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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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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王墨给自己服下“七味亡魂丹”的情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但在王墨给她第一次送来解药时。他曾说“桐儿可能不记得了,两日前的晚上,你在酒中下药准备谋害我,为求自保,我喂你吃下了一颗师门特制的‘七味亡魂丹’。七日内不服解药,便会中毒身亡。”

自然不能将自己曾给王墨下药的事情说给月容,疏桐便支吾道:“公子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

月容便一脸释然起身道:“若世间真有你说的那种毒药,只怕也只有子夜能解得了。我就不开方子了,你一时半会儿也还死不了。就等他回来替你医治吧。”

说罢。月容果然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月容姐!”疏桐急急呼道。

月容停步道:“还有何事?”

“月容姐真的不知道这种药么?”

月容鼻底一嗤。转回头道:“回头我会去请教一下师弟。真有这种药,我到也想弄两剂用用。”

说完,月容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月容扮作男子的时间定然不短,她走路的姿势和步态。到与王墨有几分相似。但她和王墨最最相似的,却还是那种深藏在骨子里的冷漠无情。

疏桐眼睁睁看着月容离开,一早设想好的那些用作交易的话,竟一句都没用上。腹痛难耐间,她对王墨也越发的痛恨了。

太医院的御医都说治不了疏桐的病,这令权叔和钟叔焦急不已。钟叔在屋子里来回徘徊一阵,终于熬不住去后院牵了马匹,说要去城里的各大酒楼食肆找王墨。

钟叔这一趟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些地方。

时近子时。钟叔没回来,王墨到回来了。原本觉得时间太晚,他不准备去客房吵醒疏桐。结果一进门便听权叔告知说疏桐病了,病得很重,连月容来了都治不了。

王墨一听。当即丢下马缰,转身往后院客房跑去。

或许是痛得太久,疏桐已是脸色惨白,神思恍惚。看着纱帐中疏桐蹙眉咬唇的痛苦模样,王墨拧紧了眉头。

“桐儿,哪里不舒服?”王墨在床侧倾身坐下,抬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疏桐已是痛得无力回答,只是转眸怨恨的看着他。

王墨避开疏桐的眼睛,垂眸感知了一阵脉象,随即起身到木几前写处方。拿笔蘸了墨,他才发现桌上月容写了一半的方子,愣了愣,他便沉腕接着写了下去。

写好处方,王墨让权叔去济生馆取药,他又坐回床侧,取下乌木髻抽出里面的毫针对疏桐道:“止痛要来得快,莫过于针灸了。桐儿要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疏桐终于虚弱开口。

王墨道:“需要脱了你的外衣,针刺腹部的中脘、神阙等几处穴位。”

疏桐当即咬牙摇头道:“奴婢已经痛得好些了,待会儿再喝点药就没事了。”

王墨愣了愣,随即将毫针放回乌木髻中,无奈道:“那我去灌个热水囊来敷一下。”

疏桐一怔:用热水敷,这是月容也说过的。因为她说她治不了,疏桐也就没想过试一试她说的方法。

心下闪过一道疑惑,疏桐当即问道:“公子,奴婢得了什么病?”

“不过是‘七味亡魂丹’提前发作罢了。”王墨将灌好的热水囊递给疏桐,淡淡道。

换了好几次热水囊,服过钟叔熬好送来的药,疏桐才感觉腹部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疼痛一缓解,疲倦的困意便重重袭来。疏桐刚要阖上眼眸,便见王墨也脱靴上了床,当即挣扎开眼睑道:“奴婢病了,公子也要在此间歇息?”

