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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木钟关切地走过来,拉过她的手摇了摇问道:“你怎么了?身上不大好吗?我们冬日里好不容易才有个洗浴的日子,一块儿走吧。”
月然站得身子僵直,靠在床沿上换了一个姿势,方才指着床头上的小包裹,苦笑道:“姐姐打开看看。”
娜木钟疑惑地看她一眼,却一言不发地摊开了包袱,里头已经空空如也。她是个天分极高的人,当即就黑下脸来,朝着身后两个人望去:“你们谁拿了月然的中衣?”
卓玛诚惶诚恐,忙道:“姐姐,我并不曾拿。”
次仁拉索却讥笑道:“姐姐太小看了我们,虽然我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可眼皮子还不至于浅到这个地步儿。”说完,把脸一扬,不屑地看着门外。
清晨的阳光从门洞里照进来,映得满室生辉,让这简陋的地方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月然无心观景,只低头听娜木钟行事。
这几个人里就她最沉稳,听了次仁拉索的话,不由冷冷一笑:“打量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做的好事呢?依我说,大家都是姐妹,都是苦命人,月然才来,没有什么替换的衣裳,若是还念及姐妹之情,就悄悄地给她放回去。别等我查问出来,哼!”
她已经带了疾言厉色了,却也不再问下去,而是返回到自己的床头前,在一个小柜子里掏摸了一阵,拿出一套泛黄的旧中衣,似乎有些羞赧地朝月然一笑:“妹妹莫要嫌弃,我也没有什么好的,这一套是我穿过的,妹妹先拿着换吧。”
事到如今,月然也无法,只好谢了娜木钟接过,跟着她们几个去了宫女洗浴的地方儿。
在宫里,她们女祭司的地位要比宫女儿高,见她们来了,那守门的年长的嬷嬷眉开眼笑地迎着她们,把她们引到一个单独的小间里,里面一应设施齐全,又暖和又干净。
几个大木桶靠在墙边,里头早就盛满了热气腾腾的水,隐约还有花香。
一肚子怨气的月然看到这么幽静的洗浴地方,心里也不禁乐开了花,好不容易能洗个澡了啊。
几个姑娘家放心地脱了衣服,来到木桶边,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正好。月然长吁了一口气,就要下水。
却听次仁拉索不冷不热的声调说道:“呵呵,没想到我们月然小妹妹竟然这么标致啊,才十二三岁的年纪,身上已凹凸有致了。啧啧,赶明儿长大了,定是国色天香啊!”
月然抬头瞧了她一眼,只见雾气氤氲中,她一脸晦暗不明的笑,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冷冽清泠,不知道为什么,月然从她的眼神里总感觉到一股敌意。
她话音刚落,娜木钟就立即接道:“你们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下水?等会子水凉了可就不好洗了。”
月然听到这话,对着次仁拉索笑了笑,也就迈脚进了木桶里。
温热的水包围着身子,花瓣散发出诱人的花香,让她忍不住舒服地轻吟出声。低头打量了一下水中的身子,这一看不打紧,还真的像次仁拉索说的那样。
虽然还未长开,但是该凸的地方已经凸起来了,平坦的小腹柔软光滑,一双白生生的玉腿修长纤细。细腻的皮肤,如玉一样晶莹剔透。
她是早知道自己的容貌了,那次在安儿古纳部落里,在乌日娜拿来的铜镜里,她震撼地看到自己的雪肤花貌。
这么寒冷的日子,她从来都没看过这具身子。再加上一路跋涉奔波,更顾不上了。
谁知道今儿洗浴,才真正见识到“庐山真面目”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这具身子如白璧无瑕一样,可心里又有些莫名的喜悦,毕竟女人都是喜欢自己美若天仙的吧。
怪不得次仁拉索对她说话总是怪声怪气的,也许是嫉妒吧。对,就是嫉妒。月然想到这儿,心里就释然了。可是旋即脑子里就涌出一个想法:连女人都嫉妒的她,若是让男人看到了会怎么着?
