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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顿时嚷起来了:“你这丫头好生无礼,我哥哥是你恩人,收留了你不说,还让你过好日子,你倒拿大起来了,还对我呼呼喝喝的。你要是不肯听话,就给我滚出去,我哥哥才不养白眼狼呢!”
青云一仰头:“要滚出去的是你!这是我表哥的房子,你当你自己是谁?!”又转向刘谢:“干爹,他说话太过分了,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要是轻易饶了他,日后也没脸面见人了!”
刘谢忙安抚她:“好孩子,他是个浑人,不懂事乱说话,你别与他一般见识,待我教训他。”便骂刘明:“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青姐儿虽说是随流民们一道从西北来的,却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里十分富贵,她与我认亲时,本就过得不错,衣食不愁,不过是与我投缘,方才认了父女。如今她亲人寻了来,置下这处房产,也是她念及与我的情份,想着我在县衙没有地方住,便让我也搬了进来,一个子儿的房钱也不用我出。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相处得也好,你一来就胡说八道,要是传出去了,叫我如何见人?!”
刘明嚷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么?你堂堂一个主簿,居然还没地方住,要干女儿施舍?!”
刘谢着急得不行,青云在后面冷笑:“干爹也别急着跟他争辩,反正清者自清,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知道是谁在胡说八道。我要是您,就问清楚您兄弟,老家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您老家不是一向风调雨顺吗?怎么就天时不好,田地没有出产了呢?一年少说也得有上百两银子的入息。您兄弟却是来投奔您的,连几钱银子车费都付不起呢!”
刘谢一顿,转向刘明,刘明脸色僵硬地道:“这是我们刘家家务事,与你何干?!”
“确实与我不相干!”青云扭头就走,“你就慢慢跟干爹交待吧!”
刘明看着刘谢,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衙役来敲门了:“刘大人!府里钦差有令下来了,县令大人叫你去呢!”
第四十七章 宿怨
上司的召唤要紧,刘谢没有再继续追问刘明,先去了衙门,只留下青云与刘明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儿,刘明先冷笑道:“死丫头,别以为有个什么表哥,就能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你如今认了我哥哥做干女儿,我就是你叔叔。若你是个丫头,我要卖你还得问哥哥找身契,你既是我侄女儿,我卖了你,哥哥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青云也冷笑回去:“你哥哥不在这里,我说话也用不着客气。他是我干爹,却不是亲爹,我好好的良民,他要卖我尚且要吃官司,更何况是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二流子?!你再对我说不三不四的话,我也不用惊动干爹,直接出门叫人将你扭送见官,就说你意图拐卖良家妇女,也送你到大狱里玩一圈,再请狱吏好好招呼招呼你,等干爹发现,黄花菜都凉了,看你还得意不得意!”
“你敢?!”刘明狠瞪她一眼,“等我哥哥回来,定不会饶你!他可是个官,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砍了你的头!”
青云嗤笑出声:“我就知道你是个法盲,真是的,没有知识好歹要有常识,没有常识得要懂得掩饰。你以为县衙里随便一个官就能审案子判人死刑了吗?更别说干爹不会做这种蠢事,你只管去找他,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刘明气得直接往外走:“我这就去找他!我是他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我就不信他会偏着你!要真是那样,我就不认他这个哥了!”
青云凉凉地在后面挥手:“慢走不送了,这一出门,可就别回来了啊,都要跟我翻脸了,还住我家的房子干嘛?!”
刘明一听,顿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瞪青云:“我等哥哥回来再说!”然后又回到屋里,四处转了转,找到刘谢的卧房,往床上一躺,开始呼呼大睡。
青云啐了他一口:“看在干爹的面上,我就暂时收容你,你要是赶闯到别的院子去,我就连干爹也不告诉,直接拿扫把赶人!”扭头就走。
她说不理就不理,还为了预防万一,拿大锁头将刘谢院子里的两间厢房,以及书房、卧房里放了值钱物件的柜子、箱子全都锁了,当着刘明的面把钥匙放进自个儿的荷包里,出门就将院子也挂上了锁。等到刘明察觉到她锁上的是什么地方,追出来讨钥匙时,已经连院门都出不去了,急得猛敲门板大喊:死丫头!你锁我在这里做什么?!”
青云在门外道:“你不是个好人,我怕你趁干爹不在,胡乱动他的东西,等他回来我不好交待。反正你也累了,就好生歇着吧,干爹回来了,自会放你出来。”说罢就走了。
曹玦明当初买下这个宅子时,因为早就说定了他住前院,刘谢住在第二进的院子,青云和高大娘住第三进的后院,为了隔绝男女,也为了刘谢出入方便,这第二进的院子与前后两进院子的通道是封上的,只在东边另开一个小门,连接东边夹道,除去前院是每个人进来时必定经过的以为,三个院子可以说是彼此相对独立,又可由夹道相通。青云锁的就是这个东小门,刘明现在除非翻墙,否则插翅难飞了。
刘明不停地在院里大嚷大叫,谁也没搭理他,连高大娘在夹道走过时,也只是冲着门撇了撇嘴。刘明喊了半日,又饿又冷又渴,忙在院子里四处搜寻,可惜这院里没有独立的厨房,只有正房桌面上还有一小盒刘谢吃剩的点心,以及青云不久前才送来的热茶水。他就着茶水吃了点心,仍觉得不足,认为自己的哥哥做了官,自己就该享大福的,如今会受苦,完全是青云所害,心下便开始盘算,等哥哥回来后,要如何告状,如何报复青云。
盘算了半日,已过了饭时,竟没有给他送饭来,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后院里青云在跟高大娘笑着说今日的炖鸭子做得好,馋得口水直流,肚子咕咕叫,实在忍不得了,便又到处去翻箱倒柜,想着哪怕找不到吃的,找些值钱东西,等哥哥一回来,放了自己出去,就拿着出去换了钱,到酒楼里大鱼大肉也好。偏偏他能打开的箱柜,里头都没什么值钱东西,可能有值钱东西的地方,又被青云上了锁。
他最后只能从哥哥衣柜里翻了几件半旧的绸缎衣裳和两件棉袄,先挑好的一身给自己换上了,其他的就找了块大包袱皮包起,又穿上了刘谢的官靴,戴上了刘谢的皮帽,还找到刘谢夏天时用的一把折扇,见上头的扇坠似乎是玉做的,值点儿钱,忙一把揪下了塞进袖子里,然后将折扇往腰间一插,对着铜镜照上半日,觉得自己很有富贵风度,出去了定然能威风一把,便觉得腹中也不象先前那么饥饿了。
却说青云这边,原是恨刘明说话不干不净的,对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也会生出不良想法,决定要好好出口气,也顾不上刘谢会怎么说,就依着自己的想法教训了刘明一顿。她本来以为,刘谢总会回来吃晚饭的,刘明顶多饿一顿,只能算是小惩大戒,刘谢知道了也不会怪她。谁知道刘谢一去不回,直到天色擦黑,仍然不见踪影,她向左邻右舍打听,才知道所有的衙役都不曾回家,显然还在衙门里忙着什么。于是她就纠结了,刘明那边,她到底要不要送饭去?
