秋冬……竟叫人全然辨不出人力痕迹。我长这么大，除了桃花岛，还没见过比这里更别致的所在呢。”
秦松一路已与郭芙斗惯了嘴，闻言不由习惯性地哼了一声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郭芙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道：“秦公子既然博文广知，便请赐教。”
秦松虽通晓些八卦五行的常识，但怎又及得上郭芙家学渊源，当下不由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杨康微微一笑，道：“行啦，别作弄秦公子了。”他看了眼讪讪不语的秦松和愁眉不展的完颜庭，笑道，“我瞧阿庭虽在这里住过一阵，也是着实想不起路线了……芙儿，这里只你和你程姐姐二人是行家，还不赶快给我们指条明路？”
☆、第三十三回 春风不相识（中）
郭芙扬了扬眉，刚要指点，眼角余光瞧见程英与宋青书，却是促狭一笑，道：“只我和程姐姐是行家？那可不一定——宋少侠，我瞧你若有所思的，可是也想到了什么？”
宋青书一怔，面上有些窘，说道：“我只算到第五步……”
郭芙与程英对视一眼，皆是微惊，只有杨康低笑起来，赞道：“不愧是武当后人。”他也不理完颜庭和秦松错愕的眼神，继续说道，“青书所习的伏羲卦理与桃花岛的路数虽是殊途同归，但细微之处却各有千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前头带路便是。”
他既这么说了，宋青书也不再迟疑，点了点头，道：“诸位请跟我来。”
这一路走得很是顺畅。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一动一静似乎都在这青年一双清明的眼睛里。众人跟着他走走停停，眨眼便到了一处石壁洞口。宋青书停下脚步，淡淡道：“完颜先生瞧瞧，我没带错路吧？”
完颜庭微笑道：“小师弟的路自然是带不错的。”
这一路走来，无论宋青书如何好说歹说，完颜庭始终不肯改口叫他“宋公子”。宋青书没奈何，只得装作听而不闻，皱眉道：“陵中机关重重，我虽有幸见识一二，但那不过冰山一角。完颜先生……”
“可别瞧我，我一个大金国的王爷，只负责跟在你们这些高手身后捡便宜。”完颜庭瞥了杨康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你只当‘完颜庭’不是我，原本该怎么走，现下还是依葫芦画瓢便是。”
宋青书一怔，却听杨康忽然插口道：“当年赵王下江南的时候，一举一动都甚是尊重他请来的客卿。”
完颜庭笑道：“阿康的意思是要我效仿六王叔？有什么吩咐你直说便是，能照办的，我一定照办。”
杨康道：“吩咐不敢，请求倒是有一个。”他眉头微皱，似是在盘算什么极为难之事一般。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青书和英儿速速离开此地，我和芙儿同你们进去。”
完颜庭面上显出奇色，瞧了宋青书与程英一眼，啧啧道：“小师弟和这位程姑娘可不是我请来的，我可做不了主。”
杨康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方要开口，却听程英淡淡说道：“杨伯伯好意，小妹心领了。只是今日既已到此，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她今日穿的是多年未着的青衫，风吹衣袖，在身后的青松翠竹映衬下，显得格外秀丽飘逸。
杨康听程英前半句还叫他“杨伯伯”，后半句却已自称“小妹”，不由一震，望向程英的目光不由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然而程英只是浅淡一笑，温和的神色里透着一层雷打不动的坚决。
这时宋青书也插话道：“那么我们进去吧。”率先一步走进王陵，竟是全然将杨康方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杨康一呆，只得有点无可奈何地跟上，耳边听得郭芙一声嗤笑，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哼了一声，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在没事找事？”
郭芙仿似没听出他话中隐忍的怒气，自顾自地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以前那么多次都是没事找事？哼，程姐姐什么人物，宋公子又是什么人物，你当都跟……一样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
谢天谢地，她没说那个……或者说是那些，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都是些谁。
