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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这个外孙女是没资格去跪的;只是坐在后堂花厅的一角;安静的喝自己的茶,许樱的大表姐淑云已经嫁到了京中;二表姐淑莹订了亲还没嫁人;淑云比许樱还要小,听说也订亲了。
这两人忙里忙外的,忍着悲伤招待着亲友;过了一会儿才能到许樱跟前坐一会儿,歇歇脚,“祖母去得太急了些,头天晚上还教我们两个剪窗花呢。”淑莹唇角有一颗小痣,如今抿了嘴,瞧得更清楚了。
许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想盯着那颗小痣看,好像刚才发现一样,淑莹又说了些什么,见许樱在发呆,咳了一咳,许樱这才反应过来,“我前次见外祖母的时候,也是精神健旺着呢。”
“是啊,大姐姐嫁得远,外祖母还掂记她会不会做冬衣呢。”淑云说道。
三个人又静默了一会儿,淑莹忽然说:“我还以为你要嫁回来,咱们姐妹自然能长久的在一处,外祖母总惦着你,谁知道……你许了连家,外祖母总算放了些心。”
“是我不孝。”许樱知道要说这世上最疼她最为她好的,一是杨氏,二就是外祖母了。
“这也缘份。”淑莹道,“只是大哥哥有些放不下,我娘说大哥哥书读太多,读傻了。”
许樱勉强扯了扯嘴角,淑莹和淑云又有所谓的手帕交随着父母来了,两人起身去招待。
许樱不想再在这屋里呆了,经过了订亲、退亲、再另许他人的事,知道些两家根底的人,看见她都有些指指点点,她虽不在意,也不喜被人围着当猴看。
花园子里正是万物凋敝之时,除了松树再没什么常绿,正应了这居丧之前的冷清光景,前面的吹吹打打,不绝于耳的颂经之声,只让人心越沉越低罢了。
麦穗铺了个垫子,她在小花园的木亭子里坐了下来,这亭子名唤爱晚亭,乃是外祖父母天晴时最爱盘桓之地,老两口在一处下下棋,谈谈天,与孙子、孙女们谈天说地,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在别的地方她尚能忍着泪,在爱晚亭里她却止不住哭了起来。
“祖母去前还在怪我父亲。”不知何时一身麻衣素服的杨国良来了,“可分明是你先答应的退亲。”
麦穗见这种情形,想远远的避开,许樱略一示意,她留了下来,现在杨家在办丧事,人来人往的,人人皆知她与杨国良订过亲,虽是表兄妹,却也不宜多来往,这种四面皆通透的亭子,倒适合说上几句话,她坐在亭里,杨国良站在亭外,隔着两尺之远,能互相听见说话,距离却保持得极远。
“是我祖父应下的。”杨国良在别人那里总有老成持重之类的评价,可许樱总觉得他像个孩子,“古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过是尊祖父之命罢了。”
“那天晚上我看见了。”
许樱一愣,“什么?”
