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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喝到兴致高处,忽然楼梯那边,咚咚咚的传来一阵踏步声,力道大的连脚下木板都要晃动起来了,跟着是一连串粗豪的吆喝:“嗯哼,这爷的大座儿,怎么给人占了去?”
穆苒循声望去,只见楼梯口站了三四人,为首一人年纪甚轻,不过二十上下,身形胖大,服饰华贵,正瞪圆了双牛眼,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跟在他身后的,有一个容貌姣好,宛如女子的少年,穆苒倒是认识的,他就是京里有名的旦角,名叫蒋玉菡,艺名唤作琪官的,现正依附着忠顺亲王,上半年他兄长东安郡王生日,忠顺王特送来一台戏,就有蒋玉菡。
蒋玉菡似乎也认得穆苒,以及他同席的几位,赶紧在胖大青年身后,惶恐的向这边略略躬身。
可惜那青年犹未知觉,还蹬蹬的往前走几大步,瞧那架势,大有要跟穆苒等人计较的意思,酒楼主人匆匆赶来,忙拦下了那青年,赔笑着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方才悻悻的,跟随酒楼主人,另到屏风后的一席雅座去了。
不一会儿,屏风后又传来他刺耳的叫嚣:“好酒好菜的给爷上了就是,还多问什么?”
穆苒正在和陈也俊说话,被他这么一扰断,大觉败兴,恼火的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邻座的一个太学生,见状噗的笑出声,问:“穆大人难道不知道这个人么?”
穆苒嫌恶地瞟了屏风那边一眼:“不过是仗着有几个钱的暴发户罢了!”
陈也俊也摇着头,过来凑趣:“非也非也,他有钱是实,却不是暴发户,从他曾祖辈起,就是世代皇商,为宫内办差,一向很得信任的。”
听了这话,穆苒也不禁“哦”了一声,感到意外。
陈也俊又笑着说:“穆大人应该听过‘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吧?刚才这位爷,就是人称‘呆霸王’的薛大爷薛蟠了。”
京里流传的“护官符”,穆苒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出身更为高贵,薛家还不在他眼中,反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不再去计较,接着和友人谈笑风生起来。
屏风后头,薛蟠又开始灌蒋玉菡的酒,嘴里嚷嚷着:“琪官儿,你今天忒不痛快了,要么你唱一支曲子,那么你就了我的手,喝下这一大盅去!”
酒杯已强塞到嘴边,蒋玉菡连连躲闪,急得连连摆手:“薛大爷,你可别嚷,惹得那边的几位大人生气,可不是耍的。”
薛蟠已有三分酒意,砰的把酒杯往桌上一垛,冲蒋玉菡瞪眼:“你要喝就喝,不喝就算,平白的拿人唬我呢,我又怕过谁来?”
蒋玉菡更急,忙扯了薛蟠坐下,压了嗓子,连声叫:“我的爷,你千万小声点儿,瞧见了没有,最靠窗边,脸膛略黑的那位,就是锦衣卫的穆大人,他在家中行四,有个绰号叫‘铁四郎’,可别得罪了他!”
“嗐,你当锦衣卫里头,我老薛没有熟人么?”
“穆大人的亲哥哥,可是东安郡王,就是北静郡王,跟他都是至交。”
听了这话,薛蟠张大了嘴巴,舌头嚅动两下,最终悻悻的跌坐回去,干笑两声:“喝酒,哈哈,大家喝酒。”
他纵然粗野自大,终究是在官场、商场打滚惯了的,也不是十分没见识的人,很清楚哪些个人,是自己万万得罪不起的。
又喝了两巡,薛蟠酒劲上头,按捺不住:“既然那边都是人物,还是过去打个招呼得好,省得人家怪我老薛没眼神,欠礼数。”
蒋玉菡面色一变,带要叫住薛蟠,已是来不及了,眼见着他端了就被,一撩衣袍,堆起笑脸,大摇大摆的朝穆苒、陈也俊那边走去。
、第十三章
蒋玉菡劝薛蟠不住,只能眼看他昂首凸肚,朝穆苒那边走去,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心中盘算着,万一薛蟠遭人冷落,自己要不要上前给圆个场?
