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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不过略点头而已,书玉则细看内里陈设,见画栋飞云,珠帘卷雨,又是一番华丽气象。
高高低低,曲曲折折,书玉不知绕了几多个弯儿,最后来到后楼,于楼上雅间外另隔出个小间,少东家推门而入,过后想起来,转身向后看了一眼,道入!”
这人真有劲头!书玉想。
当下便跟其身后进去,抬头但见,屋中布置得十分精致,地敷氍毹,屏围纱绣,一对朱红细工雕漆的桌椅,端正放于窗下,又陈列着许多古玩,湘帘宰地,冰簟当凤,且闻花气融融,篆香袅袅,只是书玉看了一圈也不见熏笼花瓶,心里有些泛疑,不知这味道从何处而来?
少东家径直走向桌椅,安然落坐后,舒舒服服地看向书玉说!”
书玉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再者对方这一个字一个字地,跟子弹似的,直打得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因此就怔了下,一时没接上话。
少东家就笑了,将桌上正放着的一柄牙骨真金面扇子拿于手中,细细把玩之余,甚有意趣地看着书玉,也不开口。
“你是前潘尚书之女,是不是?”正当气氛有些尴尬,书玉脸烧到发烫时,少东家忽然说出句有头有尾,有主有谓的完整句子来,话里意思,亦让书玉大吃一惊。
“你?”书玉忘了羞涩,猛地扬首向对方看去,回出这句话来。
少东家笑了,他先不开口,只管眯起一双桃花眼,上下不住打量书玉。书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里泼泼地,像是涨满了气的皮球,一点点膨胀起来,眼看就到极限,要爆了。
“从来我没出过家门,你到底是的?!”对方还是不开口,书玉急了,这搞得哪一出?好好的来谈生意,商战戏这么快变成悬疑剧情了?!
“这京城里,就没我颜予轩不的事。”
原来他叫颜予轩!
“你爹爹乃金殿御笔亲赐,状元出身,年轻有为却锋芒过露,因而得罪了当朝权贵,被人排挤后扳倒,流放岭南,家产充公,奴仆皆被散卖,你被舅舅安排,于乡间避难。我说的,可是不是?” 颜予轩懒洋洋靠在身后椅背上,全身都笼罩在清晨新鲜透明的阳光里,书玉看不清他面部表情,可想也,必有些得意洋洋。
原来家世如此!书玉想,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个完整版本,这事你比我清楚!她在心里对那少东家道。
“你到底是的?”书玉还在纠结于此事,不是说古代贵族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吗?难不成,以前与这少年见过面?
颜予轩将手中扇子放下,心想这是哪位姑娘的?算了,想也想不起来。
“这有何难?喜子这小厮我认得,以前跟钱老爷来过这里。凡人来过,我必过目不忘,做我们这一行,得有这个本事才行。来过一回便是熟客,记得住脸,下回人上门,如何叫出名儿来?别的事么,我只说一句,这京城里的留言闲言,比那春水流得还快,潘尚书流放一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两下里一合计,你说,我会不认得你呢?”
书玉有些气愤,她最恨闲言碎语,偏这世上,就这是到哪儿也躲不开避不掉。
“既然许老爷,小女子也不必讳避。如今只说,这菜究竟如何?”书玉心里不再当对方帅哥一样对待,爱八卦的帅哥,她最最不爱。再说,致富大计,远比帅哥重要,还说一句,他再帅,也不是她的菜!
颜予轩倒反被她问得一愣,他原心为,这丫头必要有一番诉苦,甚至哭诉。朱门绮户里出来的,都是娇滴滴,吃不得一点儿苦头的。如今到了要出面谋生的地步,怎会没有怨言?
可书玉她就是没有!
