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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下一口气,扭头去看婴宁,她立在人前,嘴角有狠毒的弧线。
穆怀春收势垂剑,又坐下了身,撩起衣尾擦着剑上一线血,众人此时垂首,这才察觉每个人的手腕上都被惊香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我来这本来是为剑,也因为我那臭小鬼一意孤行答应你们,如今剑没有修理,还要这样,真是没有教养的丫头。”
他不紧不慢的说完又不紧不慢的起身,随后又道:“在我眼中没有男人与女人,只有该活和该死的,不过我家臭小鬼还在偷看,女人的鲜血还是不要让她眼见为好,”他抬起眼睑,一道白光从眸子上闪过,“让开。”
以我的经验,通常气氛闹到此时只有两种结果,斗或退,女人们不适宜刚烈,最终选择后者,我看着穆怀春迈过人群中的缺口步步往窗台来,眼神穿过窗棂,好似对我说:你当我是瞎子?
婴宁忽然袭来,穆怀春一个旋身用惊香指着她白皙的喉头,因为视线制约,我仅能看见她漂亮的左脸,那半张脸如冻结成镜的湖水。
我想起曾经骆生抓了一只花龟给我补身,我几乎以它为友,它被宰的那天,脑袋被丢出窗台,正滚在我面前,我盯着那颗血淋淋的球,闻着满堂鲜香,忽然觉得吃了它还是缅怀它是个非常大的问题,我以为婴宁和那时的我一样矛盾,毕竟爱还是恨比吃还是玩更纠结,但很显然,我错了,她是真的要舜息的命。
她冷着脸说:“你或许可以问问我为何要杀你?”
“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看穆怀春的架势大有事不关己之嫌,我想若是让婴宁知道眼前的不是舜息,她的情绪必然有几个转变,先是不相信,以为情郎借此脱身,随后在穆怀春一再加重的口气后相信了,认为我们欺瞒在先,最终恼羞成怒怒火冲天天人共愤,毫无情感拖累的大开杀戒。
因此,在此不适宜的时间下,我开窗跳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到后面情节复杂了,三洋写的慢了,有时候思绪很多,但是写着写着就好疲惫,累的一个字也掐不出来。
☆、七
浅春之夜,朗月低沉,灰蓝色的阴影满园皆是,我是站在穆怀春身后才能将眼前的婴宁看清,她伸手紧握惊香的剑锋,血从玉葱般的手指上漫出,珠帘般往下滴落。
我觉得这无非就是舜息与她的缱绻,与人无尤,所以到底结局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我说:“你真是矛盾,一会儿说着烟水源俄的相遇,一会儿却要下埋伏,我看不出哪一面的你是真的也看不出哪一面的你是假的,如果你决定杀一个人,就把额外的情绪都放下,就把他给你的一切先还来。”
我摆明就是要她把舜息赠予的梳篦扔过来,可惜美人儿不明白,并且我根本没什么说话的分量,于是她恶狠狠的说完“臭小鬼”便又打斗了起来,桃叶桃枝四处飞,穆怀春揽着我左右躲避,不久后我们逃出去了。
我觉得世上本就是爱恨相随,爱极了才会恨极了,因此一定是舜息做了何等过分的事才惹怒了心胸宽广的女人们。
闻言穆怀春却认为爱是爱,恨是恨,但凡觉得爱恨相随的人大多是屁股未长圆的小鬼,反正后面这句我不苟同。
至此,我心里终究多了件事,脑子里终日念着那支熠熠夺目的梳篦,不知怎的自己忽然变得贪心不足,以至于出城了还三回头,穆怀春唤了我几句,终于靠过来捏住我的下颚,扭向自己。
“我说了两遍的话,你都听见了?”我点头如捣蒜,他笑道:“很好很好,那就重复一遍。”用这种爹爹管教女儿的严厉方式,他总能把我心里七七八八的羽翼斩的乱七八糟。
他拍拍我的头,“你担心?”
