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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于非转过脸来,目光清冷,声音也是冰冷的:“以拿到斩春为第一要任,人是活是死,意义不大。”
殷三叔垂手走到门口,不由得抬头再看他一眼。
他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已经变成了老谋深算冷血无情的上位者。
“少爷,小门主那样固然可惜,但……强极则辱,少爷还请谨慎。”
“啪”的一声,书合上了,晏于非面无表情地望过来。
殷三叔告罪一声,匆匆退下了。
那本书晏于非却再也看不进去,随手丢在案上,将窗户推开。
半年过去了,窗外又是一片春光明媚。
春光明媚,他小叔就是死在这个美丽的季节。临死的时候他浑身流着血,那也不算什么,晏门的男儿哪个不流血。
可是小叔眼里还流着泪。那个顶天立地惊才绝艳的男子,临死的时候泪流满面。
他死死攥着门主的手,一个字一个字说:“我好悔……大哥,我还不想死。”
不,他永远不会变成小叔那样。
该杀的人,一个都不能手软。
一章
入了秋下几场雨,便是一日凉爽过一日。
山中绿叶大多已变色,黄的黄红的红,映着尚未凋谢的绿,倒比春季别有一番繁华景象。
时候尚早,东江湖上晨雾茫茫,五步之外就看不清人脸。小小一叶扁舟在湖里静止不动,像一幅静谧的画。
舒隽坐在船头打个老大呵欠,扶着下巴懒洋洋说道:“鱼还在睡觉么,怎么到现在一条也不上钩。”
小南瓜还在船舱里睡懒觉,咕哝着:“早八百里就闻到主子的杀气,都躲起来了。”
舒隽一手抓着钓竿,一手摸了摸脸:“胡扯吧,我这般纯善的人怎会有杀气。”
小南瓜心情不好,翻个身撅嘴:“怎么没有,这种时候主子偏要还什么人情,巴巴的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替人家看门,搞不好随时要打起来。本来说去洞庭湖吃螃蟹的,结果连螃蟹的边都没摸到。”
舒隽瞥他一眼:“出息,一个螃蟹让你念叨到现在。洞庭是湖,东江就不是湖了?看你家主子给你钓最肥的螃蟹上来,吃死你。”
小南瓜骨碌一下坐起,爬到他脚边,鄙夷地看看他手上的鱼竿,摇头道:“啧啧,主子一看就是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家伙,螃蟹是用鱼竿钓的?”
舒隽吊了半天一条鱼也没上钩,确实不太有面子,索性把鱼竿收回来。
“那螃蟹要怎么钓?”他不耻下问。
小南瓜把手搭在额头上四处看看:“去靠岸的地方,要用专门的蟹笼或者网才能捞到呢。”
舒隽今天很有兴致,指使着他把船往岸边划,真打算捞螃蟹来下酒。
小南瓜一面摇船一面叹气:“主子可别把我当做馋嘴小孩儿,我是说主子在这里根本是浪费时间,有这空闲,不如赶紧去找葛姑娘。她一个姑娘家身上还带着晏门觊觎的斩春剑,江湖上多乱啊,你就放得下心?”
舒隽倚在船舱上继续犯懒,淡道:“为什么是我去找她,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就给我三两银子,让我动动手指也不够呢。”
男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面子永远第一。小南瓜无奈地摇摇头,明明是大半年四处辗转找她,他还嘴硬。要不是在洪州遇到一个人,他们也不会暂时放弃寻找伊春,跑来郴州东江湖钓鱼。
主子向来最怕麻烦,以前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出大价钱请他办事,他连面也不愿见就直接回绝。
这次不知为何是个例外。
小南瓜跟着主子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有四五年了。他以为主子有钱、悠闲、懒散,谁也不怕,谁也不在乎——但似乎不是这样,他总有一两个在乎的人,隐约折射出自己不了解的,主子的过去。
洪州遇到的那人面容普通,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都是个见了就忘的类型。
可是他叫主子:许多年不见,舒隽长大了不少。
舒隽愣了一下,神情淡淡的也看不出悲喜,只说:果然好久不见,这次是要我还债了吧。
那人递给他一个信封,再没说什么就走了。
再然后主子就带着他来到了郴州东江湖,在杳无人烟的地方一住就是好几天。小南瓜闷得都快发霉了,连问好几遍,主子才慢悠悠告诉他:“十年前我欠他三千两银子,五成年利,你算算到今天我要还他多少?”
