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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
几丈外窗下的月光那么皎洁,蓝蓝的像是湖水,脖子上的伤口火辣辣的,怎么也睡不着,还有一人的心跳贴在耳朵下,骆生从没告诉过我,心跳这么吵耳。
“今晚那些人是衙门的还是江湖的?”
穆怀春片刻后睁开眼,漆黑的眼望着房梁,“应该是江湖上来的。”
我点点头,“你说,手腕上刻着个鬼字的是什么帮派的人?”
他仿佛被我惊醒,声音陡然严厉,“不要问,睡觉。”
躺椅轻轻晃动,穆怀春的手在我后颈轻骚着,微痒替代了巨痛,心情好了一些,月色在眼前摆动的越来越厉害,我盯着他袖子上一个威猛的兽头,竟觉得十分可爱,迷蒙中觉得暖而安稳,就这样入睡了。
夜里木梯上传来咳声,醒来时我独自睡在躺椅上,月色也挪到脚下两寸外,我爬起身走到廊边尽头,往下看见穆怀春坐在木梯上,褪去上衣的背后有几处伤,因为没有及时包扎,血肉模糊一片。
骆生说过真英雄是做了好事却不让天下人知道的侠士,那受了伤不让天下人知道的侠士是不是也算英雄?
突然走廊那头传来细不可闻的开门声,一阵凉风冲来,我连忙卧上长椅,再看时一个窈窕的身影停在我方才站过的位置,也在朝下张望他。
大概是下面的穆怀春察觉了小莲,小莲便对下露出笑颜,她勾了勾耳畔的头发,牵起常服一角下楼去照料他,就在那瞬间,我看见她宽大的衣袖里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儿,上面刺着一个图腾,不细看像是一朵蔷薇花,仔细分辨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鬼字。
作者有话要说:
☆、八
不知多久过去,穆怀春重新回来,彼时我窝在摇椅之上,感到被他抱起又放下,落回他的胸膛,心里一直跳的厉害,关于小莲的那些念头在我脑子里颠来倒去,一边是作为好人对坏人的揭穿,一边是作为不受宠的对受宠的指认,前者当然高尚,但就我与她现在的关系而言,前者一定会被误解为后者。
我想还是不要冒冒失失,遭人白眼。
翌日开始我尤为留意小莲,发觉她总是怕弄脏衣袂,用金丝缎扎紧袖口,那日她端出一盘菜正要坐下,我便伸手假意去接,小指一勾,金丝缎就拆散了,那空洞的衣袖里露出莲藕白的肌肤,除此外没有一丝瑕疵。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错看了小莲,因为我没资格说那些有的没的,因为自己对她的存在从未有过好心态,所以以为什么阴谋诡计不过是由心起罢了。
小豆子又提过小莲的来历,说是几年前穆怀春从悍匪手中救过她,好一段英雄救美,我全然能幻想到当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从匪贼的马背上扯进怀里后会有怎样的桥段发生,自是允诺当时要嫁,就算当时嫁不了,往日也要缠着嫁。
因此在自己的怀柔政策下,我傻乎乎的就要这样卸下对小莲的猜疑,今时今日再去想,实在是追悔莫及,这全然是因为当时已有意无意暴露了对她的试探,即使我及时收兵,对方也已做好反攻的准备。
那夜夜深人静时,小莲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铜镜中,我吓得往后一仰,她上前扶住我,用的却不是掌心而是五指,指尖顶在我背后,像是五把利刃。
外面那样安静,她用了最低的声音。
“你笨手笨脚的,身无长处,这种事我来帮你。”门闩已被她紧锁,她再看着我时,半片脸颊竟像是染了血一般的红。
“为什么骆小姐每日对我都有大小试探,你生在好时候,世道风平浪静,没有什么歪门邪道,何必如此多心?”