大冷的天,院子里只有一个火盆,饿一顿就够难受了,饿两顿会不会出事?
高大娘见她纠结,便对她说:“你要是担心,我给那人送些吃食就是了。他虽可恶,好歹是刘大人的兄弟,总不能真饿着他。”
青云扁扁嘴,犹豫了一下,几乎就要点头,这时前院传来声音,却是曹玦明带着半夏与麦冬两个回来了。
青云欢欢喜喜地和高大娘一起迎了出去,忙前忙后地给他们端热茶、烧炭盆。青云还说:“饿了吗?厨房已经做好饭了,我这就给你们拿过来!”曹玦明忙吩咐半夏随她一起去。
他们离开后,高大娘便小声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曹玦明,末了道:“青姐儿是小孩子家脾气,也不管那人是谁,心里恼了,便将人饿了半日,想来刘大人回来了,知道他兄弟都做了些什么,便是心里不高兴,也不会太过责怪青姐儿。只是那人与他到底一母同胞,只怕青姐儿最终还是要忍下这口气,与他在一个宅子里住着,日日相处。那人是个浑人,不懂规矩,又记恨青姐儿,小曹大夫不如想法子震慑他一下,总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真能卖了青姐儿。”
曹玦明的脸色早已是铁青了,缓缓点了点头:“大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青云带着半夏拿饭菜过来了,众人一起吃了饭,又喝了口热茶。青云见刘谢还没回来,便叹了口气:“算了,我给那个人送点吃的去,省得饿坏了他,干爹心里埋怨我。”
曹玦明抬手拦着没让她起身,微微一笑:“让我去吧,既是刘大人的兄弟,我身为主人家,怎能不去见一见?”便让麦冬拿了食盒,装了一砵饭、两碗菜,另有一壶热茶,随他去了。
青云看着他消失在夹道里,凑近了高大娘小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曹大哥好象是去寻仇的?”
高大娘嗔她一眼:“你这哥哥疼你疼得紧,知道你受了别人的肮脏气,怎会不为你出气?你别管了,等刘大人回来了,你也只管让小曹大夫出面说话!”
青云眨眨眼,捂嘴笑了。曹玦明的护短行为还是让她很窝心的,她心里是既温暖,又快活。
也不知曹玦明与刘明都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后者就灰溜溜地出来了。虽然看着青云的眼神仍旧说不上善意,却敷衍地向她作了个揖:“今日我不懂事,唐突了小姐,还请小姐勿怪。”
青云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曹玦明在旁淡淡地对刘明道:“你既然知道错了,日后就别再犯,在刘主簿面前,也别胡乱说话才好。我们家虽顾念刘主簿对小妹的照应,帮他谋得升迁,但要是他被你这兄弟蒙蔽,不知好歹地胡闹,我们既能叫他升上去,也照样能把他拉下来。你可记清楚了?”
刘明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地说:“知道了。”
他问了刘谢的去处,得知后者还在衙门里办公,很快就回了二进院子,不一会儿,便背着个大包袱出门去了。
青云看着他离开,忙回头问高大娘:“他背的那个包袱好象是干爹的吧?这么一大包,都是些什么东西?我记得他来时只带了个小包裹而已。”
高大娘则啐了刘明的背影一口:“还能是什么?肯定是从刘大人屋里搜刮出的。”
青云吃了一惊:“他能拿什么东西?我明明把放了贵重东西的箱柜都锁了,连干爹放好一点儿的笔墨纸砚和书本的柜子也不例外。”
“刘大人的衣裳都是好的,或是茶壶茶杯烛台之类的物件,也值不少银子呢。”高大娘叹息着摇头,“刘大人这么老实的好人,怎么会有个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兄弟?!”
青云忙去了刘谢的屋里一瞧,果然看见今日上茶时用的茶具都不见了,柜子里也少了几件衣裳,刘谢平日常用的一个杯子也不见了踪影,便忍不住跺脚:真该死!他拿别的就算了,怎么还拿走了我给干爹新做的棉袄?眼看着天气一天天冷了,只有一件旧棉袄,不是存心叫干爹冷死吗?!”
刘谢对自家兄弟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他此刻正坐在周康办公的屋子里,与对方对坐着发愁。
钦差已经到了淮城,下令传周康前去问话,而且还指定了淮城府治下另一个县的县丞过来暂代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