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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一巴掌打在宋平身上,“娘们家家的说说闹闹,你一个大男人过来做甚?还不快退下!”
这头她们拦着宋平,那头王氏和小红也拉着陆大娘,好说歹说陆大娘也顺势软了下去。坐在桌旁气哼哼地拿眼斜睨着李玉娘,嘴里还在不闲不淡地说些气话。李玉娘只当没听见,同何嫂打了招呼,扭身便走。却不想走得太急,在店门口和正要进店的两个婆子撞在一起。李玉娘年轻,闪得及时,那走在前头的婆子却是晃了下直接跌在地上,手里拎着的药包直接散了一地。
那婆子人还未爬起,已先拍着地大骂道:“哪个杀千刀的缺了大德,竟撞我这老婆子……”
被骂得脸上一红,李玉娘却不好还嘴,忙上前伸手去扶。一旁的石氏也凑过来:“呦,大娘可是伤着了?赶紧着进屋歇歇,喝杯水酒消消火……”
听了她这话,李玉娘也忙道:“正是,进屋歇歇,我请两位妈妈喝杯水酒。”
听李玉娘这么说,原本还气鼓鼓的两个婆子也消了火气,在李玉娘和小红的搀扶下进了店堂坐下,又吆喝道:“把我们的药收好了,可莫要弄混了,这药可是大有讲究的……”
石氏应了一声,便想蹲下身去收拾。李玉娘自然不敢劳动孕妇,忙快步回身,那婆子却也是大叫:“石娘子快莫动,这药可不是孕妇粘得手的……”
石氏吓了一跳,忙往后闪。李玉娘便顺势走过去蹲下身去收拾那散落一地的药材。虽是辩不得,却也大致都按着形式收拢起来。又去捡那没有散包的,隐约的,鼻间却飘过一抹有些熟悉的辛辣气息。
这药……
心中一凛,她匆匆收拾好药包。走过去放在桌上,有意无意地笑道:“两位妈妈可是住在附近?若是远的话我一会儿送你们一程。”
一边筛酒的石氏闻言便笑道:“姐姐不用麻烦了,两位大娘就住在瓦市中。你也不用送,只管请她们喝一顿饱的,她们便不会再做计较了。”
那跌倒的婆子便笑了起来,拍着石氏的手笑道:“还是石娘子知道咱们老姐俩的心意。这位娘子可莫笑咱们老姐俩贪杯,这人岁数大了还就是好这一口。”
李玉娘一笑,好声好气地道:“既是如此,就劳烦姨娘整治几道下酒菜,两位妈**酒钱算在我帐上便是。”
何嫂应了一声,却是用抱怨的眼神又瞥了石氏一眼。石氏只作未见,径自唤了宋平去柜里竟是拿了一坛子酒出来。看得小红直瞪眼,直觉得这石氏是在拿他们当冤大头。李玉娘却并不说话,只是笑着坐下身来为两个婆子斟了酒。互通了姓氏,又笑问:“两位妈妈不知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会买了这么多药呢?”
声音一滞,那之前跌倒的姓温的婆子便有些吞吞吐吐。另一个严婆却是爽利,一口喝干碗中残酒,笑道:“石娘子这生意就摆在瓦市门前,进进出出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咱们姐俩的底细呢?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咱们老姐俩是在丽人坊作使唤婆子的。”
果然,怪不得瞧着面容有几分熟悉,想是之前曾不经意间见过,虽没打过交道,却也觉面目依稀。
看温婆脸上似乎有些不豫之色,她便平声道:“职业不分贵贱,大家总是为着生存嘛……”
那温婆闻言便笑了笑,言词也放松下来。另一头的陆大娘却是一声低哼,嘀咕着不知说了些什么,又扬声道:“阿娥,我和你母亲先回去了。”
听到陆大娘的声音,李玉娘暗自松了口气,看着陆大娘和王氏在石氏的相送下走出门去,便只当是走了。冲着小红使了个眼色,在小红转身往厨房去时,她笑着道:“说起来,我落魄之时也曾帮丽人坊里的小姐梳过头,我记得坊里有一个如茵的小姐呢!”
