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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冷血的爬虫类,他不太擅长从别的弱小的生物中看出他们的情绪,这就跟吹拂过山谷的风向一样无所谓,他已经强大到无视它们。但是,现在当他变得跟他们一样大的时候,却能从眼神中感觉到他们的情绪。
他装作人类惋惜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你可以告诉他们原因,也许会因此获得原谅。”他说,但是并不肯定,人类有些时候毫无原则,但是有些时候却对原则性的东西锱铢必较。
“我……”队长张了张嘴,声音苦涩,“我当然应该说出来,这全是源于我的自私……”他说,“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医生告诉我即将不久于人世,但是……”他看向哈森,“但是太早了,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于是我在某一天听到一个声音——我知道那是错的,但是……”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人总是会对不可能的事情抱有一线希望,我曾向光明之神寻求帮助,但是他没有回应我,于是……”他又看了一眼艾洛斯的手,那里握着他某天晚上在花园里发现的老旧戒指,那也是来自黑暗之神的使者,“于是我找到了另一种方法,以换取我的生命,如果我能再活长一点……”
许多贵族都在和平的年代中落了,因为他们整日无所事事,既不当差也不干活,金银很快就会被花完,很快变得跟平民一样贫穷,但是他们还得维持贵族的体面,这比当个普通人还要痛苦,他认识很多这样的贵族。
他很庆幸自己的家族不是这样,但是护卫队队长的职位有很多人盯着,他需要有足够长的生命将这个职位交给家族里的年轻人,以便让这个家族继续荣光下去。
但是,哈森太年轻了……
他看向哈森,那个年轻人在他的羽翼之下,他把他当做儿子一样,希望他能继承这个事业,但是现在他却让他经历这不名誉的一切……
这又是一个骑士晚节不保的故事,它虽然有点悲伤,但是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人总是会抱有一线侥幸,但是事实就摆在那里。
艾洛斯叹了口气,他就是属于邪恶的一方,他不知道撒克洛知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一天证实了,这个权利倾国的骑士,是不是会很干脆地干掉他,然后夺回那枚象征权利的印玺?
屠龙骑士吗?艾洛斯的嘴角轻微地挑了挑,他倒是想看看,人类能做到哪一步。
尽管他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但是这会儿他是一个国王,于是他摆出一幅说教的脸孔:“你应该感到耻辱,骑士。”他谴责他,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丧失了信仰,只是因为你的私心,但是事实上,所有的事物都有他们的命运轨迹,你得……”
撒克洛实在很不给面子,他再次打断了国王的演讲:“队长,以国王的名义,我必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把长剑的剑刃就从他身体里穿了出来,他愣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柔软的身体里凸出来的金属利刃。剑刃上散发着寒光,还有他温热的血。他很熟悉这把剑,他以前称这把是“很温柔的剑”,因为它被一个温柔有礼貌的年轻人别在腰间,它很锋利但是从未出鞘,因为他的主人是一个和平年代的骑士,不需要杀戮,它一直只是一个装饰品,最多只能吓吓平民。
可是现在,它锐利的前端在自己的身体前刺了出来,然后是一种锐利的痛,它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回头看到哈森看着自己,绝望而坚毅。
他忽然觉得,国王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命运轨迹,他们迟早会走到这条道路上来,也许它曾经被扭曲,但是一切都还是注定的。就像这个温文尔雅年轻人会成长一样,无论逆境是别人或者是自己带给他的。
另外两个人被这一场变故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艾洛斯从撒克洛公爵后面探出脑袋,刚才那一场变故的时候,这个男人将他拉到身后,好像自己是需要保护的一个孩子一样。
艾洛斯小声说:“我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挺不错呢。”
撒克洛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无言以对。
护卫队的队长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事实上,谁也不能在心脏被戳出一个洞来的时候还发表一些感慨,但是他的脸上与刚才那种绝望不同,相反相当欣慰。
这个死去的人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死感到难过,艾洛斯看着慢慢软下来的身体想,人类就是这么个矛盾的种族,他们贪生怕死,理想却比谁都高。
他看向杀了队长的副队长,那张年轻的脸上稚气未脱,抽出长剑的时候,血液溅在了他的脸上,可是那双眼睛却那么清澈和明亮。
事情的结局就是这样,护卫队的队长被副队长杀死了。
于是,回宫的马车上只有撒克洛公爵和国王,两个人在车里久久没有说话,事实上,这两个人在一起是没什么话说。
“我不明白,”国王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子里的沉寂,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国王大道上,平整的地面让它行驶地没有半点颠簸,“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他。”
撒克洛公爵正坐在国王的对面抱着肩膀闭目养神,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张开墨蓝的眼睛:“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对大家都好的结局,虽然不太容易下手,但是当你真正做的时候,你会发现这简单多了。”
艾洛斯还是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事情也许会变得更坏,但是……他很爱他,很尊敬他,我看的出来,哈森对他充满了信任,尽管最后他被背叛了。”他记得哈森的眼神,那里没有愤怒与屈辱,只有坚毅和决绝。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他的伯父要的是什么,”撒克洛耐心地向他的国王解释人类复杂的社会情感,“如果他放任我们走出地牢,他的伯父就会被送到宗教法庭,然后是一轮又一轮的审判,他的尊严,他们家族的尊严会荡然无存,他们会因此被上流社会拒之门外,走向衰败。”
“死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对于骑士来说,不名誉的死亡,危害家族名誉的死亡会更让他难以忍受,”撒克洛的声音变得温柔,“他们选择了同一件事情,杜绝了最不名誉的死亡,这只是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的都太多了。”
“人类活着真辛苦,”国王发出感慨,对这些结论似懂非懂,然后他问,“你会让哈森成为队长的对吗?”
