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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慎亲王府”四个字,贾赦忙一骨碌坐起来,登时睡意全消,接了帖子过来,细细看了几遍,的确是慎亲王府请自己去赴寿宴的。
贾琏见贾赦捧着帖子,神情严肃,许久也不说话,忍不住问:“怎么,父亲还有顾虑么?”
贾赦这才拧了眉头,缓缓地说:“我们和慎亲王一向不大来往的,怎么他好端端的请起我来?”
贾琏赔笑:“父亲却是为了这个,慎亲王位尊爵显,他请父亲赴宴,自然是看得起我们家,该是好事啊,父亲不必多想,只备了厚礼去就成。”
贾赦瞪了贾琏一眼,低声呵斥:“你只当是寻常吃酒听戏么?这朝廷里的事,岂有你想得这样轻巧?你忘了头两年,忠顺王才来我们府上兴师问罪,害你二叔险些没打死宝玉,这慎亲王暗里和忠顺王不对的,突然请我,只怕另有用意。”
贾琏被父亲训斥,讪讪的不大敢说话。
邢夫人听着担心,忙问贾赦:“这样说来,两头非得得罪了一个么?那老爷去还是不去?”
贾赦挥了挥手,命嫣红暂且出去,才对贾琏说:“你去帮我备办一份礼,务必要看得过去,既然慎亲王请我,若是不去,我们家有多少能耐,能开罪得起这位爷?”
“是,父亲放心,这事儿子必定办得妥当。”贾琏也领命下去了。
回到自己住处,贾琏将这事跟妻子王熙凤说了。
凤姐正在看帐,听了这话,便把账本丢开,盘腿往炕上一靠:“得,我这个月的月钱,还有外头的几项使费,才东拼西挪的支应了,这会子大老爷又要备一份厚礼,倒是再去哪里开销?”
“哪里开销都好,这份寿礼定不能薄了。”
“二爷嘴皮子上下一碰倒容易,你却告诉我哪里开销?”
凤姐背过身去,她素来跟自己的翁公婆母不大亲睦,因而这事也不乐意张罗。
贾琏知道她赌气,但心里也清楚,这偌大的荣国府,外头看着富贵气派,实则内里早掏空了,亏得凤姐左右支绌,才勉强撑得下去,再叫她突然变一份大礼出来,着实也是为难。
两夫妻背对着背,沉默了半晌,还是凤姐先回过身,在贾琏肩上拍了一下,趴到他耳边悄声说:“要不,你带回来的那一箱子东西,先挪一些来使使?”
贾琏吓了一跳,赶紧跳下炕,往外头张了张,幸而附近没人,只有平儿带了大姐儿,远远地在院子玩耍,方才松了口气。
他坐回炕上,压低了声音数落凤姐:“我早说了,那东西不是我们的,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轻易动它,没准儿将来还要还了人家。”
凤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顶回去:“既不是你的,二爷又藏着它干嘛?不就是备着不时之需么?”
贾琏略有些尴尬,干笑两声:“林妹妹一个姑娘家,这些东西即便交还给她,她也不会管,左右在府里吃穿不愁,将来老太太定给她找一门好人家,难道还把东西白白地都带过去?”