听到李玉娘竟也曾在丽人坊里讨生活,这会儿竟似要叙旧一般,两个婆子却是来了兴致。那严婆笑道:“娘子不知,那如茵小姐现如今早就不在丽人坊了,去年尾时有个明州来的商人赎了她出去做妾。有认识那商人的说他家中大妇凶悍异常,还不知那如茵这会儿吃了多少苦呢!刻薄的小娼妇,有得她的苦头吃了……”
听严婆说得痛快,温婆只怕说少了对不住吃的酒,忙也插嘴道:“好叫娘子知道,现在丽人坊里的行首却是玉儿小姐。这玉儿小姐虽说年纪轻,可却是跟着我们丽人坊旧时的行首白小姐出身的,生得好歌喉……娘子当是知道的吧?那位白小姐就是现在城中盛赞的白娘子,这白娘子可不是一般人,当初她在丽人坊的时候,咱们丽人坊那可是杭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院子……”
两个婆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痛快,李玉娘只是微笑着静静聆听,然后在她们的声音稍顿时突然出声问道:“这药是买给谁的?玉儿?她生了什么病?我瞧着这药可不是治一般病的啊!”
正说到兴头上的两个婆子立刻住了嘴,瞪着李玉娘的眼中竟出骇怕之色。那温婆直接就把酒碗搁在桌上,竟是想起身就走。李玉娘猛地一伸手,按住手边的药包,淡淡笑道:“急什么呢?难得出来一回,妈妈不喝得尽兴吗?我听说他们店里藏着一坛上好的十年花雕,不如就尝尝如何?”
不自觉地咽了下喉咙,温婆讪讪地道:“娘子,您别为难咱们了。”
“为难?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也不过是信口闲聊说说趣事罢了,怎么会是为难你们呢?甭管什么,不过就是大家说说笑笑,转身就抛掉的事,难道我倒还能跑到你们丽人坊去说不成?”
严婆便笑道:“娘子真是风趣!可不就是这个理,象娘子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怎么会在意那些个龌龊事呢?”咽了下口水,她搓着手,“那花雕……”
李玉娘笑了笑,扬声唤了声石氏。又笑看着严婆道:“妈妈既然知道,又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那严婆看了眼不吭声的温婆,果然就大着胆子说道:“不瞒娘子说,这药不只是给玉儿小姐吃的,而是坊中所有的小姐都要吃的。这事原是机密,只是我们两个虽是粗使婆子,却也是侍候了崔妈妈多年,要不然也是不能晓得这事儿的。”压低了声音,她俯下头低声道:“崔妈妈有一秘方,据说是汉时赵氏姐妹传下来的方子。常年服药,可使肌体香腻如玉似兰,令粘身的男人神魂颠倒。只是虽有如此妙处,服久了却是绝了生育,一生都不会有孕的……”
“此事当真?”惊问出声,李玉娘只觉得浑身发冷,虽是春日明媚,却仍是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妻妾相斗,后宫争宠,致人不孕的毒计,李玉娘曾听过不少,甚至自己也是险受其害。可那最多也不过是害一人、几人,哪曾听过一下子就绝了几十女子的生育能力,别说是真有其事,就是听人诳语都觉得这是丧尽天良的事情了。
“崔妈妈这样做,那些小姐……知道吗?”李玉娘涩声问着,无法想象那些女子若是知道还任崔妈妈施为,那得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怎么可能知道呢?”两个婆子晒笑不已,“这种阴损的算计若是让那些小姐知道了,还不得闹翻了天?就别说现在在园子里的小姐们,就是从前离了园子的各位……”
“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又是“哐咣”一声,象是谁打碎了酒坛又带倒了椅子。李玉娘正听得聚精会神,突然听到身后的声响,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只听得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在涩声问道:“白薇也是喝了那药?”
