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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垂眸道:“石公子也在洪灾中救过我。又替我千金赎身,还因我在金镛城受困,说起来,我欠公子更甚。”
“石兄,该出发了吧,这欠账问题可以路上慢慢谈的。”萧白牵着骆驼经过两人时笑道。
石拓尚无异常,疏桐却早已面色绯红。
石拓瞥了萧白一眼。转身吩咐脚夫道:“林间行走,你们路上当心些脚下。”
两名脚夫点头应下后,石拓便大步朝在营地前方整理驼队的奎叔走去。
行到与萧白并肩时,石拓侧首道:“萧兄原来长了顺风耳。”
萧白浑然不觉讽刺,只道:“没办法,耳聪目明。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要不,我又哪能知道这西域藏宝的消息呢?”
这一路早已见识过萧白的无赖,石拓只得摇了摇头,快步走向奎叔,通知驼队出发。
疏桐坐上了石拓亲手做的抬椅。由脚夫抬着上了路。
视线拉高,驼队前后的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行走了一阵,她前后来回张望,竟没看见韩青的抬椅,正觉得奇怪,便听得身后有人问道:“舒姑娘是有东西掉了么?”
疏桐一垂眸,竟是拄着木杖行走在驼队里的韩青。
“韩,韩先生今日步行?”疏桐说话不觉有些结巴。
“今日要穿越这一整片密林,枝叶繁茂,坐在抬椅上反倒不安全。啊,舒姑娘当心!”说着,韩青急行一步,挥臂用手中木杖将一根横在疏桐面前的藤条拂开。
疏桐堪堪避开面前长满倒刺的藤条,正欲向韩青致谢,又一根树枝扫到了眼前,虽她灵敏偏头避开,那树枝却挑开了她的发髻,满头青丝便披散而下,令她一脸狼狈。
“两位大哥,停一停!”疏桐急急叫停了脚夫,郑重辞谢了石拓的这一番心意。
从抬椅上下来,疏桐反手揽了头发,想要重挽发髻,无奈四周草木深长,一时竟找不出那支髻发的玉髻来。
韩青随手折取了一截三寸长的小树枝,去掉韧皮,将光滑的木心充作木髻递给疏桐道:“舒姑娘暂且用这个吧。”
看着那双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疏桐愣了愣。
“这是沉香木,有驱虫蛇的功效。”
——“这叫七星草,一种具有平肝安神效果的药材。”
疏桐脑海中闪过那日在月牙泉边的场景,再看韩青时,眼中又是一番探询和疑惑。
韩青突然笑道:“舒姑娘要让在下替你髻上吗?”
疏桐脸一红,慌忙接过木髻垂首插入发中。便有淡淡的木香自头顶散出,萦绕口鼻,清沉安谧。
整好装容后,疏桐便与韩青并肩同行。两人一路无话,耳畔只有衣袍拂扫草木的窸窣声响,以及草茎间秋虫的细碎哼唧。
有一刹那,疏桐便恍惚行走在夏夜的芦苇滩中,芦叶葳蕤,河风清澈。她不由得侧首看身旁的男子,却不再是那张清俊如玉的容颜。
手心突然一暖,疏桐惊慌垂眸,便见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掌心交叠,肌肤熨帖,有种熟悉的慌张顿时涌上她的心底。
“舒姑娘,仔细脚下!”
疏桐这才发现,一道曲结的枯藤正横在她的脚面,再迈一步,她必然跌个嘴啃泥。
第一八一章 一夜入冬
“多谢韩先生。”
疏桐有些无地自容,自己每每在他面前这般失态,着实丢人。
“何须致谢,举手之劳而已。”韩青松开了她的手,微微欠身道。
相对尴尬,疏桐便以石拓需要自己作翻译为由,快步走到前面与拉罗托、奎叔等人为伴了。
石拓看见疏桐第一眼,就留意到了她发髻上的木枝,诧异道:“你的发髻……?”