“二爷说得在理,二爷想得长远,倒是告诉我,这眼前的该怎么办?”凤姐娇娇懒懒地拖长了声音。
贾琏只好抱了肩膀哄她:“好歹屋里屋外找找,或是跟太太商量商量,瞧瞧有没有像样的古董器具,弄出个一两件来,这事不独是大老爷的,也关系着整个荣国府呢。”
“好吧。”凤姐将贾琏推开,唉了一声站起来,“既二爷开了尊口,我少不得去讨也得讨了来,只盼着那一位早些儿嫁了,我们也别成日里跟窝赃似的。”
望着凤姐的背影挪进了里屋,贾琏的心头也是七上八下。
当年他陪着黛玉回扬州奔丧,由于黛玉年纪尚小,又是个女孩子,林府的管事便将林海所遗的田契屋券,并银钱器物,不下巨万,在当地官府见证下,统统交付贾琏,再由他日后再移交黛玉。
谁知贾琏见财起意,暗自扣下大部分遗产,回去见了贾母和贾赦、贾政,只推说林姑父为官清廉,祖上所积有限,只有田宅钱物若干。
林家远在江南,自贾敏嫁了过去,就因路途遥远,不常来往,加之林海的确官声清廉,贾母等人也就信了。
贾琏将所昧之物藏在自己屋内,只告诉了妻子王熙凤和侍妾平儿,他只道黛玉出嫁之后,这些东西真正成了无主之物,再无人过问,才敢安心踏实地享用。
他却不知道,凤姐早已将这一宗财物,看作囊中之物,嘴上不说,实则已偷偷挪用不少。
贾赦又把慎亲王府邀请之事,告知了贾母、贾政。
贾政只当是寻常官场应酬,并不在意,只贾母又想到张道士说的话,心下更是忧虑。
到了十八那一天,贾赦携了寿礼,亲往慎亲王府上拜贺。
王府门前是车水马龙,贵客盈门,即便是不曾受到邀请,主动上门送礼的,也是络绎不绝。
寻常客人,慎王府一概安排了长史并管事接待,许多身份不高,官职不显的,只搁下了礼物,在外间堂上喝了一口茶水便走。
贾赦到时,报了姓名官职,马上有王府长史笑面相迎,请他到内堂奉茶,说是王爷早吩咐下,只等贾大人来了,定要当面谢过。
贾赦万没想到,自己如此受慎王看重,虽受宠若惊,更有些惶恐,总捉摸着事情不那么简单。
那名长史收下贺礼,录了礼单,便领贾赦到了一处清静的小花厅。
长史请贾赦稍坐,告了罪,复又到前头招呼来客。
尽管马上有丫鬟奉上香茶,但贾赦见厅上只有自己一人,前方的喧闹声被阻隔了大半,静静的反叫他越发不踏实,想不出慎王为什么要独自见自己。
约莫半盏茶工夫,正当贾赦如坐针毡,猜疑不定之际,忽然听见一个朗朗的笑声,走进来一位身穿紫缎蟒袍,头戴束发金冠,气度华贵不凡的青年。
贾赦慌忙起身,那青年已先对他一拱手:“贾大人有礼,今日内外事多,一时抽不开身,累贾大人久候了,还望莫怪。”
贾赦明白这一位必定就是慎亲王了,慌忙起身,纳头便败,口中连称不敢。
慎王不等他跪下,就一把扶住,又请他入座。
贾赦坚辞不坐,说王爷跟前,哪有下官的座,只站着恭领训示就好。
慎王见他再三不肯,因而笑着说:“小王请贾大人来,实是有事相求,贾大人不肯坐着,我倒不方便说了。”
贾赦更是忐忑不安,只得告了罪,挺腰直背,战战兢兢地侧坐着,等候慎王发话。
慎王先请贾赦饮茶,自己也捧杯浅啜了一口,方才慢悠悠地开口:“贾大人府上,是否住着一位令甥女,是已故巡盐御史林大人的掌珠?”
慎王和颜悦色,如叙家常,贾赦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一愣。
他知道慎王避开耳目,单请了自己到这里,还独自接见,必定是有要紧的事相询,没想到是这样既突兀,又不相干的一个问题。
他猜不透慎王的用意,只能诚惶诚恐地照实说:“回王爷的话,林海确是下官妹夫,只因他夫妇早年亡故,只遗了个小女,家母接在身边抚养,如今已有五六年了。”
慎王微笑颔首,似乎很满意,又问:“那么这位林姑娘,可曾许配有人家?”
贾赦一直低头回话,乍听此言,不禁愕然抬头,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听慎亲王的口气,莫不是……不是……
他依约猜到了慎王的用意,只这事过于突然,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只好讷讷地回答:“未,未曾……”
“那就再好不过了。”慎王起身,冲着贾赦兜头一揖,“小王自从莲花庵见过林姑娘一面,便心生倾慕,难以忘怀,今日斗胆向贾大人求亲,恳盼能将令甥女许与小王为妻!”
慎王一字一字异常清晰,直将贾赦说得呆在当场,仿佛仍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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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好一阵子不说话,只管发呆;慎亲王微微一笑:“怎么;贾大人十分为难么?可是对小王人品,有什么疑问之处?”