“许老爷,刚才您的话不是说得挺溜?,说别人的家事容易,谈自家的生意,就迟钝了?”一不拿人当帅哥,书玉立马顺溜许多,竟也能开得出玩笑了。
这丫头嘴角原来这样厉害!颜予轩不妨之下,当下被问了个回不得,他愣了片刻后,轻牵嘴角,又笑了。
从前京中盛传,潘家有玉,如天上日星,说这长得既好,且精于诗词音律,书画琴棋,各臻微妙。
依他刚才所见书玉之仪容,亦于心中暗暗赞赏,觉得这话说得果然不。见她才与自已二掌柜一番唇枪舌战,更叫他开了眼界,没想到她语言之锋利,不输名士高人,只是有些面薄,见总不太敢开口。
可刚才那句话, 竟像换了个人?!
“生意自然要谈的。只是没想到,潘家也要上阵,与人商榷谋生之道了?” 颜予轩有意刁难,欲看对方如何应对。
书玉毫不在乎,说实话现在对面那张俊俏脸庞和魅惑双眼,对她来说可谓一点魔力也没有了。
“这又如何?穿衣吃饭乃人生第一等大事,我爹爹倒了,我唯求能活下去,难不成倒在地上,不吭不动,干坐等死么?如今且不要论那些,闲话亦可少说,求东家给句实的,这事咱们还谈不谈了?”书玉见对方左绕右绕,就是不往正题上转,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开口催问之余,心头只觉甚不痛快。
颜予轩却在这时节,心中对这小女子暗生出几分敬意来,看她不娇不馁,真有些巾帼英雄风度。
“好,你要谈,咱们就谈。” 说起正题,颜予轩将脸一板,眼眉间正色相待,道昨天喜子带来的蕨菜很不,客人点了不少,各种做法皆有。我还想多要些,就依昨儿所说,一月之限,每日再多三成,月底结帐算清。”
“不行!”书玉小脸板得比他更紧,朱唇半启,直通通就冲出这二个字来。
“不行?”颜予轩早知必有此一说,对方今日,怕不正为了此事?他有意如此,唯看对方如何应付而已。
“东平楼财粗店大,一个月不在话下,可我等乡间小民,如何耗得起诸长?一月,只出而无进项,叫我如何活得下去?又以何支撑,上山为续?”书玉无所畏惧,直言相告,一述难情。
“你说得也是实情,可若天天银货两讫,今儿你来,明儿不来,我找谁去?早对喜子说过了,单子上写上的菜式, 不可朝令夕改,这道理,想知书达礼的,也该,也不必我多费口舌。” 颜予轩将身子向前倾来,便离书玉又近了些。
书玉笔直站在对方面前,身板硬挺,面色严肃认真,一丝儿怯意不见。这是吃饭问题呀,还是好几口人的吃饭问题,她心里明白,此事系于一身,决不可轻易放松,更不能在对方面前示弱,谈判谈判,谈到底,才得有得判!
“做生意最讲究个相互信任,你不信我,我更难以信你。你话里意思无非是怕今儿给了钱,明儿我就跑了。此话极之好笑,我好容易寻到你东平楼这注大项,不用天天沿街叫卖兜售,上赶着还来不及,如何会于手中轻轻放过?”书玉开口就辩,此时她有些进入状态,说起话来,振振有词,眼睛里亦配合着,放出夺目而摄人的光来。
颜予轩当真有些愣住了,从来没有女子在他面前这样认真过,他常见的,无非是青楼官ji之类,弹唱卖笑,于楚楚可怜,娇怯柔弱中,求得男人怜爱,博得他人欢心,方得生活。
也有深宅大院里的,家中堂会或设宴时,他于席间偷窥一二,虽不亲眼所见,却大概也是些低鬟顾影,娇羞腼腆不敢多言的姿态。
他也算阅人无数,就没见过眼前这样的,
第六十九章 绝妙好主意(文)
颜予轩正与书玉谈判进行中,虽则自己祭出英俊法宝,可对方丝毫不理,见似不见。他不觉有些气馁,心想自己什么样小姐没见过?以往是战无不胜的。
却是唯这潘家小姐!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出话来有条不紊,情理兼具,且是气概丰富,倜傥不群,强硬不让,虽则言语爽直,亦见风度高超,并无俗态,反见真性情。
