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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现在宫里除了贵妃也没有其他人受宠,大家都一样,也并不显得她突出;进宫后这几个月,贵妃娘娘并未对谁特别亲切,虽然平日在明光殿和蓬莱殿看见她都是温婉柔顺,待人和蔼的,但并未有人得她十分热切的对待;也并未见贵妃娘娘有去探望过其他妃嫔或是邀她们出来做什么——这宫里藏不住事情,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就都知道了,更何况是独占圣眷的贵妃娘娘。
想不出来答案,她和贵妃娘娘之间,除了勉强算是个同乡外,也并无其他瓜葛,不过——反正自己已进了宫,陛下也没有看两眼,左右不过如此,便答道:“有时也吃,不过总觉着宫里做的和家里的味道有些不同,最近才渐渐吃习惯呢。”
“宫里也有做浙菜的厨子呢,昭媛若是吃不惯长安的菜式,只消遣人去和尚食局说一声就可以了。”那个厨子是永昌帝尚在的时候,玦儿有时想念家乡风味,季涟私下让余公公去找来的。
“嗯——可是会不会太麻烦了?让人知道会不会说闲话?”周昭媛虽进宫不足半年,倒是也见识过宫里的三姑六婆说三道四的本领的。
玦儿轻轻一笑:“有什么关系,别人说别人的闲话,自己过自己的日子。那个做浙菜的厨子姓胡,昭媛要是觉着不合适,那就偶尔点一点好了。”
周昭媛应了,拿着鱼篓瞧里面的鱼,一大一小的两条,又看见玦儿今日穿着的,仍是一件月白色的曲裾,依旧是银白色的丝线滚边,下摆还绣着花,只是这一件绣的是海棠,问道:“娘娘的好几件衣裳都是月白的呢,娘娘喜欢这一色?”
玦儿嗯了一声,想到在宫里其实穿白是有些忌讳的,总叫人想起孝服,只是她向来就喜欢月白和鹅黄两色,这几件衣裳又都是册妃之后季涟巴巴送了来,往年在宫里她倒是避忌着少穿月白色,现下——反正张太后和江淑瑶也不理会她,穿什么自然是由着她自己了。
“昭媛平日都呆在斯盈殿么?怎么也不见出来走动走动?”
“妾身倒也想出来走走的,可是实在不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赵充仪每日里也只是在屋里写字看书,妾身并不太喜欢看书,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倒也是挺闷的。”
“哦——那赵充仪说起来倒是个才女了,不知平日都看些什么书?”
“嗯,好像都是些史书,听说赵姐姐三岁就识文断字,在琅琊那一带也是颇有才名的。”
玦儿听她说赵充仪颇有才名,倒想起头几日听烟儿说起的一桩趣事——
新选的妃嫔们闲来无事常到梨苑赏花,有一次观风殿的金陵伏婕妤折了一枚桃花簪在髻上,对着侍女举的铜镜自赏,被谢昭仪瞧见了,出言讥讽伏婕妤,说是饥颜陋色,便是镶金饰玉,也不过是糟蹋了金玉,幸亏这桃花已近残败,否则还真委屈了那桃花。
伏婕妤出身金陵望族,容颜上却算不上上佳之选,被谢昭仪灵牙俐齿的一说,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向沉默寡言的赵充仪却突然不冷不热的说道:女子装饰仪容,只为相悦之人;若夫君无心,则衣裳熏上兰麝之香,夫君闻来也无味道,髻上镶满金翠,夫君眼中也无颜色。
她口上是接着谢昭仪的话说下来,暗中却表明谢昭仪虽品级、仪容均胜过诸人,却和众人一样并无半点雨露君恩,纵有上佳颜色,亦是枉然。
烟儿将这番话转述给玦儿听时,玦儿甚是震惊了一番的,这赵充仪素来寡言,不料出口竟有惊人之语,此时听周昭媛说赵充仪好读史书,默然许久。
“昭媛要是闲来无事,只管多到长生殿来走动就是,本宫……有时也闲的发慌呢,听昭媛吹几曲吴调,心里安稳许多。”
“妾身也想过去探望娘娘的,只是——怕娘娘平日事忙,打扰了娘娘。”
玦儿听她说的吞吐,所谓“事忙”,无非是因为季涟常日在长生殿,可是宫里别的妃嫔已经开始有事无事来探望她,以求得见天颜,难道周昭媛却因为这个不肯来长生殿么?想来自己是不是太无聊了些,以至于跟一个季涟纳到宫里来的妃子这样扯七扯八的?
