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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刘澄海的演奏,我更加放心,如果一会儿真需要顾尘羽出面为余小姐助阵,顾尘羽一定胜券在握。
当然余小姐冰雪聪明,怎会轻易就让自己陷入到被动的境地呢?我其实很想看看余小姐如何面对这种无言的挑衅,如何处理危机。只有具备足够的心智手段,她将来在异国的宫廷才能够游刃有余,不仅自保还能为我昭国掌控北周提供更有力的帮助。
果然在接下来围绕琴道的讨论中,余小姐能言善辩,一改刚才清冷高傲的态度,充分显示出了她的博学多才和难得的说服力。别看她年纪轻轻,却能十分敏锐地把握人心、利用人心好恶,巧妙地引导大家的思路不知不觉被她牵着走。看似是大家一起品评刘澄海的琴艺,实际上众人也在议论中渐渐发现了刘澄海琴艺的弱点与不足。
刘澄海初时还自得意满,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真正欠缺的,甚至是苦练都无法弥补的问题……之后的沮丧不是被人当着面骂那样的恼怒惭愧,而是一种灰心与无力改变的懊恼。
打击一个人,往往是直击人心才能更加有效。余慧婉看来是早就明白了这样的道理,而且会善于利用旁人调动甚至是煽动大家的情绪帮助她达到目的。她看似天真无害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七窍玲珑心以及坚毅果敢的性情。
我的直觉告诉我,余慧婉是能当大任的那个人。只是现在我不晓得家国大事面前,她会否也能如她的母亲那样选择舍弃小情小爱。毕竟一旦代表我昭国与北周联姻之后,她就是远赴异国已嫁之人,与她喜欢的那个小侍卫今生恐怕再无缘做夫妻了。
另一件我必须查清楚的事情,就是余慧婉对她的生父之死是否存了芥蒂。这个问题必须提前解决,否则一直藏着掖着成了隐患,到了异国他乡各种谗言煽动,余慧婉会否变节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此时所有酒具检查已经完成,确定并没有沾染毒素的,大家的全副心神再次投入到琴会之中。
就像我预料的那样,左志高一看形势比他预期的还糟糕,便迫不及待地提出比拼琴艺的事情。而且他是先自认琴艺不佳,不敌余小姐,因此恳请让刘澄海代表,也希望余小姐不要亲自下场,派个旁人出战,否则就显得不够公平。究竟是对谁不公平,大家心知肚明,余小姐引经据典试图说服众人认同由她本人出战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左志高死活就是不肯答应。
刚才两人各自书画难分高下,现如今琴艺挑战陷入僵局,季文卿头大如斗,终于向我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我点点头,自席间起身,朗声道:“诸位,琴道本是雅事,正如余小姐所言,曲乐除了公认的演奏技巧之外,还在乎人心。听者的素养不同,感受也就会因人而异。在下不才,忍不住讲几句拙见。如刘大师这般琴道高手,恐怕与人切磋比拼的已经不再是那些简单的演奏技巧,更希望品评其中意境妙趣。在下觉得余小姐适才所论琴道见解精湛,实在是很想欣赏余小姐本人的琴艺,不知……”
我这话还没说完,左志高便奈不住性子打断道:“王公子初来乍到恐怕还不晓得琴会中各种才艺较量的规矩。余小姐愿意展示高超琴艺固然是好,却也不能作数。”
季文卿点点头,这琴会的规则迫于肃王的压力几经修改,在场诸人明白原委,却也无人敢置疑只能遵循。
余小姐的表情也是有些黯然失色,只是据理力争,不想就这样轻易屈服。
刚才刘澄海已经露了一手,若不是余小姐亲自下场应战,恐怕在场诸人都不是对手。这种情况我已经从别人的神色中了解的一清二楚。我等的就是左志高亲自对大家再次重申规则,等他好心好意向我解释清楚,我这才兴致勃勃地说道:“那么余小姐是否也能请好友门客或者仆从迎战呢?刘大师的身份摆在哪里,一般人恐怕都没资格敢与刘大师同台较量吧?”