然而自己在那帮爷们中央,也只算混个脸熟,终归是身份卑微的伶优,也未必就有开口的余地,弄不好反倒自己讨没趣。
特别是统领着北镇抚司的穆苒,他兄长东安王爷,虽是朝中有名的老好人,再和气不过。可要说起这位穆大人,就大不相同了。
他平日里就管着按察、缉捕、讯问,各种冷面无私,对于风花雪月又不兴趣,记得自己在东安王爷四十寿诞时,曾给他请过安,慢说搭理了,连正眼儿都没得一个。
这边蒋玉菡正在干着急,只见薛蟠已走到拥挤的大堂中央,正巧某桌有一人站起来敬酒,动作大了些,胳膊肘往外一抻,不小心撞上薛蟠的肩头,于是手一抖,杯中酒液洒了出来,泼在他的衣襟上。
要说这呆霸王在朋友堆里头,有名的出手阔错,脾气甚好,但遇到不相识的,却又是横行惯了,吃不得半点的亏。
薛蟠胸前和下摆都湿哒哒的,立时鼓起腮帮子,指了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混撞什么,你薛大爷站在这里,老大的一个人,是瞎了你娘的狗眼么?”
谁知那人在地头上,一贯也是强横的,吃薛蟠这么一通骂,登时也跳起来回嘴:“好狗不占道,既来了酒楼,不好好坐着吃酒,四处乱走,撞死了也该当!”
薛蟠被他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又听个“死”字,怒火更是直窜三丈高,顺手就将手里的酒杯,冲他脸面,发狠砸过去。
那人倒也滑溜,见薛蟠抬手,立马脑袋一偏,酒杯就擦着他的耳边飞出去。
穆苒等人正喝到兴头,忽然堂上一片吵嚷。灌入耳中的,又是薛蟠破锣般的粗大嗓门,心头更加烦躁,正要横眉冷目看过去,冷不防一道白光,嗖的飚到眼前来。
这一下虽来得突然,但身手了得的穆苒并不放在眼里,也是侧头一让,杯子就直直的飞出了窗外。
这一路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初到这个世界的紫鹃,看的眼花缭乱,兴高采烈,还不时叽叽咕咕的撩拨黛玉说话,奈何黛玉只恹恹的靠着车厢,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久而久之,紫鹃也觉得没意思,加上车厢内窒闷,她便掀了布帘子,钻到外头透气去了。
她刚钻出车厢,抬起头,才想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只见一个白色的不知什么东西,忽然从天而降。
紫鹃吃了一惊,好在她在戏曲学校主修的就是武旦,一向练功刻苦,不知舞了多少大刀,踢过多少花枪,情急之中,条件反射的照准那个东西,飞起一脚,绣鞋尖儿就踢了上去。
穆苒正探出头往下看,没想到却瞥见一个坐在马车上的女子,一脚又把酒杯给提了回来,并且直奔自己的鼻梁而来,他想也不想,只能伸手抄住。
那女子还指了自己的脸面骂:“是谁这样冒失,大街上的乱扔东西,幸好是我,若是砸伤了我们姑娘,赔得起吗!”
这样好的身手,又这样大脾气的女子,穆苒活了二十二岁,才是头一回遇见,莫名吃她这一番骂,居然闭口噤声,不敢答应。
但马车去得快,他也只是匆匆一瞥,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女子的容貌,视野中就只剩下油壁车的尾部了,只依稀看见车尾摇晃的灯笼上,大书了一个“贾”字。
贾府?是哪一个贾府呢?京城中有名气的贾府,也就只有宁国府和荣国府了,偏是自己最不愿意沾惹上的。
黛玉在车里听到骂声,忙隔了帘子,问外头怎么回事。
车子去远了,紫鹃犹自恼火的回头望,嘴里嘀咕着:“看来你们这也有高空抛物,说什么古代人环保,也是骗人的呢。”
听紫鹃又开始说自己听不懂的“胡话”,黛玉只好闭了嘴,仰面靠在车壁上,听着车轮碌碌,心头一片萧索,却又飘荡着一丝好奇,此去就要见到北静王妃,这一位能抛却了荣华富贵,遁入空门,只为寻一片心灵净土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人物呢?