你知道但凡一个同性人对你如此阴阳怪气的说话,大多是有敌意,不然就是她本就是怪气阴阳的家伙。
我紧攥着双拳,不敢露出一丝慌张,“我没有对任何人多心过,只不过邪门歪道总还是有的,我必须要十分小心,只是为自己的生死,别无他意。”
她哈哈一笑,突然捏起桌上银簪,在我眼睛附近比划,事到此时我已经十分紧张,盯着在眼角徘徊的银簪不敢懈怠,小莲在我身后,镜中便满满都是她,让我呼吸也窒息,她说:“你不要觉得我奇怪,觉得我像只妖怪什么都会点,你知道吗,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江湖上还都是灰色和血色,我什么都要会一些,才能活得久。”
她无非比我大了几岁,然而细观瞳孔却毫无光泽,说起话来更是满满的老人腔。
见我瞪着她,她无声咧开嘴,眼神彻底藏在黑暗里,“你偏偏不识抬举,要这样打量我,你猜你明日不见了,穆四少会以为你逃婚去了哪里?”她的手毒蛇般缠紧我的喉头,举起簪子就往我眉心刺。
就在此时侧墙被数十个利器刺穿,满屋的尘土飞扬,月光透过空洞照的满屋诡异,院里传来细微的哨声,又是一帮来找麻烦的人,只是此时来的正是时候,巧合下打乱了小莲的动作,真不是是庆幸还是悲哀。
房门突然被大力劈成两截,穆怀春当空劈剑,生生削去小莲一片发髻,也划伤了她的手臂,这个动作让我明白,小莲的威胁远比门外那些人的威胁要大得多,他说:“好不容易才让你破功,你果然有问题。”穆怀春用剑将我勾过去,道:“阿福,带着小豆子走。”
我傻愣愣的呆着,竟在想他方才唤我什么难听的名字,却被恨铁不成钢的小豆子揪住发梢,狼狈的与他从偏院地洞钻出去了,一切轻车熟路。
不知不觉我们已跑到田野间,找了一处草垛才敢停步,突然后面绕来一只野狗,双目泛着绿光,边叫边吼,对小豆子扑来,我一时惊慌一脚相迎,将它踢出三丈外。
见野狗夹尾巴逃了,小豆子突然有感而发,抱住我的腿,“世界上最坏的就是小莲了,都是骗豆豆的,缺大德。”
我推开他,“你不是挺烦我的?”
他甩着小辫,“此刻我们也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打住吧,你快说说那个狐狸小莲是你爹从哪里弄来的?”
“还不是你,你走了之后爹寻思着外出不能留我一人,碰巧在茶馆子门外遇见她,她便拼了命的要跟着爹,不是以身相许,但却差不离了,”他抹着鼻涕,埋怨起我,“还不是你,都是你,谁让你要走的,谁让你不喜欢我的,好了吧,两败俱伤了吧…………”
我堵住耳朵,坐在一旁喘息,这算让我看透了,大多身有本事的,话不多,像穆怀春;大多身无一技的,舌尖停不了,从前我觉得自己是后者的典范,如今觉得小豆子更胜我一筹。
我摆摆手,打断他,“你爹到底行不行?”
他错愕,以一种豪迈到愤然的神色,“我爹什么没见识过,你竟怀疑他,别说两面夹攻,四面夹攻我爹也见识的多了……”
小家伙不知所云说了不少,我心里却越来越惶然,谁叫这四野没有屏障,一眼仿若万里,四周一点风水草动也尽入耳底,一丝丝安全感也没有。
“我们回去看看情况如何。”
“啊?什么?”他一头钻到草垛下,埋脸喊道:“回去了好恐怖,豆子不要见死人,还是在这等着我爹来找我们回去就好,胆子不能大,大胆的短命!”随后嘚吧嘚吧不知又闷喊了什么。
肝胆两不相照,养了这样的儿子也是造孽,可恨我揪也揪不住他,只得把他塞的更进去,心里竟祈祷闷死他给穆怀春泄气,可事实证明他的话不错,长活于世的俱是胆小之徒,肥胆的大多亡命天涯,我才在小道上走了不出二十步,就被人一掌劈晕过去。
再次醒来时,眼前空荡一片,像被悬在寒崖边,我定睛一辨,自己面朝下挂在墙头,院中满地狼藉,尸首遍地,月光洋洋洒洒,照着正中一人,正是穆怀春,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血横在他眉尾,像一条惊心怵目的疤。
原本不大的院墙上立着一群白衣人,都戴着油黑的面具,不能为辨,风一吹,衣袖齐飘都形似幽魂,对面墙头上正立着一个没戴面具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莲。
很显然,夜中突袭的歹人倒下了,小莲的人却站起来了,我微微一叫,她已望了过来,她的手指在下颚处勾魂的滑动,“丫头,你看的这么认真,你觉得我当是几岁?”
