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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琴无从发现,他的眼睛此刻渐渐涌上了猩红的颜色,眼底是无法压抑的暴虐疯狂。
而正在这时,一阵肉眼可见的蓝色波动以他的左臂为中心迅速扩散出去,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不消片刻,待得那阵蓝色的波动散去的时候,长琴眼底的猩红色已然褪去。
神智恢复清明,但长琴的脸色却更加得难看。他的手重重击在石壁上,溅起一阵碎石雨。
长琴从来不认为那些记忆中,懦弱得仿佛只有依靠着他人的认同才能活下去的人就是自己。但长琴想象不到的是,那些被他无比厌恶的情感记忆,竟然能够影响到他!
长琴凤眸微敛,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可能抹消这个身体曾经所有情感的方法手段。
“铿——”就在长琴心中的想法越来越极端的时候,他脚边的七弦琴被一块坠落的碎石子击中,发出清鸣一般的声响。而这一声有如晴天霹雳一般,震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的长琴。
“云溪!”被那些暴虐的念头所影响,长琴几乎忘记了眼下乌蒙灵谷所经历的惨案,以及独自离开尚不知安危如何的韩云溪。
“糟了!”长琴低斥一声,面上浮现了暗恼与焦急的神色。只见长琴身形一动,整个人如同御风一般,直接从陡峭的崖壁飞身而下。
他的指尖泛起了七色的荧光。
韩云溪并不知道,昨夜那个璎珞圈并不单单只是一个饰物。它的制作,费了长琴不少的心思。那块虹光琥珀固然是稀世的灵石,上面亦以着极为高超的手法刻下了类似精心聚神的阵法,但和那银色璎珞圈相比,其珍贵程度要远远逊色。
因为,那个璎珞圈在铸造的时候,融进了长琴的心血。由于心血的牵引,长琴能够得知韩云溪的所在以及安危,并且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为韩云溪阻上一次死劫。
只要,那个死劫的程度不要超出长琴的能力范围内。
不是长琴自负,而是他心中似有明悟。只要他能够恢复曾经的实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的脚步。然而此时,长琴心中却满是不详。
越是想着韩云溪,长琴越能够感受到韩云溪此时扑面而来的死气。
不够,还是不够快!
若是,若是……
长琴抿唇,本是柔美的五官如今现出一股肃杀之气来。
“铿!”突然,横里闪过一道寒光,去势极快且阴狠,直接向着长琴的要害挥来。
长琴想也不想,抬手格挡。身形交错间,长琴看到对面那个手持利剑的男子眼中瞬息而过的杀意,诧异,以及莫名的狂喜。
“丹芷——!!”那个穿着青白二色道袍的男子兴奋地开口,只是话还没有完全出口就被长琴指尖骤然凌厉起来的攻。势给击飞出去。
长琴何等聪明,见到眼前这人的反应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眼下这个身体与他们之间定然有着关联。蓦然联想到韩云溪口中他们二人曾经的相处经历,长琴心中微冷,对于身体原身的打算已经猜出一二。
却不知那冰炎洞中究竟有着什么,竟引得屠村之祸!
长琴并非见不得血,只是,他与这村中的人相处得不错,而这些人又与韩云溪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爱屋及乌而已。
眼下对长琴而言,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明明实力低微却偏偏往危险的地方去凑的韩云溪。至于其他……
长琴向着冰炎洞的方向掠去,足下踏着被鲜血浸染的土地。地面上,河水中,祭坛上,失去生命的人或是满面血痕,或是死不瞑目,但自始至终,长琴的目光都是死死盯着那处冰炎洞,身形不偏半点。
再说那个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就被长琴含怒出手一下子击飞出去的青玉坛弟子。虽然他倒飞出去的位置很是不妙,身体一下子撞上了祭台上燃着灵火的高大石柱上,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痛楚或是愤恨的神情,反而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兴奋喜悦。只见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然“嘿嘿”乐出了声音,就连不时的咳嗽吐血也没能够使他的笑容褪色半点。
此时乌蒙灵谷中,青玉坛的弟子分工明确,有查看村中是否有活口的,有收集新鲜血液的,也有在村中某处以着鲜血绘制某种不知名图案的。于是,这个明眼人都看出受了不轻伤势的弟子竟然一个人坐在地上傻乐,看得众人大皱眉头。
最后,还是辛合上前一步,开口问道:“乌己,你这是怎么了。”由于长琴的身形过快,若非乌己当初正好站在长琴飞身而过的地方,乌己根本无从发现,更别提这些忙着各项事务而一回头只看见乌己一个人靠着石柱,一面咳血一面傻乐情形的众弟子了。
辛合的问话使得沉浸在自己世界上的乌己清醒过来,只见他一脸血的抬头,露出了一个无比兴奋的笑容,也顾不上身体里那几根断掉的肋骨会不会因为他的动作而插。进不该插。进的地方,直接扑到了辛合的面前,两手揪住了辛合的衣襟,兴奋地道:“师兄,我们有救了!!刚才我看见丹芷长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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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乌己的消息对于青玉坛的弟子是多么爆炸性的喜讯,此时不知自己被外面的青玉坛弟子感恩戴德无数次的长琴已然只身进了冰炎洞。
当他的身体甫一进入这个寒气森森的地方的,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一颤,无数个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画面涌进脑中。