再看其脸色,见柳眉晕杀,却亦有媚态暗含,凤眼含威,反更添妖娆情致,颜予轩注视片刻,良久说不出话来。
书玉等了许久不见回音,心想这人怎么回事?这黏糊劲!有些决断没有?!就这还做大生意哪?东平楼就这少东家?!一时心里将此人埋怨了个遍。
“少东家,您人还在这屋里不?到底行不行,您也给个话儿,我这直站得腿也酸了,您还不当回事。”书玉等得心性暴躁起来,便开口催道。
颜予轩低头暗笑,书玉见此,想喜子果然说得没错,这人总也在笑,好也笑,坏也笑,不好不坏,想事儿时也要笑,赶是牙大拢不上嘴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若如此,我不便对下面交代。凡与我东平楼交易,皆是这样规矩,为你一人破例,似不太合适吧。还是你有特别不凡之处?”颜予轩再次抬头,正与书玉四目对视,澄澄交接下,凝眸伫望片刻,书玉不自觉地败下阵来,于面浮灿霞之余,复现神气静息,仪态婉娴的大家风范。
颜予轩依旧眯着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他知道自己不会输,万花丛中过,于他自是寻常事一般,这小女子倒反能收服了他不成?
正当他暗自得意之时,书玉突地抬起头来,眉尖斜蹙,脸色如霜,一本正经地又开口了:“若为我一人破例自不合适,可到底做生意是件灵活自便的事,各人情况不同,当依势为之。若死板僵硬,断乎不是做大事所为,见人难中而不相助,亦不是君子所为。”
颜予轩的笑凝在脸上,此时,他是真觉出眼前这小女子的厉害了。
百折不挠!这回换书玉得意了,你以为抛我个媚眼,我就服输了?当你自己是我梦中情人,宋示浩呢?!没用!本小姐不买你的帐!
只那颜予轩是何样人物,如何看不出书玉心头之意?
“既然小姐这样说,我也不是不可以酌情变更。只是,小姐如此貌美如花,又正值佳年妙华,别人见我单单只为小姐破例,只怕会有闲话流言,若传了出去,在下也就罢了,于小姐名声只怕。。。”颜予轩情知,这话必将是对方死穴,就算潘家如今破落,到底当年名声还在,最重家风名誉的潘府,最以清风自诩的潘尚书,调教出来的女儿,会不在意这些吗?
看来还是我赢!颜予轩复又自得地笑出来,桃花眼再度眯起,妖妖娆娆间,直射向书玉身上。
“想不到堂堂东平楼的少东家,竟是如斯一个无耻之徒!”书玉勃然大怒,说笑是一回事,调戏,那就是另一回事!士可杀不可辱!
“我潘门之后,岂可容你这鼠辈相欺!就不做这生意,饿死街头!也不叫你这样的人坏了我清誉!不想东平楼竟是这样人家,落井下石已是不该,欺辱弱质女流,更是叫人不齿!”书玉丢下这话掉脸就走,步伐之快,不似小姐,竟比刘翔。
颜予轩慌了,他本意叫书玉依他所说,从他所愿,依旧照旧以月结帐,不想言语过激,想必真是触及对方底线,眼见书玉雷霆发作,他既心有不忍,又被书玉说得讪讪然,心下暗悔,似乎自己当真是占了书玉便宜了。
“你且站住!我又没说不行!”颜予轩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见书玉已至门边,赶紧从背后唤了一声。
置之死地而后生!书玉于心头长出一口气来,她本自担心,若那人真要强硬到底,自己这一走,可就前功尽弃,日后再想挽回也难了。
好在,她看人眼光也算不错,这招欲擒故纵,用得正是地方。
“我又没说不行!”颜予轩再次强调,眼见书玉靠门边站着就是不回头,他心惶恐,其意忐忑,不知怎的,他竟有被这小女子收服之势。
不!不能!若当真,此事便太过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