“正是病了,才更需要大夫的照料。”

说罢,王墨替疏桐取下已经变凉的热水囊,转身放回床旁的木几,顺带吹灭了灯烛,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被他以玉荷这个借口赖在一起同床共枕也有好几日了,今日更没精力和他辩解,疏桐只是挣扎着往床榻内侧挪了挪身子,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睡意也来得迅速。却在迷迷糊糊之间,疏桐忽然感觉小腹上一暖,竟是王墨的手掌敷贴在她的丹田之上。疏桐的身子不由得一僵,随即便用手去拨拉他的手。

“桐儿别动。那水囊总归是要凉的,夜里我也懒得起来换水,就将就我的手吧。”

温暖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熨帖在小腹上,竟比时热时凉的水囊更令人舒服。疏桐在心底挣扎一番后,终究屈服在了身体对舒适的贪恋中,陷入了酣沉的睡梦之中。

 第一一四章 春笋初出

疏桐第二日醒来时,王墨已经不枕旁。

抬手抚摸腹部,疼痛已经彻底缓解。看着旁边枕面王墨睡过的凹痕,回想起昨夜他用手代替热水囊为自己敷贴小腹,疏桐心底便有些惶恐和害怕。

她不是在害怕他会乘人之危。同床共枕这些日子来,王墨除了偶尔会搂着她,并无其他过分的要求和动作。而她的心底,似乎有着比被王墨侵犯更深的害怕。

起床时,疏桐看见床旁木几上放着一个杏黄的锦盒。她拿过锦盒打开来看,里面竟是几条女子护理癸水用的精绣月带。

——“那也不过是凑巧遇到你来癸水,症状合并着加重了些而已。”

想起昨夜月容说过的话,疏桐心下一紧,当即取了一只月带去了恭房。当她发现自己真的来了癸水,当即愣愣怔住。

这样私密的东西,他都替她准备了?!

疏桐终于明白,她害怕的是自己。怕自己像昨夜一样,因为贪恋舒适而放弃挣扎。说穿了,她害怕自己忘记铭心刻骨的仇恨,沉溺在王墨心计叵测的温柔之中!

今夜,无论如何不能再与他同床而眠了!疏桐在心底告诫自己。与他保持距离,不给自己任何机会,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日上午,钟叔拎了菜篮子出门买菜,刚离开不久,院门便被人敲得“砰砰”直响。

疏桐正要起身,权叔便道:“我去看看。”

明白权叔话底的意思,疏桐也就静坐不动了。

片刻后,院门口便响起一阵近乎争吵的大声对话。

“快走吧,我都说了,我们不买春笋!”

“买一点吧,万一你家夫人爱吃呢?”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夫人?”

“大叔,你说哪家宅子里没有夫人呢?总归不是老夫人就是少夫人……”

听到这里,疏桐不免心生疑惑,当即搁了笔往院门口走去。

门口立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农人。他的肩上挑着两只大竹篓,权叔正推着他的竹篓赶他出门去。

一见疏桐,那农人便摘了斗笠高声喊道:“夫人,过来看看我的春笋,晨起才挖出来的,又鲜又脆,凉拌、清炖、炝炒,怎么吃怎么好吃……”

疏桐一怔,这人不是石拓的保镖石守则么?!

疏桐当即上前道:“权叔,看他挖得辛苦。不如买一点吧?”

“我就是看钟老弟已经去集市了。怕多买了春笋。我们吃不完。这菜蔬一类的东西,都不经放……”

石守则当即道:“大叔,这春笋能放的啊,只要不去了外衣。放几日都没问题。”

“以前就听公子说钟叔做的春笋酿好吃,正好买来尝尝。”疏桐看着竹篓里的春笋,作出一脸向往之色。

权叔终于作出让步:“行吧,那你就帮我们挑选两包嫩点的。”

“好叻。”石守则躬下身,在竹篓里翻检一阵,捞出两包粗短肥胖的春笋,“夫人好好看看,这可是背阴面的毛竹笋,最嫩最鲜了。”

疏桐伸手接过。在手里掂了掂,点头道:“看起来还不错。”

见权叔取出钱囊付钱,疏桐便道:“反正摸笋脏了手,我就先送去厨房吧。”

那日未能赴石拓的琴声之约,疏桐一直郁闷不堪。没料到他的保镖竟找到了这处院子。

进了侧院的厨房,疏桐便捋开笋衣,仔细查看。翻找几下,疏桐眼前一亮,在里层笋衣的罅隙中,果然夹藏了一张纸条。

“夫人,这卖笋的人不像个农人,这笋还是不吃的好。”

疏桐刚将纸条攥进手心,门口便传来权叔的声音。

疏桐像是行窃被抓一般,心跳猛然加快。她将春笋放入木柜中,强制镇定道:“权叔为何觉得他不像农人?”