“我就说韩青今日为何不坐抬椅,原来他早料到这一路林木茂密。呵呵,舒姑娘的发髻是被挂掉了吧?”萧白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石拓当即明白了抬椅在林间行走的弊端,随即便一脸歉然道:“这,却是我考虑不周。”
“是我自己不小心。那抬椅坐着很舒服,我让两位大哥架在驼背上,大家走累了,都可以换着坐……”
这本是疏桐说来安慰石拓的话,谁知却不幸言中了。
拉罗托在昆山穿行十几二十年,按理说对这里的地形山势、飞禽走兽都是熟悉的,却被一条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毒蛇叮咬了一口,他起初还不甚在意,挤压伤口逼出蛇涎后,用自备的蛇药涂抹了创口,坚持着说走出林子了再歇息,结果那条腿很快就肿了起来,无奈只得坐上了石拓做的简易抬椅。
拉罗托被蛇咬之后,疏桐无意识的转首去看慢慢跟上来的韩青。
韩青走近,听众人议论着拉罗托的腿,他面露诧色道:“怎么会被蛇咬?那避虫蛇的草药不是拉罗托向导发给大家的么?难道失效了?”
回想起先前他拉自己手的熟悉感,疏桐心下一动,上前道:“韩先生也是向导,想必对蛇咬伤有些经验,能否替拉罗托向导看看腿?”
萧白闻言眸光一亮,当即抱臂摆出了看好戏的架势来。
“看看无妨,经验到说不上。”韩青容色淡定。丝毫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这边脚夫便忙退让开来,韩青艰难蹲下身,捋开拉罗托的裤腿,将那肿得有些发亮的小腿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起身摇头道:“没办法。”
疏桐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失望。
韩青又道:“我毕竟当向导的时间短,驼队里的奎叔不是老向导么,他路途上见识多,说不定有办法呢。”
众人的目光便都朝奎叔望去。
奎叔怔了怔,随即犹豫道:“办法道是有一个。上次周忠被毒蝎子咬了,我看王公子先是用驼缰扎了他的手臂,给他服了蒙汗药后,又用针刀将叮咬处的皮肤切开,反复拿清水冲洗了再敷上消肿止痛的愈伤药。”
石守则也记起了此事,当即点头道:“嗯。奎叔说得没错,是这样子的。蛇蝎毒性相似,不如也用这个法子试试看?”
疏桐将奎叔和石守则的对话翻译给拉罗托,拉罗托当即同意按这个办法试试。于是,奎叔便取了绳索。让石守则帮忙将他被咬那侧的大腿扎紧了,又取出匕首用清水冲洗后,沿着脚踝处的伤印一边切口,一边往外挤出血水。
“原来还有这个法子可以治蛇咬伤。”韩青在一旁拄杖感叹道,“我看这腿都肿了,那毒液可能蔓延开了,奎叔到不如沿着血脉把切口拉长一些。”
“沿着血脉切。会不会出血过多啊?”负责扎腿的石守则反问道。
“你上面用驼缰紧扎着的,问题不大。多排出些血,想必那些毒液也就清除得干净一些。”
奎叔觉得听起来有道理,便将切口又延长了一些,双手压着拉罗托的小腿将已经有些发黑的血水挤出来不少。
这般场景十分血腥,围观的众人看着面色都有些作难。唯独韩青神色如常,目光沿着那银光闪闪的匕首一路追踪,竟是格外专注。
疏桐此时心中已是若有所悟,却是不动声色。
处理完拉罗托的伤口,见他脸色惨白神情疲惫。石拓便提议大家在林子里休息一阵,拉罗托坚决不同意:“这林子里毒虫多,大家还是抓紧时间赶路。”
于是,驼队便又启程了。一直走到太阳落山,才穿出了这片密林,在一处不知名的山拗中扎营休整。
在林子里行走时,感觉还是秋日景象,在山坳中扎营一宿后,众人晨起撩开帐篷,不免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四周的山野一片素白,竟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雪沫。
一夜入冬,这是疏桐从未经历过的。她将包裹中所有的衣物都裹在身上,依然感觉挡不住阵阵呼啸而过的雪风。洛阳的冬天也是要下大雪的,但她却从未有过如此冷冽的感觉。一时间,她只感叹昆夷人缝制的袍子皮袄比不过中原人的棉衣保暖。
因伤口疼痛,拉罗托夜里喝了复活草汁助眠,早起看来精神也好了许多。他被助手扶着立在帐篷外,朝着被落雪覆盖的昆仑山脉张望许久,最后摇头道:“看样子,我们去不了了。”
“为何去不了了?”石拓一脸紧张。
孙秀给他的时间不多,若过了正月没有宝藏的消息传回洛阳,他父亲就会被定罪抄家。如今已是十月初,距孙秀定下的日子不过两个来月,就算这一路顺遂的找到宝藏,再立即遣人回洛阳送信,时间也是紧得朝夕不敢耽误了。
拉罗托道:“天气这么冷,山顶上云层又堆得老厚,看样子会接连下雪。今日这般的薄雪天气尚好,再往后走,若遇到大雪封山,不但行路艰难,只怕命都难保。”
石拓沉色道:“你当初要求两成市值的酬金,就是考虑了可能会遇到雪天。既然都在预计之中,你又提前收了订金,事到如今怎能反悔呢?”