“你与连成璧私会。”杨国良说道,杨家的院子并不大,他住的院子与许樱所居的小院,只有一条小径两道院墙相隔他本来也为了白天发生的事辗转难眠,听见外面的动静,披衣起床去外面观瞧,去看见了连成璧翻墙进去,呆了一会儿又翻墙出来。
难怪杨国良总是一副她欠了他的样子呢,她做了那么久的老人,又重生回来,心底里早就没了那些少女情怀,男女大防虽知道,却也没那么防备,在别人眼里她跟连成璧果然关系暖昧吧,“我们并非相约。”
杨国良冷哼一声,“你当我是黄口小儿不成,可怜祖母,临去世的时候还觉得我父对不住你们,为了富贵移了性情。”
“你若觉得委屈,大可四处宣扬。”许樱懒得再与他说了。
杨国良瞧着她,只觉得她的眼神冷得跟冰一样,那怕是订亲的时候,她瞧着自己也透着三分的防备、疏远,退亲之后更是如此,许樱这个表妹,周身总想是彻着墙,一不小心就要撞到她冷冰冰的墙壁之上,“为了姑姑我也不会与旁人说半个字,就算是我亲生的父母也不知情,只是请你日后少与我杨家往来就是了。”
“杨家是我外祖家,你父是我舅舅,就算我不认你,也要认舅舅。”许樱心道杨纯孝如今已经是六品官了,她是傻了才会与这样的舅舅疏远。
杨国良冷哼了一声,见有来往的人往这边望了过来,一甩袖子走了。
杨老太太本是连俊青的师母,如今连家与杨家又成了姻亲,连家的人自然是来吊唁了,还遣了个嬷嬷到里面安慰杨氏和许樱。
“我们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听说杨老太太没了,心里都难受得紧,特意让奴婢跟着二老爷、九爷、十爷来吊唁,望亲家奶奶、许四姑娘保重身子。”
杨氏忍了难过,拿了银子赏给了那婆子,“谢你家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的掂念,常嫂子,请带这位嬷嬷下去喝茶。”
这个老嬷嬷的出现倒让连家跟许家的亲事又成了焦点,陆氏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依着她的心思,既然小姑与连俊青有那些个牵连,就该避嫌才对,只是因有前情,她为避嫌疑倒也没话讲。
花氏本是商家女,她家因做生意与连家的管事之类有过往来,只记得连家的管事出来都是拿鼻孔瞧人的,如今有头有脸的嬷嬷见她倒是一口一个亲家奶奶,更不用说连成璧本来就是神仙似的人品,花氏倒觉得这亲事不差。
余下众人纷纷乱乱的,有说许樱亲事寻得一个比一个好的,也有说商贾做得再大也比不得官家的,各种传言纷纷扰扰,许樱也只做没听见。
连俊青这回倒没有说要见一见杨氏的意思,只是与杨家兄弟和积年的同窗旧交叙旧,待展明德也来吊唁时,两人在一处说话,也都颇发了一番感慨。
当年那些同窗,有为官的,也有经商的更多的是在家里安守田园苦心攻读的,还有一个改学了医,说来说去当年最出色的许昭业早已经黄土埋身,他们俩个也入了商道,说来说去竟说到了生意上,两人说到一半,不觉一笑。
杨氏本是出嫁之女,这边杨老太太发了丧,她送了葬,只勉强喝了口姜茶暖身,就坐车回了许家,出嫁之女虽有守孝之说,顶多是不穿新鲜颜色的衣裳,自家茹素罢了,杨氏本就是一身孀居之人打扮,早已经开始吃素,日子与往日倒没多少差别,只是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许昭龄起复的圣旨比许昭通起复的圣旨要晚了一两天,不过还是依着旧约来了,梅氏特意来告诉杨氏:“董其昌的书画本就贵,因刘首辅极爱,更是贵上加贵,本想压一压价,谁知道卖主竟一分钱都不肯再让了,只得把三千两银子全花了出去。”
“银钱乃是身外物,那画若能派上用场,三千两银子不算贵。”杨氏笑道,“你们几时启程啊?”
“六爷原不放心家里,见二嫂和榴丫头、樱丫头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也就放心了,说是过了年就去上任。”
“这也没多少时候了,东西可预备齐了?京里的房子可赁好了?”
“我娘家在京里有一处旧宅,我哥哥已然派人去收拾了,至于东西都是现成的,也不用预备什么。”梅氏叹了口气,“我自从生了元凯,就再没开怀,早就想着给六爷再纳一房,谁知偏赶上了老太太的丧事,跟六爷提了几次他总说已经有元凯了,儿女是缘份,如今上了京,没个妾实在不好看,已经托媒婆去打听可有知根知底的良家姑娘了。”
“六弟妹果然贤良。”杨氏也只能是夸赞梅氏了,梅氏之前的那些事她慢慢的也想明白了,梅氏和她不一样,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儿,总有不一样的想法。
“二嫂您听我继续说。”梅氏正色道,“谁知那媒人嘴快,竟说四哥正托了媒人,寻八字好的姨娘呢。”
“竟有此等事?”
“他还说四嫂有疾,是娶偏房不是纳妾呢。”
“却不知此事老爷可知道?”