左志高并不晓得我的险恶用心,还被我刚才的热心与直爽蒙蔽着,对我印象不错,所以很大方很耐心地解释道:“当然,余小姐知交颇多,她的朋友或者仆从代表她展示琴艺是完全可以的,否则只许左某找人捉刀未免有失公平。能受邀来漱玉琴馆的人,自然都是琴道高手,刘大师从并不以身份高下就将人看轻,只盼能遇知音,切磋一二以互勉。”
我挖好了坑,左志高看起来也跳的很自觉,走到了这一步,我便撕开了与世无争和事老的伪装,微微一笑道:“既然左公子都这样说了,在下怎能让刘大师失望。在下的琴艺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有一名仆从自幼习琴,机缘巧合得了名师指点略有心得。以前在下也不曾参加过这等高手如云的琴会,并不知深浅,今日实在是激动万分不想错过机缘。请诸君行个方便,允许在下的仆人当众演奏一曲。”
“你这是什么意思?”左志高隐约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但我的话并没有完全挑明的时候,他仍有机会拉拢我。
我则打定主意,用此一试余慧婉的胆量和气魄,于是我没有理会左志高的问题,而是装傻充愣对着余小姐抱拳施礼说道:“在下觉得琴会切磋着实有趣,难得这么好的机会,看到左公子与余小姐一时为规矩僵持不下,实在于心不忍。不知余小姐是否愿意让在下的仆从为代表,以琴会友,向刘大师以及在座诸位讨教琴道呢?”
095一曲往生
隔着一层面纱,余慧婉的表情并不真切,我却从她眼神的变化之中仔细体会着她的心思波动。她是会有犹豫的,刚才我的立场一直是不明确的,甚至与左志高走的更近一些,她当然会怀疑我与左志高是一伙的,故意下套联合在一起诳骗她。如果她不仔细想想马上就点头答应,万一我那个所谓琴艺高超的仆人不过泛泛之辈,输了这场比试,她岂不是更被动?
左志高此时打量我的眼神里也是充满了困惑不解,但他没有马上表现出对我的敌意。毕竟像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商人的仆人,会否真有高超的琴艺是很值得怀疑的事。再结合我之前对他的态度,我根本不像是余小姐请来的帮手。左志高往好处想,会猜测我可能是来帮他的,若是余小姐真敢答应让我的仆人为代表比琴,天下间又有谁能随便就超越成名已久的刘澄海呢?他偷眼向着顾尘羽望去,顾尘羽的未及弱冠之龄举止一直是顺从卑微不见任何跳脱张扬之处,看起来应该就是如假包换的仆人之流……一个年纪不大的仆人就算是机缘巧合学了琴艺,那也绝无可能超越刘澄海。
左志高的表情最先镇定下来。
我见他对我并未敌意,便知道了他的算盘如何打,知道他对刘澄海有充分的信心。我再看余慧婉,她仍是很谨慎地也看向顾尘羽的方向。
余慧婉看了几眼顾尘羽,又将目光转向季文卿。不知她与季文卿之间眼光交错究竟领悟了什么,她再看我的时候竟然点头说道:“既然王公子热心相帮,小女怎敢倨傲推辞。就请王公子的仆人代表小女为诸君演奏一曲。倘若是水平比刘大师相差太远……”
季文卿急忙接茬道:“如果是两人差了太多,这场比试也不能算数的。”
左志高见季文卿忙着为余小姐留后路台阶,更是确信我的仆人琴艺有限,他便也大方建议道:“要不这样,所谓比试与否都太俗了。今日琴会本应以琴道交流为主,切磋为其次。王公子,就请你的仆人演奏一曲,大家都给些品评指点,或许能有收获。”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如果一个个都高抬顾尘羽,他说不定会紧张的乱了方寸,反而是这样大家都将他看轻的状态才是他最常遭遇到的场面。他并未多言,而是按照我的命令席地跪好。
季文卿又问道:“王公子可曾带琴来?你的仆人想要演奏什么曲子呢?”