她的声音依旧是滑而细腻,只是语态神态竟都有些沧桑。
“人皮面具?”
她作势将双手放在双耳下,却什么也没撕下来,“太笨了,猜错了。”她飞身而起,如鹤一般落在我身边,将我提起来,力气之大,简直非人。
“穆怀春,把东西取下来。”
穆怀春显然不吃这套,他以剑顶地,道:“对不住,我从不听别人的指令。”
小莲的手拂过衣袖,带出半臂长的钢针,对准了我脑后,“原来抓了个废物,既然这样,就把这碍手碍脚的先除去,咱们再商正事。”
本以为穆怀春散漫的打算让我送死,谁知会忽然踢起地上的剑,那剑身斜转而来,正撕裂小莲提着我的那段衣,我正巧摔进了墙下败落的草丛中。
墙上一圈白影人突然飞身朝他去,我不敢眨眼,却都没看清一招一式,穆怀春披着黑色外衣,在黑夜与白影人之间像是鬼魅一样,偶尔能看清他的剑,被月光出卖一丝白。
刀风箭雨中突然从穆怀春那处飞出一物,我伸手正捞住,那东西灌过秋风,却还带着他的体温,是一片薄亮却鲜血淋漓的红玉,抬头看他,却看不出他有所大伤。
白影人同时从八方往他天灵劈去,却被他举剑拦下,但只是这一下,打斗忽然停住,穆怀春紧绷的那根弦似乎被扯断,他肩头时而颤动,隐约看见手臂上的血脉竟莹莹发光,垂发下只能看到他张口喘息的唇,白影人收势退到了墙边,傀儡似的等着下一道指令。
小莲神色近乎狂喜,她勾起半片唇,笑的璀然,“够了,不必多事了,我们功成身退。”随后白影人如牵线的纸鸢飞出夜去。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闹剧,无人死也无人伤,院中那么安静,我朝穆怀春跑过去,他却突然站起身,仰头看了看今夜的月亮,今夜明月只有浅浅轮廓,是天狗食月,他将手中剑举起,忽然转身,我刹步,剑尖与我的脸只有半指长的距离。
“是我啊。”
他回首时脸上阴阴沉沉,恨不得一脚将我踢到广寒宫去,“吵死了,闭嘴。”
他将剑打入我身后的墙上,兀自转身离开,在一点幽谧清冷的天光下拖着一个修长的背影。
我追上前,张开手臂试图阻挡他,“相安无事就好了,你不要命了吗?不要追了。”
他冷笑一声,那表情简直让我怀疑自己是弱智,他自是没听我的,轻身站在墙壁上,低垂的眉目挡住星辰。
“姑娘啊,你当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对自己的回答都变得有些怀疑,犹豫在他这样的表情之下该不该回答。
“我好像……是你夫人。”
好不容易说出口,他却没有听见,早已大袍平展,消失在那头。
那个入冬的晨气十分刺骨,半开的院门外飘出一阵阵突兀的怪味,不知是泥味还是血味,我觉得茫然,不知今夕何年,这里要提起我的预感能力,我的预感虽然不怎么灵光,却常在有坏事发生的时候好到冒金光。
在那一刻的混沌中我想:也许他不打算回来了,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回来过了。
如果我此生这第二场婚嫁不算是闹剧,那么我才过门两月就被人放弃了,三年里一千多日中我的夫君没有回来过一次。
可想而知这个打击对一个二嫁的少女来说有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