或许,自己可以从她哪里,获得些许的智慧和安宁……
大堂上,薛蟠和那人还在闹,且已经开始动手扭打了,蒋玉菡等人连忙帮着劝解,奈何对头那边,多的是无赖泼皮,不仅不劝,反而大声起哄。
薛蟠个头胖大,气力不济,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眼看不是那人对手,周围又怪笑连连,大多是奚落自己的,更是气得三尸神出窍,抄起桌上的一只酒瓮,给那人当头砸下,只听一声闷响,瓦瓮碎裂,酒水四溅,那人脖子一伸,一汩鲜血从他的额角冒出,整个人向后仰去,扑通倒在地板上,翻了几下子白眼,便动也不动了。
这一下巨变,周围的哄笑变作惊恐的叫嚷,只听一声声“打死人了”,大堂上的客人你推我搡,挤作一团,纷纷向楼下逃窜而去。
见薛蟠犹自怔在当场,只顾盯着脚边那人,蒋玉菡大急,赶紧推他:“我的大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幸好穆大人只管犯了事的朝官,你若给他拿了去,就休想再出大牢了!”
薛蟠脑子里乱哄哄的,早没了主意,嘴上虽然仍在犯犟,嘀咕着“薛大爷打死一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脚下还是被蒋玉菡等人推着,趁乱溜出了酒楼。
穆苒见出了人命案,习惯的就要上前去查看,奈何前头一片骚乱,有老有少,都在乱挤,他一时不敢强行冲过去,只能焦急的在人群外伸头探望。
只听酒楼主人扯着嗓门,在叫伙计速速去报官,一听个“官”字,人群更乱了,都恨不得爹娘多生一双脚,唯恐跑得慢了,给牵连上干系。
陈也俊紧紧拉住穆苒,低声劝说:“这是地方上的事,既然报官了,自有府尹大人处置,穆大人你就别插手了。”
穆苒一想也是,这民间的缉捕拿问,的确不在北镇抚司职权内,再者锦衣卫插手地方事务,也是一个忌讳,便和友人袖手站在原处。
就这样又一阵乱哄哄,大堂上的人撤得干干净净,可以清楚的看见,地上直挺挺的躺了个人,一动不动,脑袋边上流了好大一滩的血。
酒楼主人壮胆过去,蹲下来一探鼻息,顿时惊惧的大叫起来:“死了死了,当真是打死人了哇!”
好半晌,顺天府的差役还迟迟未到,穆苒忍不住又皱眉。
友人便拉了他的衣袖,说:“走吧,此事与咱们无关,留在这里,一会儿顺天府来人,见了穆大人和陈大人,反而不好问话。”
“这话有理。”陈也俊先点头称是。
穆苒无奈,也只得被友人们拥着,下了酒楼,只心中暗自牢记下了呆霸王薛蟠的名字。
薛蟠火急火燎的跑进家里,吩咐门上的人闭了门户,一路叫嚷着:“老二,老二,你出来!”
他堂弟薛蝌正在屋内看帐,闻声出来,见薛蟠正扬着大袖子扇风,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赶忙问:“出了什么事?”
薛蟠扯开领子,摆了摆手:“也没多大的事,就是被琪官儿他们拉着,跑得急了,你让柜上支五千两银子,送到我这里来,有事要使费。”
“五千两?”薛蝌着实吓了一大跳,“突然要这么多银子?”
“怎么,柜上没有?”
“有倒是有,只预备孙管事南下办货的,一时不凑手。”
“不管哪里都好,去各个铺子调了来,我急用。”
薛蝌见薛蟠催得急,也只得为难的答应了,正要出去办理,听见动静的薛姨妈,匆匆跑出内屋,也惊问发生了什么事。
薛蟠才好说吃酒时和人争气,一时失手,把人给打坏了。
薛姨妈急得流出了泪,连声骂:“你,你这孽障,又打死人了?你妹子才成亲,这都还没有回九,就捅出这样大的娄子来,等你妹子回来,到大牢里头相见么!”
薛蟠被她骂的不耐烦:“妈,你说什么大牢呢,也未必就真打死了,便死了也没啥,不过一个泼皮,赔他几两烧埋银子结了,能有多大事?”
薛姨妈听薛蟠说得轻松,全不当回事,又抓他过来,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