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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一转,看着身边郑氏难看的脸色,她抿起唇,也不好说什么。就是高敏也只是轻轻拍了下嫂子,以示安慰,并不多话。
这种送美上门的事,与豪门权贵来说极是平常。就是高侯府上有几个姬妾也是这样的来历。可哪怕是见得多了,郑氏此时仍是无法释怀。
眼看着郑氏脸色难看,高敏冲着李玉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回后宅去。李玉娘会意,便要抹身出去。她也知道这种豪门秘辛本来就不是她该参与的事,要不也不会打发小红自去园子中作耍了。若不是为了想看看萧青戎的情况,她也不会硬馋着脸跟来了。
只是才一转身,从前面飘来的声音却让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这声音听着可是有几分耳熟啊
转过头去,隔着珠帘,还有半边屏风挡着,又离得远,其实看不清什么。可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是正好能看到坐在这一边的那个年轻女子。一眼望去,便觉得眼熟。虽然不象是她很熟的人,可光看着那张侧脸……正在疑惑时,恰好那女子抬头一笑。李玉娘眼睛一亮,突然便想起这女子是谁了。
忍不住抬眼往萧青戎那瞥去。萧青戎与她目光一对,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冲着她掀了掀眉毛。
李玉娘抿起唇,把目光转开。可是转念一想,萧青戎那个角度还真看不到这女子。
“侯爷,我这远房侄女虽然家中清寒,可却也是略识几个字,又学过些歌舞技艺的……”
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郑氏不禁恼道:“哪家好好的闺秀去学什么歌舞呢?还不知这小贱人是他从哪淘来的呢”
李玉娘挑起眉,想了想,便冲着高敏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夫人,这女子我却是见过的,好象是叫什么榴红,是一个叫‘风鸣班’里的角儿。”
“‘凤鸣班’?这么说她是个艺伎了?”高敏挑起眉来,笑着回头附在郑氏耳边说了。郑氏眉毛一掀,“这蔡确真是鬼迷了心窍,竟敢把一个艺伎扮作良家女子送进府来,实在可恶。”说着,又冷笑起来:“一个小小艺伎,便是进了府也只配做个小小侍妾,当得什么?”说着,竟是款款起身,也不看下去了。只在临走时低声吩咐了身后的婢女数句。
待走出了出去,高敏便低声问道:“刚才那站在屏风后的便是萧青戎?”见李玉娘点头,她便笑道:“我听嫂嫂说你们两个是极好的。可,玉娘,你也双十年华了,怎么也该把婚事办办了。”
李玉娘默然相望,着高敏关切的神情,心底泛上一丝暖意。“婚事大概还要再等一等……”
她还未说完,高敏已急着说道:“还等什么呢?女人哪里经得起等呢?当初你们为你们订亲下聘的是哪家媒婆,怎么竟这么不懂规矩,竟让你拖到这时候。”
李玉娘咬着唇,静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你真的想要了解我吗?哪怕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或许,有很多事会让你大吃一惊,甚至无法接受的。”
说完这句话,李玉娘便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看着高敏。就那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好象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被她这样瞧着,高敏有些不自在,可到底还是低声道:“不管你是怎样的,都是我……”目光一转,扫过跟在身后的下人们,只平声道:“玉娘,只要你现在活得好,过得开心,不管你过去和现在都是什么样的,我都能接受。”
静静地看着高敏,李玉娘压低了声音:“哪怕是……我曾与人为妾,生过儿子?”
身体一震,高敏猛地抬起头,却是看向前面几步远的郑氏。然后拉住李玉娘,扬声叫道:“嫂嫂,我和玉娘还有话说,且不陪你了。你自去湖边便是。”
郑氏皱眉,回头抱怨,高敏却只是不理,拉了李玉娘便又转回刚才的花厅里。逐出下人,她拉着李玉娘坐下,沉声道:“现在在这屋里你和我说的话,出了这屋便要忘记,以后也不许你和别人说起。”
“你果然是嫌我”李玉娘嘲弄地一笑,可抬起头,对上高敏怅然的目光,她忽然心中一动。垂下头去默然许久,才苦笑道:“对不住,是我没明白你的苦心。我本该立刻就想到你是想保护我的。”
高敏反手拭过眼角的湿润,握住李玉娘的手轻声道:“玉娘,我知道从前太对不住你,可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丢下你不管。真的……你不知道京里这些女人的舌头有多毒,要是被人知道你过去曾为人妾,光是那些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李玉娘默然无语,却抬手轻轻擦着高敏脸颊上的泪水。动作有些僵直,可高敏却是立刻笑了出来。虽然在笑,眼泪却是止不住,李玉娘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到最后还是高敏自己收了泪。虽然不哭了,可却仍然抓着李玉娘的手不放,柔声道:“告诉娘,你儿子可长得象你,还有那孩子的爹……萧青戎和你到底是……”
此时此刻,高敏有太多的问题,想要知道。对于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她已经错过太多,那些岁月,就是想弥补也补不回来。
被高敏如此温柔地望着,李玉娘也渐渐丢开心中纠结,果真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年来所经历地讲了一遍。只是,说话间却多少有些水份。比如说起幼年时李家夫妇如何对她不好,她又如何为了钱卖身作妾这一段,却是能有多惨就说得有多惨。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从前的李玉娘的童年到底是怎样,可想来越惨便会让高敏心中内疚。而她刚生下孩子就被云氏卖掉又转手顾家作妾,又如何在丽人坊中作梳头婢女云云也是一件没落地说了,末了,还又言明她与萧青戎其实根本就还没有媒妁之言。