玦儿定定神,觉着自己在宫里憋了半年,季涟又比先前忙了许多,自己一时半刻竟不知能做些什么了,现在找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扎眼的昭媛,竟然很想结识一番,不由得笑道:“本宫这样带周昭媛来这里——昭媛不会觉着太无聊了吧?”
周昭媛摇摇头道:“当然没有,妾身来宫里不久,也不知如何去同别的姐姐妹妹相处;娘娘肯来找妾身说话,臣妾已是很欢喜的了。”
玦儿侧首见她神情甚为落寞的样子,也不知她究竟是因为日子过得烦闷,还是因为想家,抑或是进了宫却不受宠的缘故,正想着,鱼竿又一沉,正欲去收竿,那鱼儿又跑了。周昭媛看那鱼儿咬钩跑了,觉着有趣,脸上又有了笑容,口里嘀咕道:“娘娘往日里来钓鱼,一天能钓得几尾?”
玦儿想了一下,答道:“也没个定数,一般钓到用午膳之前就回去了,运气好的钓到五六尾,够本宫那里的宫女公公们晚上都能尝个鲜;有时只能钓到一尾——今日再钓起来一尾,本宫就该回去了。”说着拿起鱼竿换了饵,又开始守竿待鱼了。
等玦儿钓到第三尾鱼,回了长生殿,发现季涟仍没有回来,垂头向高嬷嬷问道:“陛下今日还是忙么?”高嬷嬷答道:“刚才遣人来说了,还在和柳大人议事呢,一时半会儿恐回不来了,娘娘还是先用膳吧。”
玦儿无奈,只得叫人上了午膳,那厢季涟正在听着几个学士的奏报,直到正午的太阳下去了,几个人才讲完告退。
柳心瓴走出殿门又想起一事,又回头向季涟禀报:“陛下,那岭南来的符靖一家已经到京城了,如今正在驿馆住着,不知陛下准备什么时候遣他们去平城?”
季涟愣了一下:“一家?不是只调符靖一人么?”
柳心瓴回道:“说一家,其实也就四个人,符靖和他夫人,还有两个儿子。送信过来的人说是那符靖接了圣旨之后,便把自己在岭南的所有事务都打点完全,散尽家仆,然后带着夫人儿子过来了。他那两个儿子,传闻也是武艺高强,有万夫莫当之勇。”
季涟点点头笑道:“莫非——他是做好了替朕长年戍边的准备么?”
柳心瓴笑道:“也许是吧。微臣还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好妄下评断。只是两广和滇藏的总督都对此人评价甚高,做事应是靠得住的。”
季涟嗯了一声,思忖着既然要启用此人了——虽然以前只是个总兵,若给他发挥的地方,将来未必不是一个肱骨之臣,从岭南到长安也算是千里跋涉了,这么短的时间做这么多事,自己也该接见一下以示圣恩了,思及此处便道:“朕想见见这个符靖,先生安排一下吧。”
柳心瓴问道:“陛下是只见符靖呢,还是连同两个公子一起召见?”
季涟敲了两下桌案,答道:“连同两个公子,一起见吧。”
柳心瓴见季涟此举,似是要重托符靖了,想了想又问道:“符靖一家,目前都住在驿馆,将来符靖若去了平城——夫人留在京城,总要有地方住的,陛下——看是不是让微臣给符靖准备一处宅子?”
