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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抱着头弓着身体做着最没用的抵挡,可是每每有人踢在她的腰身,那样的疼还是几乎让她晕过去。她咳了两口血,却没能让那几个内监停下来,反而落在她身上的脚越来越重,她只觉得自己总是又要晕过去,只是不知她会不会死在雪里,清歌,还等着她回去。
“住手!”
不知从哪儿来的声音,对她来说很遥远,她好像听不清是谁。但是接下来就没人再打她了,她喘了两口起,觉得也许还能爬起来就勉强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眼里,是一双黑色绣着金龙的棉靴,踩在雪地里,分外黑的耀眼。
“荣德!”
她听到那双靴子的主人断喝的声音,然后那双靴子便没有丝毫停留的走了。
她垂下眉眼,又咳了两下,口中的血映在雪地里,也分外红的妖娆。
荣德倒吸一口冷气,可看看已经走了的楚擎苍,再看看缩在地上不住颤抖的颜惜卿,终是狠狠瞪一眼那些小内监,压低声音吩咐,“给咱家好生送回去,瓦罐里面的东西补上,出一点差错,咱家要你们的小命!”
说着飞奔向楚擎苍的背影。
她的眼里,还能隐约看到他投在雪地里的身影,修长、挺拔的高贵无比。她低着头,轻轻的笑起来,如今他总算是安稳坐上皇位,春风得意了吧?天下、皇权,还有他深爱的女子,真的是,很幸福,很幸福……
一口血,从她嘴里,缓缓落在衣服上。她爬起来,抱着破了的瓦罐,跌跌撞撞一步步走回自己和清歌住的那个小院子。
两个月前的那场宫变时,颜相已经死在楚擎苍精心布置的乾坤阵里,颜惜如死在朝宫里,次日,楚擎苍下旨,颜家满门抄斩、株连玉圣教全部教徒。圣旨中只留下她贬为庶人。
其实那时候她也只是半条命吊着,楚擎苍的飞刀插在她心口,血脉都断了,唯独靠着几年前夜里苏慕偷偷潜进宫里给她的养心丹勉强留了一丝气息而已。元真道长慈悲为怀,用药将养心丹最后的力量全部调集出来,挽回她这条命。
她醒来后不久,就知道了颜家灭门的消息。她没有那么多悲伤,更不觉得失去什么。从小到大,即使在最后一刻,她都没有对颜家任何人有过任何感情。
翠喜身在大夏逃过一劫,而清歌就没有那么幸运,她身负重伤,又有调集暗卫前来的嫌疑,和木元阴被押在天牢里。幸而温如玉作证她是前去寻找楚擎宇的身体而出宫,才得以回到惜卿身边。
只是身体受损严重,她只得拜托温如玉请了太医来调理。只是如今她的地位而言,在宫中任人的欺凌,连自己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太医又不肯很上心,清歌的身子拖延至今也仍然是卧病在床。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木元阴还活着,苏慕在他昏迷中将他的内力取出一部分还给楚擎宇,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他没有醒来,还是如同行尸走肉般躺在床上,靠着苏慕每日给他一点内力维持。除非木元阴恢复并且把内力彻底还给楚擎宇,他才能醒来。所以这两个月里,苏慕一直都没能进宫。
第128章:后殿奉茶
“娘娘?”
清歌虚软的呼唤惊醒了惜卿,她看她正试图从床上下来,忙几步到床边拦住她,把破被往她身上掖了掖。7
“娘娘,你……”清歌瞪大病恹恹的双眼看着她手背胳膊的淤青和身上的污秽,心下大恸,凄然愤怒道,“他们竟然,竟然又欺负娘娘。”说着哭出来,“奴婢没用,不能保护娘娘,反而拖累娘娘,奴婢为什么不死,为什么没有死了!”
“清歌!”惜卿拉住她的手,微蹙着眉端道,“你记住,你是夫君留给我的,凡有我一日,便不能让你死。有你一日,你也该为了我争气!这么哭哭啼啼,能解决问题吗?”
