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令他万般没有想到的是,黛玉竟然主动要求处置此事,不仅未曾深究陆曼兮主仆,而且还让自己设法救出她的母兄,了断了她的后顾之忧。
他想做,而又不能做的,她都为他出面做了,如此智慧,如此襟怀!
再者从黛玉坚定要放逐陆曼兮的态度来看,她已然很有主见和手段,再不是从前一味清高绝俗的女诗人。
她不仅只是他深爱的女子,而是能够理解他、体谅他、陪伴他、支持他的一生俦侣!
水溶执起黛玉的手,将它贴在心口,同时倾过身去,终于可以直视她长睫微垂的眼睛。
“是,夫人,我也明白,全在这里藏着,永不会忘记的……”
再说贾府那头,距元妃薨逝已过了两月,贾母和王夫人虽然仍不时悲伤,总算也缓过来了。
贾母已能正常饮食,偶尔也会出去走动走动,或是叫来李纨、宝钗、探春姊妹等,到跟前来说些闲话消遣,可惜不复当年那般热闹快活。
贾政被圣上叫去申斥之后,倒也没有接踵而来的祸事,王夫人稍稍心安,病也好了七八分。
这一日,她正由彩云陪着坐在栏外,看彩霞和玉钏儿在院内剪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胸口又觉得更舒畅许多。
这时,贾政从垂花拱门那边走来,负手低头,脚步匆匆,王夫人与他数十年夫妻,一看这个模样,便知他内心必有困扰之事,忙站起来,迎了上去,果然见贾政愁眉深锁。
“老爷,可是又出了什么事么?”近半年多来,王夫人是忧的多,喜的少,不是担心受怕,就是卧病在床,头脑行事也大不如前,此时心中疑虑,也不及想许多,径直就问了贾政。
贾政心事重重,在衙署里还要强打精神,各种应对,好容易到了家中,听夫人问起,也就不想隐瞒,沉沉叹了口气,说:“今日午间,礼部来人告知我,说是圣上为畲王赐婚,要在京中望族中挑选优秀的女子,我们家三丫头也在册子中,礼部催我速速绘了肖像,连同三丫头的年庚一道报上去,待圣上钦定。”
得知是这件事,王夫人倒稍稍放了心,劝慰贾政:“即是圣命,如何敢不遵?老爷只管放心,各王公侯伯家那么多的姑娘,模样性情比三丫头出挑的,大有人在,未必就能挑中她做郡主。”
“夫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贾政摆了摆手,愁容未见得一点儿松弛,“这郡主的封号虽尊荣,被选中的女孩儿,却要远嫁东南,或许一生也难得再见亲人一面,独自在那陌生地头,是苦是乐也没人知晓,无人可诉,岂不凄凉?哪家的父母,情愿女儿去做这个郡主?必定各走门路,想方设法让自己女儿选不中的。”
王夫人闻言沉默,尽管探春只认她这个嫡母,她也颇喜爱探春,可到底隔了一层肚皮,加上探春生母赵姨娘处处可厌,才使她对这个庶女始终没法子打心里疼爱,故而这件事也一直没很上心。
如今听贾政提起,但是起了几分伤感之意,想起这些年探春在跟前的种种乖巧,能干,也不大舍得她远嫁了。
贾政又是一声浊叹,站了起来,向卧房走去,王夫人忙紧紧跟着,一路又对他说:“老爷莫要太愁了,既是不愿三丫头远嫁,想法子到礼部托了人,让她别被选上,不就成了?”