疏桐将石拓的话原封不动翻译后,拉罗托摇头道:“我进山寻玉也是靠老天吃饭,如今老天不给面子,我又能有什么办法?雪下厚了,别说我听不出玉脉,就是听出来了,这大雪天里,你们又怎么做标记怎么开采?”
萧白在旁边听了一阵,上前问道:“这里离呼犍谷还有多远?”
“翻过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峰就到了。”拉罗托抬手指着远处一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峰道,“天气好,也就两三日路程。”
第一八二章 翻越雪岭
“两三日路程?”萧白沉吟一番,侧首用于阗语问身旁的韩青:“你的腿能走么?”
韩青抬头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点头道:“两三日,或许不成问题。”
“你们要冒雪进山?”拉罗托问道。
萧白看着他道:“这毕竟只是第一场雪,未必就会下到封山。大晋皇帝那边催得急,我们耽误不起。”
拉罗托皱眉道:“我行走昆仑二十来年,从未受过伤,此番竟被蛇咬了,这事有些怪异。再则,今年的秋天虽来得早,但这一夜入冬的气候却也太过怪异,我总觉得这是神山在警告我们,稳妥起见还是……”
萧白打断道:“在我们中原人眼里,这雪乃是吉兆。此番冒雪进山,说不定能发现异宝。”
“拉罗托向导腿上有伤,我看不如就带着大家在这山坳养伤,我们小去几日就回来了。”韩青静静说道。
拉罗托看着韩青和萧白,诧异道:“你们,不用我引路?”
萧白道:“韩先生是我的向导,他对这呼犍谷也颇为熟识。”
石拓不知道三人在说什么,只将探询的目光看向疏桐。疏桐便将三人的对话翻译给他。石拓本就急着想要进谷,见萧白这般急切要去寻宝,他自然更不能落后,当即赞成道:“既然韩先生熟识呼犍谷,拉罗托向导就留在此处安心养伤吧。”
听了疏桐的翻译,拉罗托疑惑道:“你们如此急着进山,莫非不是要寻找羊脂玉?”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了,萧白便道:“我们想去呼犍谷去看看古国遗迹,路途艰难,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一听说要进呼犍谷,拉罗托神色骤变:“中原人果然信不得,你们居然骗我!若神灵知道你们是在打那山谷里的主意。一定会降下天谴……”
萧白笑道:“拉罗托向导不必担心天谴,石公子会留下一队保镖在这里好好的保护你。”
疏桐翻译后,石拓心领神会,当即转身对石守则道:“守则。你带着赵齐、陈良和奎叔一行在这里保护拉罗托向导,我和萧公子他们去呼犍谷走一趟。”
“公子,出发前夫人就叮嘱过,我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石守则连连摇头道。
石拓皱眉道:“进出呼犍谷就这一条路,你留在这里等我,进退自由,岂不更好?”
石守则明白了石拓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