“可是奴婢还有什么用,只能拖累娘娘,害得娘娘如今……槎”
她想到惜卿两月来为她受尽白眼苦难,任人欺凌,觉得自己没死就是罪过,她若是死了,好歹不需要娘娘为了给她调养身体而被人羞辱,甚至要给别的宫婢内监下跪!
“我如今这样,不过是自作自受。”惜卿淡淡得道。
她低眉敛目,拍了拍清歌的手,起身去把那炉子上的药温热准备给清歌服下荣。
清歌看着她单薄虚弱的背影在点着炭火的炉子前忙碌,心里针扎似的疼。这两个月来纵然受尽欺辱,她从来没有怨恨过皇上,她说她害死了皇上的师兄,理应赔命,他肯留她性命也算是仁至义尽。
可她说起这些时候却那么冷漠平淡,清歌想,她的心必然是死了。
如今宫中人人皆知,原来皇上真正所爱乃是月影娘娘,如今的月贵妃。
据说,她与皇上自灵婺山结识,日日与他相伴。后来她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儿,自愿为皇上入大夏为舞姬迷惑夏少康,亦争取到夏少康支持皇上夺位。几年后,夏少康将月影归还皇上,皇上对她亦是百般疼惜。归朝后,朝中局势复杂,月贵妃从中调度,挑拨颜惜卿与颜惜如的感情,让她们姐妹反目,最终颜惜卿因为恨颜惜如而中途叛变,皇上一举歼灭佞臣。月贵妃在朝宫中与皇上并肩而战的事情也被宫中传为美谈。
而惜卿,因为背叛皇上,被众人不齿,成了人人都想踩一脚唾一口的对象。
可是清歌知道,即便被逼到生死的地步她都从来没有想过拿出虎符,她一直都在尽力拖延时间想等到亲军前来救援,更何况,颜相是拿着她心爱的男子在逼迫她,她的无奈,又有谁能懂?
咳咳!惜卿对着炭火,咳嗽了两声,霎时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一层,她勉强起身端起药,方要过去便听到门哗啦一声被打开,忙警惕的将手中的药放下,从炉子边抄起一根木棍,这些日子来,凡有人敢来欺负清歌,她就跟疯子似的举着棍子打人,所以那些内监们也只敢在路上欺负她。
“娘娘!”
荣德站在门口吓得惊叫。
她惨白面色披散头发举着棍子的样子简直像疯子!
惜卿愣了下,将棍子放回去,好似没有看到荣德般转身继续去端药。
“娘娘,”荣德尴尬的进来,扫了眼清歌和这简陋的简直不能住人的破柴房,担忧的紧皱着眉快步走到惜卿身边道,“娘娘快跟奴才走吧,皇上下旨将您调入朝宫,让您后殿奉茶。”
这本是个极好的消息,至少能让颜惜卿走出这四面漏风的柴房,日后也没什么人敢于欺辱她。
但她只是端着药的步子停了下,便照旧低着头走到清歌身边。
清歌满脸希望的望着她。
“喝药吧。”
淡淡的,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荣德有些急迫的快走几步到她身边,带着劝解的语调叫她,“娘娘!”
她看着清歌喝完药,从她手里接过药碗,垂着头低声道,“如今我不是什么娘娘,荣德公公莫要乱称呼。”
荣德被呛得顿了顿,只得陪着笑脸迎上去,“只要皇上还眷恋您,日后您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
惜卿侧着脸瞥眼荣德,唇角泛起丝几乎看不出的笑容,垂眸道,“是你替我争取来的吧?连同今日的事,谢谢你。”
荣德哑然。
但看看她这破地方,想想她今日的状况,只得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沉沉的道,“您不顾着自己也总要顾着清歌吧,再这么拖下去她可就只有死路一条。您想想,清歌要是死了,太子醒来您如何对他交代?”