“一般卖笋的农人,都是挑了竹篓去集市人多的地方,哪有这个时辰来这僻静小巷的?”权叔走进厨房又道,“刚才他给你递笋头时,我发现他指甲白净整洁,一点泥渍都没有,哪里像个挖笋的农人?”

疏桐待心跳平缓一些了,悄悄将纸条塞入袖中,转回身诧异道:“权叔好厉害,连这些都留意到了。若不是你先前说过是在鸿胪寺任职,我到觉得你像是从廷尉府出来的呢?”

“哪里,我也只是担心夫人出事,多留了些心而已。”

疏桐心下一惊,却又佯装无知道:“权叔为何要担心我出事?”

“公子如今所行之事,极其凶险,倘若那些人跟踪至此,拿夫人去威胁公子,事情就变得复杂棘手了。”

这个答案却令疏桐真觉诧异了。

她原本以为权叔是担心她逃跑,谁知他说出的原因竟是这样的。自己对王墨来说,不过是一枚无力挣扎而又极其好用的棋子,按照他的诸多要求,在他想要的“乱局”中,扮演各种角色:夫人、师弟、琴师、翻译……拿自己去威胁他,谁能愚蠢至此?

“权叔说的凶险之事,究竟是何事?”疏桐问道。

权叔一怔,随即道:“既然公子都没告诉夫人,想必是怕夫人知晓了担心。我今日到是多嘴了。”

权叔不说,疏桐也能想到。所以的凶险之事,定然是王墨煽动废后乱政之事。这种事情,历来都是要么成功,要么成仁。王墨要是败了,自己到求之……一瞬间,疏桐又否认了这个念头,不行,他最好还是等自己弄到解药之后再成仁。

权叔离开后,疏桐摸出袖里的纸条展开来看,是几行用极细狼毫写下的小字,字体清俊飘逸,如同石拓的容颜一般,令人过目难忘。

纸条里说他那日因故未能等到疏桐赴约,心感惭愧。担心疏桐是有为难之事寻求他的帮助,因不清楚具体情况,贸然上门唯恐惊扰添乱,故而定下以纸鸢为信,若两日后,疏桐在后院放飞彩色的纸鸢,便表示一切平安;若她放飞白色纸鸢,则表示急需帮助,他会设法上门相见。

疏桐有些感动。闾阖门一带民宅密集,他要在这成百上千的宅院中找出自己所住的一间,想必费了不少功夫。自己不过是因为合着王墨骗过他心存愧疚,才在芳兰渚冒险救他,后来他又从洪水中救下自己,两人之间早就不再相欠,再之后的千金赎身,明显已是自己亏欠于他了……哎,反正千金都欠了,也不在乎多欠他一个人情。

疏桐将纸条揉成团,刚要扔进纸篓之中,想了想却又攥进掌心,带回了客房。她从存放衣物的箱笼内取出那尊陶塑的磨合罗,将纸条裹成小条后,从底座的圆孔处塞了进去。

 第一一五章 夤夜变故

这一天,王墨到酉时也没回来。

想起晨起时的那番感悟,疏桐匆匆忙忙用过晚餐,便称有些疲惫先回了客房。洗簌之后,她不但栓上了门,更特别留意关紧了窗。

上床后,毫无睡意的疏桐顺手抓起王墨往日放在枕畔的书,打开一看,居然还是董冉那本《名琴谱》。她不免有些愣怔:这么久了,他还在研究这本书?

翻开《名琴谱》,似书页折得太久,竟自然而然的翻到了录有“绕梁”的那一页。不难猜测,王墨看这页书的时间最长。

带着好奇,疏桐又一句一句的将董冉关于“绕梁”的记录认真读了一次。

读罢,疏桐便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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