我没问他所谓的担心指的什么,因为我如今发现,我所要担心的比不担心的要多得多,这世上就是不好的事永远比好的事多,因此跨上马时,我挑了句最忧心的,“你不会再逃跑了吧?”
他将我的手环在他腰上,“抓紧啊臭丫头。”
他的发髻是我梳的,没什么造诣,已经散了一些,垂在我脸上,我仰头看他削直的双肩,忽而觉得穆怀春比山还要高,有他在这里,原本被挡住的风景也不太重要。
“大叔,你说为什么女人此生偏偏要嫁人呢?”
我曾经也问过骆生,他说答案很简单:因为独自走路走的太远就会磨破脚掌,需要一掌搀扶,独自看到风景太旖旎,就需要倾诉,憋在心头会死掉,独自吃一桌丰盛的菜,需分享,一个人吃不完,但,即使他的通宵达旦的举例子,我也不能从他的黑眼圈里体会到分毫。
穆怀春感到我向后滑,便反手按在我背上,往身后压了压,且不怎么认真的敷衍我,“因为女人爱上了她嫁的人,小鬼是不会明白的。”
我盯着狭道两旁的白絮发呆,而后笑道:“小鬼我明白,小鬼我已经由内而外的熟透了。”
我想他根本还当我是个孩子,在他耳畔我和小豆子的话没有分别,都是胡闹的童言童语,所以话到这也就停住了。
此次走的是回头路,直达襄阳城,我当即想起蛮空派还在城中,倘若这是穆怀春的算计,那么找过眉君道人,下一个便是卫小川,在后面是骆生,我自然希望骆生与他的妹夫能平安处事,皆大欢喜,一笑泯恩仇什么的,但依骆生这三年对穆怀春的怨气来看,和平尚无定论,因此我算计着如何让穆怀春入了襄阳城就足不出户。
我前脚踏回襄阳,后脚就往马后栽,穆怀春伸手正刚好捞住我,他将手按在我的脸上,“这么冰,大概染了风寒。”
吹了一路的风,脸能不冰吗?我盯着他好看的鼻梁笑,刚笑完就真的染了风寒。
吃了两服浓药不见好,夜半我病情加重,咳的头晕目眩,几乎要断气,穆怀春套上长氅开门就要出去,甚至明知药铺已关,还是硬着头皮认真道:“我去买药。”
我问:“你是被我吵的睡不着吧?”
他点头。
“其实我也被我吵的睡不着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穆怀春说病了却还好精神的女人,在他所见所闻中我是头一个,我趴在他肩头,看着他在朦胧远灯衬托下细致的上唇,仔细想了想,他方才的确说的是女人。
华灯不休,城未眠,走了小片刻,穆怀春便坐在路边高椅上,朝小老板要了一壶浊酒一叠卤花生。
老板冲我扬起下巴,“背上那位要不要来点什么?”
我擦擦鼻涕,点头。
因为只是个木车推着的小摊,因此唯有一条扁长的榆木椅,左也是人,右也是人,我只能坐在穆怀春的单边腿上,捧着碗使劲吃,隔壁两位不时传来几句话,竟和苍崖门有些关联。
“听说是苍崖门归顺了伏羲教,这可是个大事件。”
我从瓷碗边沿偷偷看着那两人,心头七上八下,穆怀春侧过身挡住我的视线,“你给我好好养病,自己把眼睛耳朵关起来。”
他喜欢强我所难,先不论耳朵是不是能关的上,纵然五感都没了,我心里还是会担心骆生,我虽然早知他和伏羲教的事,却不相信我的哥哥会如此明目的归顺舜息,他曾说过,每个人都有一截被三味真火烧成的筋骨,绝不轻易对人低头,可正因如此,我才对硬碰硬的事更加害怕。
我仰头对穆怀春说:“等我回到浔阳,会不会就没有家了。”
他将酒停在嘴角,短促一沉吟便对隔壁两人道:“敢问这种风言风语从何处听来的?”