目前,只有乌尔干大祭司见过她的真容,可每次见面,她都是尽量低着头,想来乌尔干也没看真实吧。
若是他日自己长成,凭着这一具勾魂摄魄的身子、这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怕是会引来无端的灾难吧?
她不敢再想像下去,怕自己真的成了红颜祸水了。虽然她知道这不是女人的错,可到时候所有的混乱要是因自己而起,那自己恐怕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她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上,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大目标,就是能早日找到母亲,然后母女两个找一方净土,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凭着她的才华智慧,想来能让母亲如愿的。
当然,若是碰到个把可心的男子,招来也好……
她倚靠在桶壁上,不停地想着心事,连娜木钟的话都没有听清,直到次仁拉索酸溜溜地说道:“人家这会子哪里会理你啊?她光欣赏自己的身子都自顾不暇了。”
听着这刺耳的话,月然想若是自己再不反击,日后肯定还要受气,自己穿来不是当个受气包的,对付这些小人还是以牙还牙吧。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道坎儿要过,先在这些小人面前怯了阵,那自己还怎么活下去啊?
也不理会次仁拉索的挑衅,她只闲闲地朝娜木钟一笑:“刚才想事儿走神了,姐姐见谅。”
娜木钟自然问她:“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月然呵呵一笑,答道:“我在想,我才领的那套新衣裳,会是什么人拿走的呢?拿走不要紧,可千万别穿啊。”
“为什么不能穿?那可是新的呢。人家偷去不穿做什么?”卓玛总是后知后觉,接上一句。
月然嫣然一笑,眼角的余光却斜斜瞥向次仁拉索的脸庞,笑道:“这个嘛,反正穿了没有好处,我可是在那上面动了一些手脚,要是穿了,我立即就能看出来。”
“动了什么手脚?”次仁拉索脖子有些僵硬,脸没有转过来,可是声音里明显地有一丝的紧张。
月然心里好笑,却情不自禁地演下去:“我啊,在上面洒了一些药粉,要是穿了,身上会痒得睡不着的,若是没有解药就得一直痒下去,直到皮肤溃疡腐烂!”
“你……你怎么这般歹毒?”次仁拉索忽然怒目圆睁,“你怎么不早说啊?”
月然和娜木钟对视了一眼,好笑地看着次仁拉索一脸的紧张与愤怒:“姐姐,你生的哪门子气啊?我撒不撒药粉那是我的事儿,我就有这个癖好,喜欢把药粉撒在自己的衣服里,反正我有解药也不会痒的。只是这和姐姐有什么相关,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我……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副歹毒心肠。”次仁拉索被她挤兑得支吾了一句,却不敢说下去了。
月然却不放过:“姐姐这话我不爱听,我怎么就心肠歹毒了?我在我的衣裳里撒药,也不会祸害别人,只是好玩罢了。娜木钟姐姐,你来评评理,我究竟哪里得罪了次仁姐姐了,她一口一个‘歹毒’的?”说着,月然眼角挤出两滴泪来,雾气蒸腾中一张小脸泫然欲涕。
娜木钟忙笑着打圆场:“好了,你们别吵了。月然是新来的,次仁你要多担待些,怎么能说人家歹毒呢?人家小姑娘家家的,怎能担当得起啊?”
