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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飞澜不温不火的应着。
而饭菜刚刚被摆上桌,太皇太后宫中的小太监便派人来传,君洌寒无奈,只得离开榛。
一直到深夜,他都不曾回广阳殿,飞澜反倒觉得自在了许多。她悠哉的与无忧对弈,倒是那孩子总是心不在焉的。
“无忧,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你已经连输五局了。”飞澜无趣,随手挥乱了盘上棋子。
侍女递来一杯温热的茶盏,飞澜浅饮一口,唇角是淡淡的笑靥倚。
无忧双手托腮,嘟唇鼓腮帮,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飞澜用指尖弹了下他额头,宠溺道,“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这宫中还有人敢惹中州王吗?”
无忧白了她一眼,心道:真是个不长心的女人,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他晚膳的时候去了永寿宫,陪太皇太后用过晚膳,然后去了夏嫔的寝宫,今夜只怕不会回来了。”
飞澜轻笑,定睛瞧着无忧,问道,“皇上的行踪,你倒是清楚的很。”
无忧沉默,而后正襟危坐,脸上戏谑的笑靥一瞬间消失,眸中那一抹清寒,与君洌寒如出一辙。“娘亲想说什么?是,我在皇上身边设下了眼线。”
他的话不免让飞澜心惊,无忧才多大啊,他在宫中不过半载而已,就学会了宫中所谓的生存之法,这真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他是你的父亲。”
“他是我父亲,但后宫嫔妃那么多,他很快也会是别人的父亲,有些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无忧一本正经的回道。
飞澜无奈摇头,“无忧,你想的太多了。”
“娘,不是我想的太多,历朝历代,作为皇子,想要在宫中生存就必须有所筹谋,否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什么血脉亲情,都远远不及握在手中的权利。”
“无忧!”飞澜低斥一声,他这一番话让飞澜痛心不已。究竟是谁教了他这些?现在的无忧,和曾经的君洌寒与宁王又有什么区别,她一直不希望她的无忧卷入深宫的漩涡,可惜,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无忧,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可怕?”飞澜黛眉紧锁,凝重的看着他。
无忧眸色清冷,竟理直气壮的微扬着头,“我也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可是,如果我不够强大,我根本保护不了我在乎的人,娘,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即便变成恶魔,我也一定会守护你。”
飞澜低敛起眼帘,眸光凝重如海。原来,是她的死对无忧打击太大,是她让无忧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终究是她害了他。飞澜起身,将无忧轻拥在怀,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额头。
“无忧,娘亲不会再离开你了,娘亲会一直陪伴着你,看着你长大,无忧,答应我,收起你的锋芒,让娘亲来守护你,好吗?”飞澜温柔询问,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嗯。”无忧虽点头应着,眸光却依旧犀利。
飞澜轻轻放开他,手掌温柔的抚摸过他水嫩的面颊,“无忧,听娘亲一句,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知道了。”无忧嘀咕着回了句。“娘,我累了,先回房了。”
“嗯。”飞澜点头,看着他离去。
殿门缓缓关闭,无忧在殿前停住脚步,一旁小太监急忙躬身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烦劳公公去一趟御医院,告诉风御医,本王突发重疾,让他去一趟夏嫔的寝宫通禀皇上。”无忧负手而立,不急不缓的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那小太监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风清扬是看着无忧长大的,只需只言片语,便可了然于胸。他丝毫不敢怠慢,匆匆赶去夏嫔寝殿,却被门外的宫人阻拦。
“夏嫔娘娘与皇上在殿内,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守门的两个侍卫横剑阻拦。
而风清扬是帝王心腹,向来有恃无恐,自然不会畏惧区区两个守卫,“都给本官让开,中州王重病在身,本官要即刻承禀皇上,若中州王有三长两短,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他一把推开两个侍卫,向殿内冲了进去。
为了将戏做真,砰地一声,风清扬直接撞开了殿门,只是,殿内的情形却让他愣在了当场。本以为会是一副男女欢爱的画面,结果,却是君洌寒坐于主位之上,夏嫔屈膝跪在他脚下,哭的梨花带雨。
“如此莽撞的冲进来,风清扬,你最好是有充足的理由。”君洌寒单手托腮,褐眸冷魅。
“风清扬叩见皇上。”风清扬屈膝跪地,急切又道,“岂秉皇上,中州王疼痛不止,只怕是伤疾复发了,梦靥不停,一直呼喊着皇上……”
“你说什么?”未等风清扬将话说完,君洌寒已经大步迈出寝殿。
他一路飞奔而去,所谓关心则乱,对于风清扬的话,竟然没有丝毫怀疑。
他破门而入时,殿内安安静静,只有飞澜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雪衣素颜,长发披肩,她一直很美,美得简直不真实。
“无忧呢?不是恢复的很好吗?怎么会伤疾复发的?”君洌寒如一阵风般冲进来,一副忧心忡忡之色,难以掩藏。
“什么?”飞澜起身,不解的看向他。
君洌寒何其精明,一看飞澜的反应,便想到了事情的始末。这个鬼灵精,越来越胡闹了。只不过,这孩子做事越来越滴水不漏,他知道只有风清扬才足以让自己信服,何况,即便事情败落,他即不舍将他如何,也不会将风清扬治罪,倒是避免了无辜的奴才受牵连。
飞澜同样凝视着他,眸子由涣散逐渐变得清晰了,飞澜并不笨,短暂的思索之后,也想通了其中一二,无忧这孩子,真是不像话,他此举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这并非是我的意思,皇上不要误会。”飞澜率先说道。
君洌寒邪气的扬着唇角,缓步来到飞澜面前,指尖轻轻的捏起她一缕秀发,“澜儿何必急着否认,若这是你的主意,朕或许会更高兴。”
“那要让皇上失望了。”飞澜向后退了一步,随着她的动作,那一缕柔软的发丝划出君洌寒指尖。
对于飞澜的冷漠,君洌寒已见怪不怪,要她打开心房重新接受他,岂是那般容易啊。他挑了衣摆,在一旁软榻上坐了下来。“今夜朕留下来陪你。”
这样的话,在夜半三更听起来,极为暧昧,但飞澜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淡漠开口,“皇上既然来了,那么我们就谈谈吧。4”
“好。”君洌寒点头,手悄悄的搭上了飞澜的手。
她神情清冷,虽没有躲闪,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却也足以让人心寒了。“皇上可知无忧在你身边埋了眼线?”