“夫人,你说得倒容易,今时不比往日,大老爷被锦衣卫请去问话,我又遭了圣上申斥,如今满朝文武,谁还肯受我们家的托请……”
贾政和王夫人边走边说,这后面半截子话,另一个有心人却没有听清,她便是王夫人屋里的大丫鬟彩云。
她素来和贾环要好的,不时的悄悄往赵姨娘那边传消息,送东西,也得了赵姨娘的许诺,将来必让贾环收她做姨娘的。
适才听了贾政和王夫人的谈话,叫彩云如何不吃惊,只恨不得早寻个空隙,告诉赵姨娘和贾环去。
、晋江文学城首发
却说赵姨娘得了彩云的密报,先是呆坐半晌;眼泪就慢慢流了出来;跟着拉了彩云的手,哽咽地说:“多亏你来告诉我;否则只怕到了三丫头走的那一天,我这做亲娘的还蒙在鼓里。”
彩云忙把帕子塞给赵姨娘,软语安慰她:“姨娘也别这么说,三姑娘未必就选上的,我悄悄地来告诉姨娘;也是想姨娘事先求了老爷,好歹托些门路;才更稳妥些。”
赵姨娘更加感动:“好孩子;这一大家子的,也只有你不势利眼儿,还肯记着我,我那两个的亲生的,只怕连你一半的心都没有。”
贾环正坐在一旁,就着灯下拆解九连环,听了这话,大不以为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反正三姐姐一向跟你不亲,她被选中了,你也不少什么,反而捞个郡主亲娘的名分,没准那些下人,倒不敢给你势力眼了。”
赵姨娘听了这话,气得蹦起来,在贾环肩上边打边骂:“好歹你平时争气些,老娘也不至于这样被人看低!如今你亲姐姐要被送到那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地方,你心肝叫狗吃了,只管说风凉话!”
贾环也一面躲闪,一面回嘴:“要不要送三姐姐去选,是老爷太太说了算,你只管有本事打我,能打出什么来?”
彩云见母子闹了起来,赶忙过来劝解,不住地说:“姨娘千万别气,三爷说的未尝不是,这事姨娘还须求了老爷,我昨日听得清楚,老爷也是不舍得三姑娘远嫁的。”
赵姨娘这才住了,坐在椅上不住喘息,气呼呼地拿眼神瞪贾环。
彩云走后,赵姨娘就牢牢记得这事,本待寻个机会,亲自去央求了贾政,谁知正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为了迎接畲王进京,这段时日正大兴土木,忙得不可开交,贾政须日夜在衙署值守,一两日内恐怕回不来。
她派去打探的丫鬟又来回报,说是太太请了个宫里的画师,正准备给三姑娘画像来着。
这一下把赵姨娘给急坏了,再要拖宕下去,恐怕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她思前想后,也顾不上许多,硬着头皮,壮起胆子,往正房这边,求王夫人来了。
这一日早上,王夫人起来觉得有些胸闷,勉强喝了半碗稀粥,服了丸药后,坐着也不想动,便将贵妃榻移到窗边,侧歪着由玉钏儿拍背顺气。
丫鬟彩霞走进来回话,说是赵姨奶奶来了,有要事求见太太。
王夫人一贯厌恶赵姨娘,大早身上不适,心情更是不佳,本不愿见她,又想着探春的事还没有着落,万一选上,就是郡主的身份,阖府荣耀,赵姨娘却再见不到亲女,不由起了一丝怜悯,正好也打算将这事告诉她,便让彩霞请姨娘进来。
赵姨娘进来之后,倒也驯顺,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说请太太的安,太太今日可觉得康泰?
王夫人一反平时的冷淡,让玉钏儿给赵姨娘搬了个座,赵姨娘受宠若惊,再三谦让后,才侧着身子坐了,彩霞又捧了一杯茶过来,赵姨娘连忙接了,道谢不迭。
赵姨娘格外有礼,不似平素粗鄙跋扈,王夫人也觉得纳罕:“大早的你就过来了,想是有什么事吧?近日我身子不大好,有事你大可找凤丫头商量去。”
赵姨娘赔笑着说:“这事求二奶奶恐不得力,还须老爷太太做主的。”
王夫人听她看低凤姐,眉头微皱,耐着性子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凤丫头还拿不了主意的?”
赵姨娘连忙说:“我是为了三丫头的事来的,听说家里要送她到吏部候选,极有可能要大老远的嫁到福建去,做那个什么畲王的太太?”
听赵姨娘说得不像,王夫人眉心拧得更紧了,打断了她:“什么畲王的太太?畲王是圣上亲封的东海候,景宁将军,被选中的女孩子,即刻就是大明郡主,一品诰命!”