二人指了指东头:“客栈里。”
那客栈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高处有个悬台,参差几男几女,各有所顾,吹拉奏乐却是为了配合为首那个女人,她披着一尺鳞光白布,从头顶垂至脚踝,像个破不开的白蛹,半空灯火不明,看不清他们的脸。
女说书人字里行间都是江湖事与人,无论是当今人还是老前辈都被她一一拈来,细细盘点,穆怀春摆头,说这等胡诌他肚子里也有一堆,除非脑袋空空如也才会相信她的话,被他稍稍一说,心里就有了极大的安慰,觉得骆生的事一定也是胡说八道的,我们正准备就此撤走,却听那说书女人道:“今次本是时间到了,我却忽然来了兴致,想多聊一人,聊一聊穆四少。”
我本不想这样趴在穆怀春背上,听别人说他的里外,可他却主动驻步了,仰头看他,他皱起眉。
那说书人道,穆四少本名穆怀,单字一个春,出江湖后自名穆怀春,他生在浔阳城穆府,出生头一日其亲母梦到有大仙踏七彩祥云送男婴登府,当即大喜,偏生穆老爷信佛不信道,一听儿子并非观音送子便将他强行送入佛门寄养,父子之间从此平淡如水,十六岁起,穆四少远佛门近江湖,鲜少回府探望,最后一次归去是三年前老爹为他娶亲那日,可惜却着魔杀了全府人。
穆府灭门的事我一直掩在心里,与穆怀春心照不宣,从不提起,此时他若有些表现也叫人安心点,偏偏现在平静的让人害怕,他低声道:“你看这说书人像谁。”
从进门起我便觉得这说书人声音耳熟,却以为是错觉,当下被他一提,果真觉得这声音与我脑中另一个声音近乎相似,我分明不久前还在密室中与她隔着烛火对望。
“啊,是小莲,她是伏羲教的人。”
此地不能久留,穆怀春背着我往外走,客栈的门却忽然合上,回首去看,那是我头一次眼见那么多活死人,半空天狗正食月,他们溃烂到难以掩盖的脸因失去月色而曝露于世,满堂听客,竟无一是活人。
小莲带着那几人从高处轻盈落下,穿过那些失魂的活死人正停在我们面前,她说:“万般荣幸,穆四少此人正在我面前,可怜他多年东奔西走却未能有人识破其中酸苦,被人灭了满门,痛心疾首但不能手刃仇人,对身畔的人亲而不敢近,生不如死,人生大悲莫过于此。”
我觉得她实在过分,然而穆怀春却沉默不语,我想起高空掠过的北雁,明明高处不甚寒,却从不嘶鸣。
她转而看着我,毫无感情道:“你这丫头还在?说起话来中气不足,看不出有什么能耐,往后苍崖门只靠你,可靠你又能怎样?”
我慢慢呼吸,却到失去力气,“你告诉舜息,骆福如不死,苍崖门就还在。”
她笑起来,越来越深,几乎到蹊跷,“你怎么不自己对他说呢?”
她说:“你真是傻乎乎的可爱,三年过去那么多事故中你还没想过吗?”
她还说:“我的舜息大人在你夫君身体里。”
我微微一愣,忽然觉得胸口空旷,一阵凉风,身子就要沉下去却被穆怀春单手撑住,他在漫长的沉默中突然举起剑,指着对面窗外被吞掉一半的明月,那已是棕红的一圈,像干涸的一滴血,他宣誓一般的说:“小鬼,如果过了今日这一劫,我再好好与你说,行不行?”
我紧紧环住他的手,将脸埋在他衣襟后,“只要过了这一劫你还在,我就听你说。”
一语落地,骤然间刀光成屏,可无论如何厮杀,活死人也还是拖着破旧的身体向他扑来,持久之下他已渐见疲惫,在不死的死者面前无能为力,占了下风。
他用剑在身前扯开一条直线,剑尖所到之处污血溅起,剑垂地暂且收势,他将我从肩头放下,用大氅裹上来,方说了第二句。
“我想最坏的打算是写一封休书给你,离我远一些一定无害,你看呢?”
我终在那一日知道,我没正经的坏蛋脸夫君并没有比谁活的更快活,什么幸福美满自由洒脱都是我的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