“我偷偷问了六爷,六爷说老爷知道,他还说让我赶紧熄了给他寻姨娘的心思,妾是祸家的根苗,四哥这样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事。”
“当初四哥跟四嫂决裂为的就是纳妾之事,没想到四哥竟还没有死心。”杨氏摇摇头。
她们这边觉得自己刚议论完,不出三、五天,就听满府都传四爷再做新郎的消息,据说新四奶奶是姓钱的。
许樱听见这事儿差点当场笑出来,这钱家八字极好的娇娇竟还没嫁,且还被四叔真当宝一样的要给纳回来。
钱娇娇的底细旁人不知,她可是知情的,张半仙收了她家的银子,把她平平的八字改成如今的这个,又四下宣扬,若非被外地的豪强骗婚,没准儿真能蒙个奶奶做,钱娇娇做了寡妇,可是没“守”的,依旧漫天撒网,暗地里结交相好,她想借着这事儿整四叔一把,却没想到四叔还真惦记着钱娇娇……
这也真的是四叔的劫数了。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绿萝一脸惊恐地跟麦穗说:“我刚刚去替姑娘取衣裳,听见四房那里吵闹得很,四奶奶听说四爷要纳二房,指天骂地的,骂得难听极了,四爷非说四奶奶犯了疯病,又把四奶奶给锁起来了,三姑娘和五姑娘又哭又求的四爷都没心软。”
“以后他们家的事你少管,就算是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就是了。”麦穗说道,她可是记得四奶奶得势的时候是怎么欺负二奶奶的。
许樱心里痛快之余也想着,这男人若是变了心,别说原配如何,就算是自己原先疼爱的子女也不当成一回事了,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一边写文一边下行尸走肉ing~~~文写完了还没下完,继续拖~~~
☆、91小四奶奶
不管四奶奶怎么闹;总之她越闹旁人越觉得她有恶疾,不止理不了家,还难教养女儿,连许桔为了她失了仪态跪求许国定;都被说成是她挑唆的,许榴还是一样的沉默不言,只当自己死了一般听不见父母争吵,更小的许元凯早就被接到了许国定那里亲自教养,与自己的母亲生殊得很。
许国定已经应了许昭业娶偏房的事,还拿出了二百两银子供他操办,许昭业也投桃报李;奉献了好些好物件给许国定。
这些爷们之间的事,原觉得与女子无关;谁知道满府的人竟没有不知的,许国峰把许国定骂了一通,无非是说要让他自尊自重些,许家到底是香门第,还有脸面要顾,不过既然两家已然分了家,许国定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许国峰骂了一通就不再理了。
至于许国荣,他跟许国定套交情,想要分一杯羹还来不及呢,哪会劝说他。
幸亏这些都在许家的围墙里发生,外人并不知情,从外面瞧着许家还是那个规矩严整的香门第,许昭业娶二房的事,也有不少人赞同的,毕竟董氏有疾的事知道的人不少,这样的人怎能掌理门户,别说是外人,就算是董家人也是不但没话讲,还送来了几匹衣料做礼物。
说是娶二房也不过是纳妾,虽说许昭业一个人张罗得热热闹闹的,把规矩礼仪都做足了,吹吹打打的在腊月之前把新人接进了门。
杨氏正在守丧,自是没有去,许樱也关了屋门绣嫁妆,对外面的事只做不知。
到了钱氏进门第五天这母女俩个才见到大名鼎鼎的钱娇娇。
这钱娇娇不愧娇娇之名,生得身量不高,却有身娇嫩皮肉,五官长得极媚气,说话细声细气的,见了杨氏先施礼叫“二嫂子好。”
“原来是你。”杨氏有些不知该怎么称呼钱娇娇好了,索性胡混过去,“你进门也有些天了,偏巧我正在丧,没法子恭喜你。”
“嫂子您这是说得什么外道话,咱们是一家人,来日方长。”钱娇娇笑道,她主动上来揽了杨氏的手,往前厅走,“我今个儿是头一回拜见太太,确实有些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