其实,她这会心里也是有个不好明说的心思。若是高敏因此而嫌她,瞧不起她,那她未被索性连和她如朋友一样的交往都省了。说到底,她是既想得人关爱却又怕被人瞧不起。
可她一路说来,高敏却几次流泪,怨天怨地怨恶人,竟真的是把她所讲述过的伤心事感同身受。看着这样的高敏,她反倒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过太卑劣。
正在心里琢磨着说些什么宽慰一下高敏。外头却有丫头来敲门,说是夫人那头请她们过去。高敏哭得双眼红肿,不想见人,李玉娘便也不想过去。可高敏却道想是有要紧事才来请,硬推着李玉娘出了门。
跟着小丫头走到湖边,李玉娘远远看到在花亭中相对而坐的两人,不禁笑了。果真是让高敏猜着了,还真是有事。
却原来刚才郑氏打发婢女去竟是把那位蔡大人的远房侄女请了过来。此刻二人相对而坐,却是竟言笑晏晏,不显半分火气。
李玉娘缓步走进亭中,看着郑氏一脸笑意,不得不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刚才还气得脸色难看,这会儿正对面了,却反倒如此平静。笑着施了一礼,她还未依言坐下。那蔡小娘子便抬起头来,目光一对,她微微一怔,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李玉娘,竟连郑氏一声轻唤都几乎没反应过来。
李玉娘冲着她一笑,却是没说话。看着那榴红唯唯喏喏地应着声,想要回避却又忍不住扭头来偷看她的样子,只是笑。
郑氏看着榴红,只是浅浅的笑。又回头喝道:“那几位娘子怎么还不来?莫不是现在的架子都是越来越大,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站在她身后的婢女还未应声,远处便已传来女人的声音。顺着风便飘过来一股浓重的胭脂香。
李玉娘有些错愕地看着盈盈而来的娘子军,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到底是侯府,杭州城里那些财主们比不得。光看这些看起来都象是侍妾的女人少说也得有十来个了吧?
榴红眼看着那些个女子走进花亭毕恭毕敬地向郑氏施礼时,都有些看傻了。这些个女人,容貌、身段都是上佳,就是眉眼间的那股风情也不比她差。可听起来,竟似乎只是这府里的小小姬人,实在是让人觉得意外。
榴红还在盘算若她进了侯府,要如何从这些女人中分薄一份宠爱时,便听到郑氏身后的那婢女一声轻笑,竟是直接道:“各位娘子,今日有客,还要劳烦娘子们舞乐助兴了。”
榴红一怔,目光却是不自觉地瞥向李玉娘身上。心里很是怀疑她是不是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郑氏,事已才有这下马威。
那些个女人里也有胆大的,竟是低声抱怨道:“咱们是侍候侯爷的姬妾,可不是为人跳舞助兴的艺伎。”
郑氏掀了掀眉,却只是冷笑,似乎不屑与这些女人对话一般。可她身的婢女却似立刻大声喝道:“好大的胆子夫人给你们三分情面,你们还真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人看了是吴氏吧?我说旁的人不能这么大胆嘛你以为自己是新近入府得了侯爷的宠就敢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是吧?哼,看来,还真得让你知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说着话,她一使眼色,在亭外的婆子便冲了过去。竟是一把揪住那吴氏的头发,毫不客气地反反正正打了五六个耳光。那吴氏挣扎着双手胡乱拍打,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到底被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通。
一个婆子捏着吴氏被打得红肿的脸颊,恶声恶气地骂道:“小贱人,仗着一张脸行那狐媚之事,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侯爷的心上人吗?告诉你,像你们这些贱人,咱们夫人想怎么发落便怎么发落”
那吴氏被打得蒙了,只知道哭。其他的姬妾想来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个个噤若寒蝉,挤在一起却不敢出声。
榴红吓得魂飞魄散。心里暗想:说这吴氏是侯爷的新宠,却仍被这样没头没脸的一顿打。那我要是真入了侯府,可不等于掉进了龙潭虎穴吗?
她正想着,冷不防郑氏突然一声轻唤。吓得她立刻站了起来答应着,待到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时,扭头看着郑氏嘴角那一抹笑,却是只觉那是看到老鼠的猫在笑,禁不住要怕。
郑氏笑吟吟地看着榴红,道:“小娘子莫要怕,这些都是些下溅的。就象这个吴氏,原本不过是个在瓦肆中供人取乐的艺伎罢了……小娘子?”
“啊?”猛地回过神来,榴红白着一张脸,干笑了两声后突然扶住额头,“啊……我的头,头好痛……”
李玉娘看着榴红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在心里低声叹了声。虽然不喜欢这女子,可想想倒觉得为这些艺伎难过。若是在现代,她们这些女人倒个个是明星了。只可惜在这年头,便是平日有人追捧,也不过是下溅的行业。
郑氏冷眼看着榴红装模作样,却只是笑。又顺着她的话笑着说道:“既然小娘子身子不爽,那我倒不便留客了。来人啊,去前头和侯爷、蔡大人说一声,就说蔡大人的侄女身子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听她这么一说,榴红的脸更白了。刚才她只顾着摆脱这尴尬的局面,却是忘了她这样装病要走,可能误了蔡确的事情。
心急之下,她忙上前去拉郑氏:“夫人,我没什么,没……”还未曾靠近郑氏,郑氏身边的婢女便立刻挺身拦住。大声喝斥道:“大胆我们夫人何等样人,也是你能拉拉扯扯的?”
被那婢女一吓,榴红不禁往后连退数步。也不知是没站稳还是哪个丫头借机绊了她一下,榴红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只是她倒下去时,双手胡乱挥舞着,却是不知怎么地打在李玉娘身上。李玉娘被她横着手臂一扫而过,也便自椅子上栽了下去。
只觉后背一痛,李玉娘还没等完全明白过来,人已经倒在地上。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