心头一震,李玉娘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得陆大娘扶着柜台,身形摇摇欲坠,竟似乎立刻便要晕过去一般。
被吓了一跳,李玉娘不知为什么这明明是走了的陆大娘怎么会转回来。心里又急又怕,忙过去扶着她,一手在她胸前抚着,宽慰道:“陆大娘,你莫要急,那些话不过是两个妈妈喝高了混说的,当不得真的。”
两个婆子眼看着陆大娘眼神都发直了,只用手指着她们,也是怕了,忙一叠声地叫道:“是是是,咱们喝多了混说的,大娘莫当真。”说着忙收了药包竟是抬脚就跑。
陆大娘猛地甩开李玉娘,大骂道:“坑死人的混帐东西!你们该死啊……”竟是撵着两个婆子要打,只是气得发晕,竟是使不上力。严婆吃了一记打奋力一推便把陆大娘推倒在地。捶着地大骂,陆大娘一把扯下脚上的鞋子飞了出去,正好打在严婆背上。严婆吃痛,回头骂了一声便跳着脚喊着温婆落荒而逃。
李玉娘一时心乱如麻,只晓得先去扶陆大娘。却不想陆大娘竟一抬手扇过过来。虽然李玉娘闪得快却也刮到耳上,打得她只觉耳膜嗡嗡作响。
一时听不清陆大娘在骂她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陆大娘用手指着她嘴不停地张合着,想来大概是在骂她引了祸水进陆家之类的话。待她听得清些,正好听到陆大娘在吼:“造孽啊!竟娶回这么只不下蛋的鸡,休了她,休了那不下蛋的鸡!”吼着,人已经一咕噜爬起身来往外奔去。
李玉娘愣了半秒,立刻扬声大叫:“小红!小红……”
端着菜盘的小红自厨后转出来,看看李玉娘又看看抢进门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石氏,一脸茫然。顾不得多作解释,李玉娘抓住她急声道:“什么都别管,现在就去衙门里找陆都头,告诉他,他娘要休了他娘子,叫他马上赶回家……不,是去善堂!快……坐我的马车去!”
吩咐完小红,她自己先往门外闯。只听得身后石氏在叫:“姐,这酒钱……”虽然听得清楚,却也顾不得回头去给什么酒钱,她大步穿过人群,只盼着能早一步赶上陆大娘。
真是闯下大祸了!不过是看到那些药生了疑心才想要问上一问,哪想得到竟是这么大的事情。更想不到偏偏竟是让陆大娘听个正着,若白薇真被这样……
心里又慌又乱,排开纷杂的人群,她到处寻找着陆大娘的身影,无奈却一无所获。心道这时候白薇应该是在善堂的,陆大娘若是要闹也只能往善堂去,当下也不再找,跑出街市,她便发足狂奔,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太久没有这样奔跑过,她只觉得连肺都在涨痛,心跳也在加速……
等到她好不容易在路边挡了一辆运柴的牛车,坐上去时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酥了。虽然牛车速度慢些,便总比她跑得还快上一些。赶到善堂时,陆大娘竟还没有到。
顾不得让人通传,她直闯白薇的办公室。人还未推门进去,就听见小青在问:“娘子,这药上午时就喝过一道了?现在又喝,是不是太勤了?”
“既然娘说这药有效,多喝些也无妨,左右都是养身的……”白薇说着,却是一声低叹:“这两年,娘肯纵容我抛头露面也算是难得了,若是连这些事我也不依她,岂不是让她着恼……”
把门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李玉娘忍不住心里发酸。一推门,看着主仆俩惊愕的表情,她也顾不得解释自己粗鲁的行为,直接便说道:“白姐姐,你要小心了,陆大娘就要来善堂了!”
“你头发上……”白薇指了下自己的头发,示意李玉娘往上摸。李玉娘伸手一摸,却是捋下一缕干草。“呀!先不说我的头发,白姐姐,要不要先避一下风头,陆大娘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娘又怎么了?”白薇笑笑,“你也不用这么怕,我娘这些年脾气好了许多。再说有什么事还不是关着门自家人说,不会到善堂来的。”
“不是,这次不一样,她、她……”李玉娘一咬牙,还是叫了出来:“她要来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