小南瓜算得脸色发绿,什么也说不出来。从来只见主子给人家放高利贷,四成利已经非常狠了,没想到他也会欠钱,还是更狠毒的五成利。
舒隽于是叹一口气:“所以,你看——钱我可舍不得还他,只好为他做一件事了。”
小船渐渐往岸边靠拢,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渔民们也开始撒网捕鱼虾,靠岸停了许多条渔船,好不热闹。
小南瓜像模像样地请来一个渔婆,向她讨教捞螃蟹的法子。
渔婆盯着舒隽,黑黝黝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泛出些红晕来,声音出奇的温柔:“两位小少爷要捞螃蟹么?这等粗活还是让我们效劳,别弄脏了少爷们的衣服。”
舒隽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左右看看,大约是觉得太大了,塞回去重新掏,终于掏出一块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碎银,让小南瓜递给她:“不用多说,把捞螃蟹的东西卖给我们就行。”
捞螃蟹的工具还真不是鱼竿,不过是一张破烂古怪的网,上面绑了些米饭之类的吃食,把网拴在长长的竹竿上,靠着浅水将竹竿插进水里,之后只管等着就好。
舒隽坐在船头,两眼盯着那张网,好像马上里面就会挤满肥美的螃蟹,他简直两眼放光。
周围的渔民渔婆看着这对衣着华贵形容漂亮的主仆,也是双目炯炯有神。大伙儿干脆全挤过来,看他们能捞到多少螃蟹。
没过一会儿,破网有了动静,小南瓜欢呼着把船摇过去,收了网捞起来一看,里面果然七七八八爬了许多螃蟹。
“主子主子!你看啊!”他兴奋得满脸通红,把螃蟹举到他面前。
舒隽还没来得及说话,岸边上渔民们便欢呼起来,小南瓜得意忘形地冲他们挥手,自以为捞上的最多,定睛再一看,却见众人根本不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赞叹。
“主子,那边好像有人抢咱们风头。”小南瓜顿时有点气不服,“咱们去看看是谁!”
舒隽从网里捞出一只大螃蟹,一边看一边说:“管他们呢,螃蟹捞到就好。这么多足够你吃的了,螃蟹性凉,吃多了拉肚子可别哭。”
“去看看啦!”小南瓜是小孩子脾气,容不得别人风头健过自己,当下也不等舒隽回答,摇了船就往那方向划去。
果然见旁边岸头也有许多人围着,还在惊叹不已。
小南瓜伸长脖子去看,却见岸边坐着一个穿黑衣的人,身形纤瘦,头顶还压着斗笠,不知是男是女。他手里抓着一个鱼竿,悠哉哉的,没一会儿就钓上来一条大鱼,直接丢进身边的木桶里。
那木桶里已经堆了十几条鱼,看样子都是他钓上来的。
小南瓜回头说:“主子,人家钓鱼的功夫可比你好多啦!”