她听到交代两个字,从心里到身体的猛地一颤,纤密的睫毛如两片羽翼动了动,低着头陷入了一言不发的沉默。
“此事是奴才争取来的不假,但奴才是不想看着您受苦,皇上也跟着折腾自个儿!娘娘想想,奴才在外面等您。奴才接了皇上的旨意,今儿就在这儿等着您想通。”
说着竟而转身出去,往惜卿的门口一蹲。那模样,倒全然没什么总管的架势,令清歌惊讶的张嘴看了半晌,才难以置信的回转过脸。
惜卿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上爬动过的蚂蚁。她觉得自己耳朵必然是听错了,她听到荣德说,她受苦,他在折磨自己。怎么可能呢,他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他心里此刻必然是恨死她了!
是她害死子綦,如果她没有被木元阴骗出来,没有破了乾坤阵,如果不是要救她,子綦就不会死。子綦是他的师兄,听说他小时候就是在灵婺山长大,他们的感情必然很深,他恨她,实在是理所应当。
她是自讨苦吃,她甚至希望他恨她,因为这样折磨她,她反而会好受些。至少白天忙碌的时候,不会在失去子綦的痛苦中挣扎。
日落黄昏,荣德在她门口换了多少次动作自个儿都不记得,两只脚冻得已经麻木了,他此刻的体味,也算是明白了她每日承受的何止是苦,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只是他担忧她真的不肯回去,那皇上那儿……
那时他追上楚擎苍,他走的飞快,脸冷的简直能凝出冰。
他小心翼翼的跟上去说,“皇上,人吐血了,只怕……”
楚擎苍的脚步骤然一顿,又继续向前走。可是不知不觉的荣德一抬头,却发现他们站在了椒房殿门口,虽然那座殿如今已经破败的结满了蜘蛛网。
“皇上,再那么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他瞅准机会提醒。
他的脸色似是变了变。
荣德瞅准机会加砝码道,“皇上虽然没有下旨,但如今宫里却人人都欺辱娘娘,娘娘千错万错,终究没有拿出真正的虎符来,娘娘……”
“闭嘴!”楚擎苍动了怒,喝道,“她早就不是什么娘娘了,你再敢多说一句,就给朕滚出宫去!”
然后他就掉转头直接去了月贵妃的‘云瑶宫’。
荣德本以为是没戏了,可是没想到楚擎苍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下来,哑着嗓子问他,“吐血了吗?”
“是皇上!”他忙答应。
楚擎苍微微闭了眼睛对他挥挥手,“在朝宫里随意给她安排个职位,找太医给她好生看看,别让她出现在朕面前。”顿了顿,他又道,“她若是不肯去,就告诉她,朕即刻杀了木元阴。”
就这么着,荣德来了。但他没有提起木元阴那档子事儿,这种话说出来,日后他们的关系就没法收拾了。
“荣德,走吧。”
荣德头顶响起这个软软的声音的时候,他几乎跳起来。只可惜蹲下久了两腿麻木,颜惜卿替他揉了揉腿,他便忙带着她扶着清歌到了在朝宫早已为她们两个备好的小院子里。
所谓在朝宫里找处地方。荣德是十分用心得在她从前住的何欢殿里寻出一处高等女官住的小院,幽静舒适,旁人打扰不到。太医也已等在里面准备为惜卿和清歌把脉。
“清歌姑娘只需将养身子即可,颜姑娘的身子却要好生调养。这养心丹的功效在救命的时候已经消耗,日后便要凭着姑娘自身维持,但姑娘这身子,”太医摇摇头,“能活到今日,委实辛苦!”
清歌被吓得脸儿都有些白了,惜卿只淡淡笑笑,谢过太医着人送来的中药。
这二十三年来,已经不知多少大夫说过她活不下去的话。可她却还是不应该的活着。
次日惜卿早早晨起去后殿煮茶。
如今大局已定,江山稳固,楚擎苍大刀阔斧的进行了许多改革,在革新派的支持下改革执行的十分顺利,故而冗事繁多,他已将起床时间提前到每日丑时与寅时相交,但夜间仍要忙碌到子时才能休息,一天里用来睡觉的时间从不超过两个时辰。
晨起醒来后他并不立刻上朝,而是在寝宫里看会儿奏折或者腾出时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