次仁拉索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嘀咕了一句:“谁说她了?”就低头不语了,目光在身上连连逡巡,像是身上长了什么东西。
月然暗暗好笑,却不点破,只自在地搓洗着身上一绺一绺的灰迹。
她们几个洗了半天,总算是洗完了。月然换上娜木钟给她的旧衣服,把一头浓黑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髽儿,用一根木头簪子别住,娜木钟又递过自己的香脂膏,笑道:“妹妹能着用吧。”
月然谢过,挑了一些,涂抹了脸庞和手背,方才收拾了随着娜木钟出去。
此时日当正空,午间的日光强烈地照下来,照着她们垂在腰后的滴着水珠的长长墨发。
月然望着前面一溜儿三个人,感慨万千:这三个人要说长相,都算是顶好的了,也各有千秋。
娜木钟沉稳安静,温柔可亲,眉眼弯弯,笑起来颊边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次仁拉索更不要说了,在这三个人中间算是最美的了,瓜子脸上一双水杏眼勾魂摄魄,顾盼间多情生姿,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十足的江南美人样。只是那性情却泼辣无比,像煞了草原儿女。
卓玛个头中等,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丰满多姿,一张圆盘脸仿若满月,浓眉大眼的,配上挺直的鼻子,也很耐看。虽说比不上她们两个,可也是百里挑一的,这宫女里头恐怕还没这么标致的呢。
月然心下盘算,这三个人就像贾宝玉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娜木钟好比袭人,次仁拉索则像晴雯。而卓玛则是秋纹一流的了。
自己呢?就更不用说了,单看次仁拉索那副酸相,她有足够的自信,若是自己长大,怕是要远远美过她们每一个人。
她实在是弄不懂,她们女祭司都挑这么美的做什么?女祭司的职责不就是宫里有什么仪式,她们跟着就行了吗?
听娜木钟说过,这女祭司都得是处女的,若不是完璧之身,那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可看次仁拉索那晚上的经历,恐怕早就失身于大祭司了,要是这样被宫里哪个主子发觉的话,是不是就是死路一条了?
月然想得头有些发涨,实在弄不懂这里头究竟有什么阴谋?
她甩了甩半干的发丝,仰脸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强烈刺眼,烤得身上热哄哄的难受。
怪不得前世里常听人说“抱着火炉吃西瓜”呢,这西北部的气候还真的是晨昏不定呢。这时候她倒是想个西瓜吃吃,只是这年头连一些蔬菜都吃不上,又哪来的西瓜呀?
正怅惘间,就听前面一声娇叱,惊讶地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女子挡住了她们前行的道路。
站在后头的月然由于个头矮了一些,只看得见那女子一身鹅黄的裙袄,脚上一双黑色的鹿皮快靴。
就听她大声怒吼着:“死奴才,走路不长眼睛啊,差点儿撞到了本郡主!”
声音甚是耳熟,月然默思片刻,才想起原来这人正是自己进京在郊外遇到的那位红衣郡主啊。也不知道她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不过她没有害人的心思,只是想薄惩她一下罢了,想来皇宫里什么样高明的太医都有,这点子小毒还是不在话下的。就算是太医们真的解不了,等过个十天半月的,也就自然消失了。
只是这段日子可有的这郡主受得了,每日里都痒得钻心,也省得她再四处横行霸道的了。
郡主冯婉清话音刚落,就见娜木钟赶忙跪下,低声解释着:“都是奴婢不长眼睛,冲撞了郡主,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奴婢吧。”
原来这正是拐角的地方,娜木钟也许走路太专心,以至于差点儿撞到了她。
冯婉清本就是跋扈惯了的人,身份又如此高贵,自然事事都要高人一等。如今见娜木钟跪在地上,她更是来了精神,手里把玩着那条银灰色的马鞭,心不在焉地盯着面前几个低了头的女祭司。
“都抬起头来,怕什么?难道本郡主会吃了你们不成?”这个刁蛮的郡主不知道要耍什么花招,忽然命她们抬起头来。
娜木钟只好遵从,后面的几个人也都抬起了头。冯婉清绕着她们四个人走了一圈,一张张的脸都细细地看过了,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没想到这女祭司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啊。只是本郡主十分不解,你们成日里都是一身黑,没有重大的事件从不露面,做什么要这么漂亮的脸蛋儿?”
娜木钟本待要谦逊几句,谁知道冯婉清忽然从靴筒里掏出一把镶着宝石的璀璨短剑来,剑出鞘中,明光闪闪的刺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来。
冯婉清拿着那把短剑在娜木钟的脸上比划着:“瞧瞧这一张张的小脸长的,整日里都裹在黑头巾里也着实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