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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静言完全懵了。
其实赏花那天在西院遇见突然出现的一干男子她就很是惊讶,后来在游园时听王府丫头们的闲言碎语更是发现似乎府中对男女界线没那么分明,这……
静言只觉一个头两个大。都说筑北王府不似旁的王府那般刻板,自有规矩,但到底是什么样的规矩呢?
就这么惴惴不安的,章静言在糊里糊涂的境况下第二次被迎进了筑北王府西院前厅。
依然是那间屋,依然是上次迎她的大丫头春巧,另外还有一个面熟的,静言记得叫做冬晴。
“姑娘可算来了!”春巧接过跟车嬷嬷手中的小包袱,人对着静言笑,手却往旁边一递,自有小丫头上来稳稳的接着。
冬晴搀着静言的胳膊,“王妃吩咐姑娘来了不忙上去请安,让我们务必先把院子里的事儿跟姑娘提一提。”
春巧也擎着静言的手,笑着说:“正是,千盼万盼,总算盼来姑娘这么个人。以后咱们就在一处了,还望姑娘多照顾提点。”
她们说的话静言听了个一头雾水,只能猜测王府西院确实是急需一位管事儿的,不然王妃也不会不顾礼数这么着急的吩咐丫头把差事提起。
至于春巧所说什么“千盼万盼”,口气之中好似她就是她们的救命稻草,这倒让静言暗暗警觉起来。
难道是先她一位的管事太刻薄开罪了人?又或是犯了事儿?
然而,终究想不透,只能一味微笑。她是初来乍到,更是来的莫名其妙,先期还是多听少说为上。
原本一个伶牙俐齿的春巧,现在又多了个活泼的冬晴,两人一边一个挽着静言,一路走一路说。转过前厅上了轿子,照例的摇摇晃晃,这次静言却是连看园景儿的心都没有了。
穿过赏花的品香苑,停在一带竹林前。
静言被请下来,春巧冬晴又过来扶着,继续叽叽喳喳。静言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竹林之后是个垂花门,上书“容华斋”。
过了门又是一处花园,开满了金丝桃,黄灿灿一片。沿着游廊向左手边走去,穿过一处八角洞门再次豁然开朗。
小小一个院落,没有太多花草,多的是苍松翠柏,园中一块太湖石上刻着“素雪庭”三字。
春巧笑着说:“这便是日后姑娘的居所了。”
冬晴抬手指着庭中另一侧角门,“惯常都是从这一处出入,才刚咱们走的是王妃住所正门。以后素雪庭里进出的人多着呢,可不能扰了王妃清幽。”
静言点头说:“是,我记住了,多谢二位。”
冬晴和春巧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扑哧一笑,“姑娘太客气了。”
静言却想,礼多人不怪,现在晕头转向的进来了,不知道后头多少事儿等着。这两个虽然只是丫头,但一看便知在府中颇有地位。
“我初出而来,难免有不懂的规矩,还请二位照拂。”说罢微微蹲了蹲身,倒把春巧冬晴吓了一跳。
“姑娘快别这么说,你肯来已经是我们天大的福分了。”
此时她们已走到正房门前,春巧扬声道:“夏菱,你主子来了也不见出来迎迎!”
话音未落就有小丫头挑开门帘,一个圆脸少女走出来规规矩矩冲静言行了大礼,“姑娘可算来了。”
糟!