贾赦“啊”的一声;如梦方醒,见慎王犹站在自己跟前,忙站起来不住地赔罪:“不不,王爷人品,满朝文武之中;那是有口皆碑,王爷能对外甥女儿青眼有加;那是这丫头天大的福分;下官岂有不肯的道理?只这其中,确实是有些小小难处。”
“哦?果真有难处?贾大人不妨直说,小王虽爱慕林姑娘,倘若大人觉得彼此不相配,也绝无勉强。”
“王爷切莫误会。”贾赦赶紧连连摇头,“只因舍妹和妹夫早逝,外甥女儿自幼就是家母养在身边,她的终身,实是家母心头第一等大事,必定要亲自做主的,即便下官说了也未必算数,故此不敢就答允了王爷,还望王爷雅量海涵。”
听了这话,慎王原本略显严肃的表情,顿时放松了,哈哈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好教贾大人放心,小王在莲花庵,也曾经拜问过太夫人,是一位极慈和亲切的老人家,和小王相谈,也算得上欢洽。若是贾大人不觉小王的请求唐突,还请转达太夫人为盼。”
“是是,下官回去就请示家母。”贾赦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迭。
他对慎亲王和忠顺郡王之间的罅隙,也有所顾虑,但朝中本就山头林立,除非黛玉将来不嫁入官宦人家,否则贾府免不了就要选边站。
再者宁荣二府,一向和北静王府交好,而北静王和慎亲王和睦,这也是人尽皆知的,想到这一层,贾赦便更加放心了。
慎亲王向贾赦道了谢,又请他随意走走坐坐,不必拘束,自己则到前方去招待贵客。
果然前头迎客的大堂,又是一阵热闹,听知客的长史大声唱名:“东安郡王到,北静郡王到,锦衣亲军指挥同知穆大人到——”
两位郡王同时驾临,堂上登时骚动起来,正在饮茶叙话的朝官们,慌忙起身,挨个地蹭到跟前来,跟东、北两王,并和东安郡王同来的穆苒见礼。
原来东安王、北静二王和穆苒,都收到了慎亲王府的请柬,前来恭贺他的寿辰,正好在道路上相逢,便一前一后地结伴而来。
东安郡王满面笑容,一团和气,北静郡王也是温雅和煦,一一的和各堂、各部官员见了礼。
只有穆苒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任是谁到了面前,说什么动听的话,他都是略一拱手,至多敷衍一句“有礼”了事。
他兄长东安郡王看在眼中,也只能在肚子里叹气,心想哪家大人看到老四这副嘴脸,肯把女儿嫁给他才怪哩。
渐渐的那些官员怕讨没趣,也不大招惹他,穆苒不动声色地从人堆退出来,负手站在一个柱子后头,乐得享受一会清静。
顺天府尹贾雨村也在,一时不得跟东安、北静二王说话,眼睛一瞟,见穆苒独自一人,便挨上去跟他搭腔:“穆大人?”
穆苒回头,见是贾雨村,微愣了一下,随即颔首:“哦,原来是贾大人,有何指教?”
尽管他脸上没有笑容,却也不太冷淡。
贾雨村暗喜,胆子更大,一指身旁的位子:“赵周氏状告薛蟠打死人命一案,不日即将开堂审理,而且无需烦劳穆大人上堂了。”
贾雨村一脸正经地说公事,虽场面不大合时宜,但开口就大出穆苒意外,不觉顺势坐下:“咦,问供取证都齐备了么?案情可是全理清了?”
贾雨村趁势在穆苒身边坐了,低声说:“案情倒不复杂,只多了些曲折,先前苦主和被告就各执一词,全对不上。如今有人出来认了,说行凶的并非薛蟠,而是他见二人争吵,一时气忿不过,混乱中失手打死了人。”
东安郡王一面和朝官应酬,一面不时地朝穆苒这边看,见他和贾雨村并坐说话,眉心不易觉察略略一沉。
“什么,不是薛蟠?”穆苒黑沉沉的眼睛乍然一亮,声量也骤然拔高了,“贾大人,这出来认罪的,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