崩塌的天柱,逆流的湖海,燎原的火焰……
他的耳边,是无数吵杂的声音,有死亡前的呼号,有呢哝的软语,然而到了最后,唯剩下一个漠然里带着高高在上的声音:“……获罪于天,无所禘也……寡亲缘情缘……”
而他的眼前也出现了无数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冰冷的,漠然的,怜悯的,厌恶的,深情的,然而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张有着倾世容颜,面带悲悯但眼底却一片漠然的女子。她手轻轻摩挲了他的轮廓,似乎带着怜惜与疼爱,但她的手所触碰的地方,疼痛却深入了骨髓,痛不欲生。
她的唇开开合合,最终汇聚出一句破碎的话来:“……此剑过于凶厉……故人落得这般下场……不能让伏羲得到……封印……焚寂……”
“焚……寂……”长琴的手按住胀痛的额角,呢喃着道:“焚寂……血涂之阵……永出轮回……命魂四魄……那是,我的……”
“轰!”冰炎洞深处,惊雷一般的声响惊醒了迷失在上古记忆之中的长琴。
那些声音,是法术的对决下的轰鸣,以及石洞不堪承受、巨石不断坠落发出的声响。然而在那些声音中,他还听到了被封印了千年的寂寞不甘。
那是焚寂的剑鸣声。
长琴瞥了一眼指尖骤然黯淡了不少的七色荧光,面色当即一沉,顾不得脑中持续的疼痛,飞身掠进冰炎洞深处。
然而,当长琴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个昨晚还睡在他怀里撒娇耍赖的孩子,此时双眼紧闭,胸口不见丝毫起伏。他的身体浮在半空中,紧挨着他的是一柄煞气逼人的暗红色长剑。那些煞气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一股脑地往韩云溪的身体里钻去。
而韩休宁,这位世代镇守焚寂凶剑的大巫祝,法杖挥动,一道道肉眼难见的波动正从其中荡漾开来,融进了韩云溪的身体之中,竟使得那些凶煞之气渐渐与韩云溪的魂魄融在了一起。
长琴的脸,一瞬间冷到了极致。
他没有注意到正在此处因为他的出现,气势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他没有去看,此时的地面上绘制着血红色的法阵,那是他熟悉到了骨子里也恨到了骨子里的阵法——血涂之阵。
他更没有注意到,在他进来的那一刻,一个身上盖着严严实实的黑色斗篷的人悄悄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阴影里。唯一露出来的一只素手之中握住一块有着渗血之纹的白色玉石,其中正有着无数的晶莹光点逸散出来,融进地上的血色中,融入得越多,法阵的颜色愈加鲜艳刺目。
长琴的目光此刻死死看向一脸决然的韩休宁,咬牙怒道:“韩休宁,你当真是云溪的好娘亲!”说着,长琴抬手,凌空绘制出一道法阵,直直对上了那些凶煞之气。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千年的时间使得那曾经属于他的命魂认不出自己,或是那命魂对于身体的渴望太过强烈,竟然一瞬间迸发出强劲的力量,竟使得长琴被那股邪煞之力反噬。
“小心!”瘫倒的身体被一个沁着香气的身体抱住,耳边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的却含着关切意味的沙哑声音。
“咔嚓。”这是焚寂断裂的声音。
紧闭着双眼的韩云溪,慢慢地落在了地上。而原本属于焚寂的暗红色凶煞之气,正从这具小小的身体中涌现出来。
“咳咳……”鲜血顺着长琴的唇角流淌下来,但他毫不在意。推开了扶住自己的人,长琴没有看任何人。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韩云溪的身边,最后脱力半跪在地上。
他伸手,将那个邪煞萦绕但胸口却没有丝毫起伏的孩子抱在怀里。
长琴眉睫低垂,染血的唇无声开合——
“……寡亲缘、情缘……永世孤独……永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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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破灭了啊~~终于屠村了~~云溪终于领便当了~~~~~捂脸,于是,论家卡了~~~~~~~~~~~~~~~~~~~~~~~
☆、第16章 善法长老
南岳衡山,青玉坛。
此时,卯时刚至。本应天光破晓的时辰,但在这人间七十二福地之一的青玉坛上层,却是仍旧夜沉如水。远处山峦起伏,近处亭台楼阁,每隔百步间皆伫立着高大的石柱,其上燃着青色的灵火,轻灵飘逸,既能够使人清楚地看见周遭的情景,又为此处增添了几分仙境的飘渺神秘。
流转着碧色荧光的石阶上,远远走来了两人。
一人身着青白二色的道袍,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极是俊秀,举手投足间给了人一种稳重亲和之意,只是他的眉间此刻有着淡淡的郁色。他的手上捧着水盆布巾一类的事物。只见他时不时便侧头看向身边的人,脚下步伐亦是有意识放缓,眼中带着关切之意。
在他身边走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妪。她的身体显然并不怎么康健,饶是身侧男子有意放缓了步伐,她仍是在走到了一处亭台旁就停了下来,低头咳嗽不止。
“寂桐前辈,您没事吧。”青年停□,面带忧虑地道。
“无碍。”名为寂桐的老者摇了摇头,语带愧疚地道:“只是耽误了元勿公子的时间。”
“怎会。”那位叫元勿的青年正色道:“寂桐前辈是欧阳长老身边的老人,心忧长老伤势那是人之常情。”随即语带崇敬,道:“更何况欧阳长老对元勿有着救命再造之恩,对于寂桐前辈的心情,元勿感同身受。”
寂桐轻声叹息,不语。
元勿迟疑了一下,道:“寂桐前辈身体欠佳,如今又废寝忘食地照料长老。万一长老痊愈后寂桐前辈又病倒了,这可如何是好。更何况,长老那里还有着……”元勿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续道:“有着善法长老看护,欧阳长老痊愈之日可谓是指日可待。”
元勿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