君洌寒温笑,而后不温不火的点了点头,“朕知道。”
“你知道?”错愕的反而是飞澜。
“嗯,朕知道。”君洌寒俊颜平静,褐眸深不见底。“无论是宫中还是朝野中,都遍布朕的眼线,自然,朕的身边眼线也不少,皇祖母的,各宫嫔妃的,当然,也有无忧。只要在朕的控制范围之内,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无忧只有七岁,他就已经学会勾心斗角。”飞澜的拳头紧握着,手背上的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
“这就是身为皇子的命运。”君洌寒轻叹着,无忧自从入宫后,一举一动都从未逃过他的眼睛,他看着这孩子一点点成长,心机越发细腻深沉。
“所以我根本不想他做什么皇子,君洌寒,我不想他变得和你一样。”飞澜不由得拔高了音量。
“朕那样让你厌烦吗?”君洌寒敛眸,神情受伤的看着她。
飞澜别开眼帘,语调清清冷冷,“与厌烦无关,只是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无忧一天天变得冷血,变得眼中只有权势欲。望。”
君洌寒的手紧攀住他双肩,俊颜凝重,声音暗哑低沉,“飞澜,无忧想要生存,就一定尽快成长起来,他是朕的儿子,就一定要有担当。”
“可我宁愿他不是你的儿子!”飞澜有些失控的推开他,身体踉跄的后退着,“君洌寒,我不想他双手沾染亲人的鲜血,我不想他踏着层层白骨登上冰冷的皇位,君洌寒,你究竟能给他什么?如果有一天,你赐予的无法满足他的野心,那他会不会抢?弑父杀君,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君洌寒,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飞澜单薄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泪在眼眸中不停的打转。她的身体缓缓滑落,瘫跪在君洌寒脚下,“求求你,放过我的无忧吧。”
君洌寒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心中隐隐的抽痛。“澜儿,你想的太多了,朕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朕知道这条路有多艰辛,可是,作为男人,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一切,就必须站在权利的巅峰。”他将她抱回软榻之上,拥在怀中,温柔抚慰,“什么弑父杀君,别胡思乱想,无忧本性良善,绝不会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飞澜还想说些什么,却已被君洌寒的指覆住唇片。
“好了,朕会妥善处理此事,你不必担心。历朝历代,宫中的血雨腥风,起因皆是众皇子夺嫡。朕不会让悲剧发生在无忧身上的,因为,他会是朕唯一的孩子。”君洌寒神色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当日飞澜坠城,他怀抱着她的尸体,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是无忧的回归让他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这长久以来,他将全部的爱倾注在无忧的身上,他早已认定,无忧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即便是飞澜死而复生,依然不会有丝毫改变,即便是飞澜的孩子,他也不会要了。
君洌寒此生,杀戮无数,用飞澜的话说,他是踏着层层白骨才登上了皇位,他从不奢望子嗣绵延,上天将无忧赐给了他,他此生足矣。
她平静的看着他,并没有丝毫动容,因为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皇室最注重也不过是子嗣繁多,开枝散叶。“我会带无忧离开,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变成嗜血的恶魔。”
“不行。”君洌寒断然拒绝。
飞澜冷然的笑,“君洌寒,我没有和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除非他不想和我离开,否则,我一定会带走他。”
君洌寒的脸色很难看,只有飞澜才能让他这样的手足无措。他无奈的叹,头轻轻的靠在她肩窝,“澜儿,相信朕,给朕一点时间,朕一定会将后宫嫔妃一一处置掉,朕会让后宫成为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家。”
飞澜的眸子有片刻的茫然,但最终,她还是冷漠的摇头,“你需要多久呢?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或许到那个时候,我和无忧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君洌寒,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了。就是因为我信你,当日无忧才会坠落悬崖,就是因为我信你,逸云才会惨死,竟是因为我信你,我才沦落至今,要依附别人的躯壳活着……”
“澜儿,别说了。”他紧拥着她,深褐的眸子染了一层湿意。“澜儿,朕保证,再也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她用力推开他,神情陌生而冰冷。“你拿什么来保证?君洌寒,你别忘了,无忧才刚刚被行刺,你的确处决了洛青缨,可是,对无忧造成的伤害却无可挽回,我不会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真的失去不起。”
她背转过身,留给君洌寒一个萧索的背影。“皇上请回吧,飞澜累了。”
而身后,一直是极为安静的,并没有听到离去的声音,整整一夜,君洌寒就坐在榻边,静静的凝望,静静的守护。起初,他凝视的目光让飞澜觉得如芒刺在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也习惯了,浑浑噩噩间,也陷入了梦境,梦中都是初相遇时的场景,他们在孔雀山庄渡过了三载,那三年是飞澜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她并不知道,那三年对于君洌寒来说,同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