杨康却没有生气，只是苦笑一声，忧心忡忡地道：“这回不一样的。”
郭芙见他神色真的与往日不同，不由怔道：“怎么不一样了？”
杨康低声道：“我只怕今日这事，阿庭虽是冲着我来，却并不全是冲着我来。”
郭芙闻言，不由秀眉微蹙。这王陵之内的架构与终南山后的古墓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则古墓中的道路也甚是奥妙，但大多是不会变化的死路，哪像这陵中，九宫套河洛，简直是阵中有阵，卦中嵌卦。他们这一行一路走来，开始时她还曾帮着出些主意，到此刻却已瞧出不对，不再开口，只默默旁观宋青书与程英二人推算生路活步。
她沉默片刻，道：“你是说完颜庭针对的本就是宋公子和程姐姐？”
杨康摇头道：“我不知道。”
郭芙一愣，还当自己听错了。
只听杨康叹了口气，又道：“阿庭之聪颖，甚至不在你母亲之下。他针对的究竟是青书还是英儿……亦或是两人一同针对，我真的拿不准。”
郭芙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道疑色。杨康只当她在困惑宋青书也罢了，程英何以也会成为靶子。他迟疑片刻，还是轻声说道：“芙儿，你欧阳伯伯……”
郭芙已不知多久未听见杨康叫出欧阳克的名字，一听之下不由一愣。杨康却没有在意，继续问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年我和他是怎么化敌为友的？”
郭芙一怔，随后却如水一般笑了起来，道：“我知道的。”
杨康奇道：“你知道？”
郭芙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不但知道，而且……你所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她抬起头，目光盈盈，“我们和宋公子初见时，他曾自称随了师父姓武。且不论他与‘武当’的关系，就我所知道的人里，除了武伯伯和两位武家哥哥，只一个姓武的。”
杨康默然不语，郭芙便又继续说道：“再加上那些依着伏羲卦象之理所设的路障，若说是为了程姐姐而设，并不为过。我奇怪的只是……何以你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宋公子，想到了程姐姐，唯独不曾想到，被针对的，也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我？”她苦笑道，“ 你说我是该怨你太不将我放在心上，浑忘了我也是桃花岛的出身；还是该谢你太将我放在心上，这才当局者迷？”
杨康悚然一惊：“芙儿……”
郭芙神色微动，正要在说些什么，忽然瞪大了眼，拉住杨康的手臂，使劲向后一跃。杨康不明所以，但身比脑快，足下一点，已随郭芙跃了出去。却见二人先前所立的地方忽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杨康面色微变，耳边只听几声轻呼，却见除了他与郭芙方才所站的地方之外，另有两处也是平地成洞口，但其余诸人却不及郭芙眼疾脚快，纷纷坠下洞去。
杨康心中一急，脚下刚自一动，手臂却给郭芙牢牢拽住。“离火转屯五，乾七复归妄……这里走！”她见杨康面色迟疑，柔声说道，“你现下担心也没用。我方才瞧得清楚，程姐姐、宋公子、秦松和公孙绿萼落在一处，完颜庭和其他人落在另一处，没有人落单。”
杨康疑惑道：“可是我刚刚分明看见公孙姑娘……”
郭芙道：“公孙姑娘方才确实与其他人未站在一起。但平地裂开的时候，洪凌波劈空打了她一掌，正好让她落到秦松怀里。”
杨康一怔，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本就没指望能顺风顺水地闯到底。”他摸了摸收着钥匙的匣子，冷笑道，“英儿一路，阿庭一路，嘿，计划得倒真是周到。”
郭芙笑道：“是啊，我想若不是我也通晓阵法，我们身边指不定就多了个宋公子。”
杨康狐疑地问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郭芙嫣然一笑，却没有开口，原本拽着杨康胳膊的手却慢慢下滑，直到再次与杨康掌心相触，方才说道：“你说我做什么这么高兴？”
杨康心中怦然，好容易才做出平静模样，笑道：“那便走吧，也免得人家久候。”
王陵之中自然机关重重。然而康、芙二人一个机敏过人，一个家学渊源，一路行来俱是有惊无险。两人七弯八拐地又到了一处石室门口，郭芙往里看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道：“原来我果真只是个带路的。前头的关窍都是小意思，只这扇门里的，才是正正经经的重头戏。”她向里一指，道，“这么精致的石人，打起来人可不知得有多痛。”
杨康放眼望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