大家都看的清楚,我和顾尘羽是两手空空而来,不像别人还装模作样自带琴匣。迎合着大家探究的目光,我故意面露惭愧之色说道:“实在惭愧,在下行商在外,琴之雅物平素也很少用到,自然没带。还请季馆主借在下一把琴,随便一把就可以,太名贵的也不适合让仆从使用,万一损了好琴,在下可赔偿不起。”
我和顾尘羽连琴都不带,更让左志高笃信顾尘羽的琴艺平平,否则但凡自负琴艺的人来参加琴会,好歹也会带上一把像样的或者用惯的琴吧。这让在场同情余小姐的人更捏了一把汗,对我和顾尘羽投来了担忧的神色。
昨日已经被顾尘羽断了一把好琴的琴弦,季文卿却并没有留下阴影,反而爽朗道:“我漱玉琴馆之中没有普通的琴,哪一把都是上乘之作。来人,取几把琴来,让王公子的仆人挑选一把合适的。”
琴馆之内除了昨日我见到的那两把顶级的好琴,自然也收藏了一些中高档的琴,随便哪一把都比我送给顾尘羽的那把好上千万倍。我一面感谢季文卿的慷慨,一面先将话铺垫好:“听闻好琴能为曲乐增色不少,在下的仆人毕竟年轻,技艺恐怕远不如刘大师那般上乘,得了名琴辅助若是超常发挥,一定要感谢季馆主。”
客气地谦虚几句,大家的注意力随着季文卿叫人送上来的好琴,转移到了顾尘羽身上。
顾尘羽垂头调试琴弦,根本不为周遭人的目光所动。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在北周的时候他经常被迫一丝不挂地在众宾客面前演奏乐曲,文人小说下载忍受着加诸在身的残酷责罚以及各种调笑,此时此刻的场合只是被人好奇地充满期待地上下打量,比之过去实在太轻微友善,已经无法影响到他丝毫。
顾尘羽在北周庄太后的训练之下对名琴有极高的鉴赏能力,随便一看便挑出了一把音质上佳的。这把琴的样式未必是最好看,价值也可能并不及其他的几把,但是我敢肯定,顾尘羽选琴的目的一定是为了能够将他的演奏发挥到极致的。他会忠实地执行我交待的任务,他要取胜,无论对手是谁,他此时的演奏务求完美,让人无法挑剔。
他知道这样可以帮我,会让我高兴,哪怕他将为此付出巨大的心力体力,承受无形的压力,他都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结果自然是有如昨日那般,在场所有人沉迷在顾尘羽的琴声之中难以自拔。
今天没有断弦,一曲《往生》从头至尾流畅没有滞涩。《往生》是北周摄政王顾天恒在权势极盛之时创作的曲子,按曲成之年推断,那时正好是顾尘羽的生母桃花亡故之后。这曲《往生》初时欢快之极,渐渐转入低沉压抑,仿佛忘川之水茫然无岸黑沉滚滚不知去往何方,乍见水上迷雾之中隐约明艳花开,劈开幽夜亮如白昼,那边是彼岸之花么?亡者之灵终将到达的地方,在那里饮下孟婆汤,投胎转世再不记得前生种种……无法形容的悲伤借由琴声宣泄而出,在接近尾声的时候又忽然急转直上,伴随着彼岸花逐渐清晰开朗,一种难以表述的幸福之味挣脱了束缚已久的躯壳,飞翔而出。
我若非早有心理准备暗中调息以内力强自镇定,恐怕又会陷入到不自觉泪流满面的境地。然而在场其余诸人显然是全身心地享受着琴声,欢乐时笑颜如花,悲伤时凄然泪下。季文卿虽有昨日的经历,今天还是被顾尘羽的琴音牵动心神再次沉入其中难以自拔。
如果公平冷静地分析,论弹奏的指法技巧或许刘澄海更胜一筹,但他的琴无法让人大喜大悲,就像他本人的情绪被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