季涟点头道:“嗯,也好,此事要快,不必奢华,方便即可,若有现成的宅子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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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商纣王用象牙箸的时候,箕子在一旁说这是亡国之始啊
有了象牙箸,就会要金杯玉碗;有了金杯玉碗,就会想龙肝凤胆;有了龙肝凤胆,就会想绫罗锦绣……
第三十七章 一点葵心傍日暄
第二日内朝后,柳心瓴便把符靖及他的两个儿子带入太极宫的抱琴殿——这虽是一处较偏的小殿,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与抱琴殿遥遥相对的是遗佩殿,都是永昌帝当年亲自赐名,取抱琴遗佩求贤之意。
季涟正坐在主位上,见柳心瓴带进来的三人,为首一人长得短小精悍,应是符靖,季涟见了不禁有些失望,这与他小时候见到的那些身材魁梧的武将差别可太大了。不过马上他就恢复过来,所谓人不可貌相,古代也有运筹帷幄的谋士,长得跟妇人一样呢。后面的两人,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比符靖高大一些,另一人看起来似乎年轻一些,长得颇有几分英气。
“臣符靖叩见陛下。”
“草民符鸢、符葵心叩见陛下。”
“符卿平身吧,柳先生也坐吧。”季涟指了指下首两侧的座位,柳心瓴和符靖坐在一侧,符靖的两个儿子坐在另一侧。
季涟向符靖问道:“符卿的两位公子,并无官职在身么?”
符靖忙答道:“犬子年幼,只是跟随微臣看家守院罢了,未立功业,何来功名。”
季涟又问:“符卿此行,是准备带两位公子一同去平城么?”
符靖愣了一下,答道:“大儿符鸢,是要跟微臣一道的;小儿葵心——”,说道此处,微有踌躇的看了小儿子一眼,对面的符葵心突然离座,跪拜道:“草民符葵心,此次是为了参加秋试而来。”
符靖皱了眉,本欲斥责符葵心,又忍住了。季涟见这符葵心年少而有志,顿时兴趣大了一些,问道:“你是说,要参加今秋的武举?”
符葵心正色答道:“正是,可是——家父并未报上草民的名字,所以草民恳请陛下格外开恩,准许草民参加今年的武举科考。”
按本朝的律例,参加武举殿试的人需要有一名武官的引荐担保,照符葵心的说法,似乎符靖并不愿他参加秋举,季涟不解的看向符靖,符靖忙也离座跪拜道:“陛下,犬子年幼无知,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行事鲁莽,还望陛下恕罪。”
季涟笑道:“符卿平身吧,符——葵心是吧?朕准你参加武举就是了,柳先生,这事你吩咐下去就好了。”
柳心瓴应了,季涟又向符靖问了些岭南和滇藏的情势,一面看符家三父子的神色。符靖和符鸢似乎都面有忧色,不时的看向符葵心,那符葵心剑眉星目,一脸严肃,丝毫不理会父亲和兄长责难的眼光。
接着柳心瓴又向符靖交待了目前北边的大致情况,符靖来之前,对突厥的情况也大致有些了解,也知目前朝廷一无钱粮二无精兵,便向季涟提出要坚壁清野,练兵之余再修补长城,季涟思忖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先取守势。
旁边的符葵心却似有不满之意,季涟等符靖说完之后,便问道:“符二公子有不同的见解么?”
符葵心凝眉半晌才道:“突厥犯我边境,已有数百年,历代长城修了又补,补了又修——又有什么作用,倒不如一鼓作气,将突厥驱至漠北无人之境,让他们永世不得进犯中原。”
季涟一时失笑,符靖忙斥责小儿子,又向季涟请罪,季涟笑道:“符卿不必如此紧张。符二公子的想法,倒是和朕以前十分相似——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只是用兵是一件烧银子的事情,等朕攒够了银子,符二公子再替朕把突厥驱至漠北如何?”
符葵心对圣上这样的回答怔了一下,把“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这句话喃喃重复了两遍,旋即露出欣喜之色,不过季涟下一句话就是:“不过朕得先看看符二公子秋试的成绩,符二公子以为如何?”
季涟在回长生殿的路上,仍然对今天觐见的三个人的表现感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