章静言面上含笑点头。
人人见她第一句话都是“姑娘可算来了”,也不知这王府西院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第五章 。。。
被众人拥着坐在为首上座儿,此刻只有两个字能形容她的感觉——局促。
屋里不知熏了什么香,隐隐约约泛着甜,眼巴前儿笑语嫣然的丫鬟们无一不是浑身绫罗,这让静言几次三番提醒自己别盯着人家看。
并着脚端端正正的坐着,衣裳虽朴素,但也大方干净。听嘴皮子最利索的春巧竹筒倒豆儿,“咱们西院的事儿也不是那么多。姑娘刚来必然不习惯,但用不上十天半月的也就熟了。”
有小丫头端上来一盅茶,冬晴接了递给夏菱,夏菱这才亲自端给静言。
抿一口茶,静言略略点头,“既然王妃让你们把差事尽快跟我提一提,那就无需避讳,你且说便是了,能听懂多少我先听着,有不懂的,日后还要麻烦诸位了。”
夏菱一笑,“姑娘真是好脾气。”
春巧与冬晴对了个眼色,静言只当没看见,低头瞧那茶汤,金黄黄的。
这回换做冬晴来说,“咱们王府由中路的大殿,神殿,二府门一分为二。东院是男人们的地方,惯常王爷在前院的棣棠轩会客,爷们儿议事都是在葆光堂。堂后东厢旁有跨院,院中弥朗阁便是账房,对过就是大总管处理府内杂事的陆沉馆,亦是大总管的住所。”
静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想着兴许是王府太大,丫鬟们怕她乱闯闹笑话,于是便先把王府布局讲解一番?
冬晴抿着嘴角似笑非笑,“姑娘也许奇怪为什么我要先说这个?只因咱们王府跟外头那些世家不同,西院管事是要经常出入账房和陆沉馆的。”
静言端着茶盅的手紧了紧。女子进出男子的地界?这在她自小所受的教导中简直是耸人听闻,但如果这真是王府规矩而不是丫头拿她戏耍,那也只能入乡随俗。不过,日后去陆沉馆她都至少带四个丫鬟跟着,规矩是规矩,该避嫌她自然还要避嫌。
冬晴又继续说起王府西院的庭院排布,夏菱借此机会仔细看这位新来的管事姑娘的反应。
很好,至少没在听到要和男子打交道就一惊一乍的。
把一堆亭台楼阁的名字灌过去之后,冬晴略做停顿又说道:“府里东西两院各成方圆,除了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在福殿摆大席,其它时候都是各吃各的。咱们西院自有厨房仓库,厨子和采买每日自会送来单子与您支取核对。米粮按月有东院的人送过来,平日所需果蔬鱼肉一律由东院供奉,需用现银买办的,账房每十日来收一次账单子,由言先生去跟外头的商铺结算。”
静言也不言语,听着只是点头应了,心想:这是吃,下头必然还要说穿。眼看着步入深秋,各房各院添置更替的衣衫以及取暖的炭火必然又是一件。既然东西两院泾渭分明,八成西院女人们的月钱也是要由她这边放的。
其实过家之当,无非吃穿住行,静言自觉还能应付。只不过这里人多,容易出事儿,你挑三我拣四,女人们聚集的地方,是是非非还能少么?
果然,冬晴后来所说与静言所猜基本无二,让她略微松了口气的是,她这边除了放月钱,其它的无需再沾银钱,全是开了兑牌账单由东院的男人们出去料理。
这样很好,少沾银子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猜疑。
静言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暗暗推测,在这些项目中哪些是最容易出花头的,那她就要提起一百个小心去回避。
之前姑姑曾提过一嘴,西院管事的吃穿用度完全由王府开销,每月最少还有二两银子的月钱。二两啊!既然吃穿有人包,这笔款子她就可以一文不动的全拿去补贴家里。
为了这个她也得打起精神,按母亲吩咐的,知礼,勤快,做好这份差事。
就在静言那边暗下决心之时,东院惯常议事的葆光堂内筑北王拍案而起:“胡闹!”
虽然上了年岁,但依然挺拔俊朗的王爷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一指卫玄,“你这大总管怎么当的?就这般由着大郡主折腾么?还选了王妃外戚家的什么姑娘?咱们王府难道连个可以撑事儿的女人都没有了么?!”