舒隽懒洋洋地抬头,正好见到那人收了鱼竿站起来,腰肢纤细窈窕,分明是个女子。她把木桶轻轻松松地一提,有水从里面溅出,桶里居然还装了水。
留下两条大鱼,其余的全被她连水倒回湖里。
虽是入秋,天气还有点热,她把斗笠稍抬高,擦了擦额上的汗。斗笠下是一双星子般晶亮的双眸,挺直的鼻梁下是形状漂亮的红唇,唇角毫无芥蒂地上扬,笑得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白牙。
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女。
舒隽情不自禁从船头站了起来,眯着眼像是要再确定一下。
真的是她,没什么变化,依然笑得爽朗透彻,像天际一朵悠闲的白云。可是隐隐约约还是感觉到了一些改变——她长高了,越发显得身形纤瘦,却没有一点柔弱的味道。
先前那种鲁莽傻小子似的呆气尽数消失,显得沉稳收敛,像一颗打磨出光彩的精致原石,反而收在匣子里,轻易不泄露光芒。
小南瓜怪叫一声,一只螃蟹从船头跳进了湖里,溅起一圈圈涟漪,有点像舒隽此刻的心情。
她离开的时候是那么黯然,舒隽曾以为她会就此消沉,变得沉默寡言,甚至仇恨刻骨。好吧,他确实没想到她依然能笑,一个人提剑走遍天下,逍遥自在。
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唤她。
小南瓜却早就大喊起来:“姐姐——!主子,是葛姑娘!”
可是隔得远了,她没听见,提着木桶和渔民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舒隽漂亮的眉毛忽然拧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南瓜抓着他的袖子一顿甩,大叫大嚷:“主子主子!你傻了?!还不赶紧追她?!”
舒隽想了想,恍然道:“原来那个到处打听郴州巨夏帮的人是她。”
低头发现自己袖子都快被小南瓜扯烂,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他,撅嘴道:“主子你故意发呆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会儿还要什么男人面子,找到人才是要紧!”
他不由失笑,在他头顶敲个爆栗,悠然道:“不急,先看看她打算做什么事,似乎好玩的紧。”
二章
东江湖中心有一座兜率岛,岛上兜率灵岩天下闻名,俗称仙人洞。
伊春上岛的时候,天色已晚,太阳快要落山。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羊皮,上面画满了山川水泊,正是兜率岛舆图。
舆图上有字,分明指示了哪里是巨夏帮总堂,哪里是分堂。郴州巨夏帮,就盘踞在岛上。
伊春把舆图横过来竖过去,斜着看倒着看,怎么也看不明白。
她第一次看舆图,只觉山山水水晃得眼花,具体要往哪个方向走,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胡乱走了一阵,忽见前面一棵大树被剥了大半树皮,露出白花花的树干,上面被人用刀刻了一个箭头,直指正西方。
她抬头四处看看,再低头看看舆图……估摸着往西应该是正确方向,便顺着箭头走下去。
没走一会儿,果然前面又一棵剥了几块树皮的树,上面还是一个箭头。
这下倒勾起伊春的好奇心了,索性顺着箭头一直往下走,看最后是怎么个结果。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却又回到了湖边。
湖畔一棵老树上拴着麻绳,麻绳系着一条小船。船头放着一个小火炉,火炉上蒸着一锅大螃蟹,应当是快熟了,鲜红鲜红的壳。
久违的小南瓜把一壶温好的黄酒从热水盆里取出,将案上两个小酒杯斟满,然后无比自然地朝她挥手:“姐姐,来吃螃蟹吧?”
伊春傻了。
船舱上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舒隽探出半个身体,乌溜溜的眼珠子在她身上脸上转了半天,最后感慨似的吁了一口气。
打个招呼吧,他对自己说。就说好久不见,你上次给的三两银子太寒酸了分明是瞧不起人所以我特地找你就是为了把钱还给你,还有,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凡事想开点你年纪还小日子还长着呢日后总能遇到更好的人比如我你看我就很不错吧……
不过这些话好像也不太容易能从嘴里吐出来,尤其是从他嘴里。
所以他目带凶光的看了她半晌,最后招招手:“过来过来。”
伊春还有些震惊外加茫然,慢慢走过去,好像不太确信似的,奇道:“舒隽?真的是你?”
他想揪一揪她的脸皮子,看到底是真是假。
大半年没见了,他找了那么长时间,对她会有的任何反应也做好了完全准备。只是没想到她那么风轻云淡地叫他名字,他一次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