“他很合适,”撒克洛公爵重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他经历了这些,会让他成长起来,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艾洛斯无所谓,不过他对哈森还挺有好感的。
“话说回来,刚才那枚戒指呢?”
艾洛斯就像一只被逮到偷腥的猫,他愣了一下,撒谎说:“那枚戒指?我扔了。”
“扔了?”撒克洛挣开一只眼睛看着艾洛斯,“那东西很危险。”
对龙族来说,说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他们就是不太擅长这个:“我知道它很危险,所以我又把它捡起来了!”
“……”
“我决定……”他本来想说自己去净化它一下,但是他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他自己就是黑暗的属性,完全净化不了另一个黑暗属性的生物,“我决定明天将它交给教会,让它们净化它一下!”
“需要我拿过去吗?”撒克洛问。
“不需要,”艾洛斯义正言辞地说,“它对人类有很大的影响力,我不希望你受到不名誉的影响!”“名誉”这个词是他才学来的,忍不住卖弄一下,觉得这个词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显得特别有说服力。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撒克洛重新闭上眼睛,等待马车带他们回到终点。
☆、第十章
艾洛斯当然没有将戒指带到教会去,虽然一条龙漫长的一生中拥有无数的财富,但是他们从来学不会宽容一点,将哪怕一枚金币从指甲缝里漏下来。
对艾洛斯来说,将戒指交给教会就等于将财富上缴,除非他是龙族里的怪胎,否则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尽管这枚戒指真的十分危险,但是贪婪心战胜了危机感。
一个黑暗生物而已,艾洛斯无所谓地想,能在他的手掌里翻出什么大浪花来吗。
“人类啊,你想要得到什么吗?”终于,戒指的主人不再沉默,开始了诱、惑人类的第一步。
这个世界正是晚上,艾洛斯舒服地睡在床上,而他搜刮来的财宝被他放在床底下的一个大铁箱里,那枚戒指就躺在那里,隔着一个铁盖和一个床板向艾洛斯说话。
艾洛斯的睡眠很浅,因为龙的睡眠状态分两种,一种就是这样浅浅的睡眠,随时可以醒过来,只要一点轻微的声音,他就能听见;另一种则是沉睡的状态,那中无意识的沉睡可以持续很长的时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鉴于他现在是人类国家的国王,不可能有时间睡的那么久,所以现在一点声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那种声音让他睡不着觉,于是他终于坐起来,从床底下把他珍视如生命的箱子拉出来,打开盖以后冲那枚戒指吼道:“你特么再废话一句,我就彻底封印你!”他是黑暗生物,做不到净化同样属性的生物,但是他可以彻底封印它。
冲一枚戒指发火看起来会很蠢,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尽可以这么做。
“听着,”他威胁道,“要么你就安分地做一枚戒指,要么你就毫无意识地做一枚戒指!”听起来这种选择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聪明的生物总能分别它的不同。
“你是……一条龙!”那枚戒指夸张地叫起来,他有一幅不错的低沉又优雅的歌唱家般的嗓音,特别适合用来诱惑人类,“天啊!我只不过被封印了几百年,这个世界的龙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艾洛斯阴沉着脸说,“看起来你是做了第二种选择。”
“什么?我没有……”那枚戒指特别没有骨气,“请别这样!我没有对龙族不敬的意思!”
龙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尽管那枚戒指试图表现出十二万分的诚意,但是这样的表情对一枚戒指来说未免难度太高了一点。
“那个,我叫西路,”它试图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我们可以做很好的邻居的!”它热情地说。
“那你就闭嘴!”龙威胁它。
戒指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可是……您看,我被禁锢在戒指中了,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说话了……可怜的队长,”他用同情的声音说,“如果他愿意屈从命运就好了。”
艾洛斯想了一下说:“如果他屈从了命运,那么他的结局还是死亡。”
“那会体面很多,”戒指用一副游吟诗人一样的口气感叹道,“当然,也许他现在也觉得不错,毕竟他的死成全了另一个人——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唉,他得一辈子背负着这个烙印了。”
艾洛斯的好奇心被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