卫玄垂手恭敬的站在堂下,还没等他开口,立在他身后的言重山说道:“这次是因为姑奶奶出花账被大郡主抓了把柄,虽郡主未曾难为她,但姑奶奶脸上下不来,自己撂挑子。说起来还是姑奶奶给了王妃一个措手不及,您是知道王妃那脾性的,怎可能让她去经管那些日常琐碎?先不说王妃太过仁厚,只怕这些杂事给她累出好歹,您又要心疼。”
这话里多少带着点儿取笑的意味,但筑北王听在耳朵里却很是受用。
王府中谁人不知他们王爷对王妃是一往情深,珍爱得如珠似宝?起风怕吹着,天晴怕晒着,自娶进府就像菩萨似的供着。在王妃一连为王府添了一位世子两位郡主之后,王爷虽纳了侧室,也是为了替愈发娇弱的王妃分担些罢了。
按王爷的话说,这么美的女人,像花朵似的,怎忍心让她沾染俗事?所以才把西院诸事交予他未出阁的堂姐,这一交就交出去十几年。王爷也不是不知道堂姐的所作所为,但,不过一些银子而已,睁一眼闭一眼,就当给他的王妃买个安宁了。
卫玄瞥一眼吊儿郎当的言重山,吓得他立刻收心敛神。
“王爷。”卫玄上前一步说:“正如重山所言,这次的事儿如果用府里的女人确实略有不妥。先前我也知晓大郡主的想法,觉得颇为可行才未及时禀告。”
筑北王停下脚步稍作沉吟。这话说的也有理,他那堂姐,头发丝儿里都透着精明刻薄,这次实在是做得过了,落了人口实。但以她的性子,恐怕府中的女人们也没人敢开罪,招个外人进来……似乎也无不可。
“请来的是哪一家的姑娘?人品如何?”
卫玄答道:“是王妃弟媳潘三奶奶家的侄女,章家已过世的五爷章衍的姑娘,名叫静言。”
在没了解一个人之前,卫玄绝不会轻易品评对方人品。反正既然这姑娘来做西院管事,平日少不得接触共事,不出一个月,到底如何自见分晓。
言重山又补上两句:“大郡主办事越来越妥当了,特意找了个普通相貌的。我远远的见过那姑娘一次,小家碧玉,看着很乖巧。”
王爷对这句所谓“普通相貌”心领神会,又仔细想了想对章家五爷的印象,只记得文秀儒雅温和有礼。唔,这一户人家的姑娘应该不错。
随即点点头,忽又叹了口气道:“文笙这丫头都是早年我给她惯的,谁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儿芯儿里头又这么野性。”
卫玄微微低头没有作答,言重山轻笑,“大郡主是飒爽,一般男子还不如她。”
王爷一听面上颇有得色,连着说是啊是啊,文笙若是男孩儿必然继承他筑北王衣钵,震慑一方。
随后又闲谈了几句边关军务,卫玄和言重山才告退。
出葆光堂,走在廊上,卫玄挡住言重山,“你少刻薄几句又如何?非要卖弄小聪明,当王爷听不出么?”
言重山洒然一笑,“你错了。咱们王爷与琉国打仗厮杀是没得挑,但一遇见王妃和大郡主立刻就傻了。古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就不明白那些漂亮女人使了什么手段竟能把铮铮铁骨的汉子化为绕指柔?”
卫玄皱起眉头,“亏你祖上还是北疆军的军师,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通的。”
言重山哂笑,“本公子没成家,有了女人自然就通了。要说我才是上了贼当,好好的京官不做跑回来当账房先生。”
卫玄一抬眉梢,“你不是最爱这份逍遥么?”
言重山回敬一句,“那你呢?没仗可打,堂堂左将军当大总管,不憋屈?”
卫玄淡然道:“这是我们卫氏一族祖宗定下的规矩,追随王爷,无论贵贱生死。”眼神一变,直直逼视言重山,“你才回来一年,若是留恋京城繁华,想走没人会拦着。若是打算留下就管住自己的嘴巴,没事儿多拨拉拨拉算盘当好你的账房先生才是正事。”
言重山还想再辩驳几句,却见卫玄的眼神精光一闪,宛如刀剑,“你到底为何回到王府,在京城惹了什么麻烦,又或是因为旁的缘故,你不愿多说我自然也不会问。但既然回来了,奉劝一句,收心敛神,只要我还在王府一日,就容不得你肆意撒野。”
一时间长廊之上,两人对视分毫不让。
正在此时,王府大