王夫人这样说,赵姨娘只道她一心望着探春选中,急得不行,不觉声量也高了:“什么郡主,诰命,我却不管,我怎舍得我的女儿,嫁到那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偏僻地去受苦!”
没两句话,赵姨娘就故态复萌,王夫人立时脸一沉,喝问:“你说三丫头是谁的女儿?”
赵姨娘吃她劈头喝问,倒是愣了一愣,只是她生就粗野莽撞的性子,如今为了女儿,早就心急如焚,哪里还收敛得住?
只见她霍的起身,走前两步,扑通就跪在王夫人的脚边,一面叩头,一面哭求:“三丫头她自然是太太的女儿,这些年也蒙太太看顾她,才没有被人瞧不起,可她终究是从我肚皮出来的,我,我如何舍得她远嫁,还望老爷、太太可怜可怜我们娘儿俩,好歹想个法子,莫要让三丫头被选上才好!”
赵姨娘这番话,诚然是出自肺腑,真情流露,奈何她情急之下,更不会说话,什么肚皮、娘儿俩,听在王夫人耳中,那是字字带讽,戳她心肺,气得浑身发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赵姨娘问:“你,你是说,她不是我亲生的,我才巴望着她远嫁的么?”
赵姨娘方寸已乱,又正说在兴头上,哪里刹得住,越发的胡言乱语起来:“我怎敢有这个想头?只求太太也念着我这个做亲娘的心,好歹再疼三丫头这一回!”
王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血气上涌,早没了分辨和遏抑,扬起巴掌,就是一记玲珑剔透的耳光,扇在赵姨娘脸上。
后者哪有防备,吃了这么狠命的一下,登时被掀翻在地,捂着腮帮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却说自王夫人卧病,探春每日早上都来请安问候,这一日她带着丫鬟侍书,才走到院子里,就听见赵姨娘的声音,心下吃了一惊。
她知道王夫人素来不喜欢赵姨娘,两人凑到一块,大都是不快收场,加上一大早的赵姨娘就在这里大声大气的,看来又要坏事,慌忙加紧脚步,往卧房这边而来。
探春才走到门口,就看见王夫人扇赵姨娘耳光的一幕,尽管她只认王夫人这个嫡母,对赵姨娘也颇有微词,但多半也是气她的没体统,不自爱,毕竟是亲生母亲,见她捱打,哪有不心疼的?
当下也不及多想,抢上前去,蹲在地上,扶起赵姨娘,连声问:“姨娘怎样,可要紧么?”
见赵姨娘捂着的面皮上,清清楚楚的就是五个红色的手指印,当真是痛到心里去了,忙用帕子替她按着,轻轻地柔,嘴里则涩声数落:“姨娘又什么事,惹得太太动气?须知太太身子还未大好,姨娘也该,该体恤的。”
赵姨娘抬头,见是探春,又听一脸疼惜地柔声抚慰自己,当着王夫人的面也不避忌,当真是头一回!
她本就为了探春的事而来,如今亲生女儿就在眼前,还罕有地对自己亲近关切,满腔的慈爱和委屈登时泛滥,哇的就哭出声来:“就算姑娘眼里心里,都不认我这个亲娘,我也舍不得姑娘远到那么荒凉偏远的地方,我没啥指望,只求能看得到姑娘嫁个如意郎君,听得到姑娘过得和睦安宁,也就心满意足了!”
探春于母女情分上,纵有些凉薄,但毕竟骨血相连,又听赵姨娘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如何能不伤心动情,泪水也忍不住滑下,只碍着王夫人的面,不敢太过恣意,只能扶起赵姨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当是什么事,原来为了这个,这是圣上的旨意,老爷太太也做不得主的,姨娘又何苦来为难太太?再说了,我哪里就有做郡主的福分?”
说着又回头吩咐侍书:“替我送姨娘回去,劝她好生歇着,莫要再哭再闹。”
赵姨娘也害怕再闹下去,让王夫人连探春一道怨恨进去,更要狠心让她远嫁,只得听话,抽抽答答地由侍书搀扶着离开了。
赵姨娘走后,探春目送她的背影,又呆立了片刻,方才疲惫地叹了口气,也在王夫人膝前跪下了,平平静静地说:“赵姨娘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